向南星拎着两袋星巴克上了大巴, 司机还在热车, 向南星忙着分发咖啡的同时, 眼睛不忘四处瞟。
她得问问商陆, 包里那些钱是不是他放的。
也只有商陆能接触到她的包了。
眼瞅商陆就坐在最后, 向南星朝车厢深处走去的步伐不由得加快, 却在中途蓦地一停——
商陆正和邹然坐一块。
*
邹然个子小巧, 向南星刚上车那会儿都没瞧见,直到这时才发现商陆和邹然又在用白话开小会。
向南星瞬间就决定把那些钱据为己有,一矮身就坐在了就近的空椅上, 手上剩的两杯咖啡直接随手传给了后座的赵伯言:“你把咖啡往后传一下,我好累,睡会儿。”
赵伯言一向乐于为小姐姐服务, 向南星也就心安理得闭眼假寐, 只听赵伯言朝后一句:“商陆,学姐, 你俩的咖啡!”
却不见赵伯言冲商陆说这话时挤眉弄眼那样——
分明在提醒商陆, 作为一个有家室的人, 注意点男女关系, 学姐可是大家的……
可惜咖啡商陆收了, 赵伯言的提醒他却拒了。
吃力没讨好的赵伯言只能悻悻然收回目光, 当然自认最可怜的还不是他自己,当即透过座椅间的缝隙瞄一眼前座的向南星:就这还敢称妻管严?
没谱儿……
*
向南星在火车上本就没睡多好,这么一闭眼, 还真迷迷糊糊睡着了。
大概潜意识一直在关照她赶紧补个觉, 到了乌镇还得和肖学姐同床共枕,她铁定又一晚没得安生。
然而向南星担忧得有些多余,赵伯言在乌镇订的客栈虽房间已满,但老板很爽快地同意临时加两个床位,向南星终于不用和肖学姐同床共枕,一进房间就忙不迭把自己的行李往临时加上的简易床上一放。
生怕有人跟她抢。
被分配到隔壁房间的商陆路过时,恰好透过门缝瞅见正在简易床上打滚的傻缺。
无语摇头。
他这副模样落在紧随其后的赵伯言眼里,可就是另一番解释了。
赵伯言还挺抱歉:“我可不是故意拆散你俩的,待会儿我问问老板,看明天有没有房间空出来,给你俩单独安排一间。”
商陆向来脑子转得飞快,现下却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赵伯言口中的“你俩”指的是谁。
“你脑子里除了那档子事儿,还能不能想点别的?”
商陆头也不回,直接刷卡进了隔壁。留下里外不是人的赵伯言,分明瞧见了商陆微红的耳根。
商陆那冷淡模样太能唬人,赵伯言半天才明白过来他的色厉内荏。
当即一脸讪笑。
有本事别害羞。“小样儿……”
*
放完行李,一行人直接从客栈出发去西栅,游船看夜景。
大伙AA制包了条船,分摊下来也很划算。一帮字正腔圆的儿化音里,时而夹杂着船夫的吴侬软语,倒也相得益彰。
医学和计算机作为阜大的两个大系,瑜亮情结由来已久,二者又都是僧多肉少的重灾区,从各大院系赛事一路较劲到系花颜值,邹然的出现自然令这帮学医的大一男生们倍加长脸:“要是被计算机的知道他们系花跟我们一块出来旅游,可不得气死?”
邹然笑得甜,即便只是故作谦虚也养眼得不行:“我们院女生少,矮子里拔高子而已。”
赵伯言却明显不苟同:“学姐你太谦虚了,我们院女生也少啊,也不是谁都能当院花的不是?”
赵伯言话音落下那刻,目光刚无意间扫到迟佳。不敢得罪,赶紧视线一偏,堪堪落在正把脚伸到船外踩水的向南星身上。
被无端殃及的向南星抬起头来,正对上一船人的目光。
群众的力量之伟大,连一向对自己还挺自信的向南星都不由陷入短暂的自我怀疑:她真有那么丑?
虽然从小到大确实没男的追过她……
正郁郁寡欢,突然被人唤了声:“向南星。”
向南星也不管那是谁,只顾没好气:“干嘛?”
医学院的男生们都坏透了,嫌她丑还叫她名?
“你鞋漂走了。”
向南星豁然扭头。
商陆当着她的面,下巴点了点船外,又重申了一遍:“你鞋漂走了。”
“……”
“……”
*
向南星下船时,灰头土脸只剩右脚一只凉鞋。
石板地面经过一整天烈日的炙烤,到了晚上余温未散,烫得她直跳脚。
更丑了。
好在客栈离得不远,邹然又带了备用的鞋来:“你在这儿等我,我回客栈拿下鞋。”
向南星点头如捣蒜。
晚饭还没着落,其他人都走了,找饭馆的找饭馆,回客栈拿鞋的回客栈拿鞋,分头行动节省时间,就剩迟佳陪着向南星坐在游船落客的岸边石阶,百无聊赖。
向南星正盯着自己快被烫熟的脚趾头,迟佳突然就起了八卦的头:“邹然学姐是不是看上商陆了?”
向南星一听耳朵就竖了:“不会吧?”
迟佳也没说自己是怎么瞧出来的,只顾盘算:“咱们院男生是多,可各方面拔尖的也就那几个,陈默算一个,但陈默感觉对谁都挺好,口腔医学那帮女的肯定不会漏给咱们;商陆也算一个,这种看着难攻克,是能自行过滤掉一波莺莺燕燕没错,但也绝对架不住温水煮青蛙。尤其邹然学姐各方面又都不差,商陆被拿下,时间早晚的事。”
向南星像在听天书。
“剩下的就都是赵伯言之流了,长得不好看还花心。看他刚在船上夸邹然学姐那样儿……”
“你刚在船上不一直顾着吃零食么?”向南星匪夷所思,“怎么观察这么仔细?”
“谁跟你一样,没开窍,”迟佳点她脑门,旋即恢复正色,“我从小就迷白大褂,家里也希望我找个医生,本来学护理挺好,但我爸妈不希望我以后伺候病人;口腔也挺好,我第一志愿报的就是它,可惜最后差两分。临床就算了,我见不得生死,怕给自己整抑郁了。”
向南星这才想起迟佳也是靠调剂进的中医系,不禁回想起刘教授给她们上的第一堂课来。
刘教授给她们鞠的那一躬,向南星还以为其他人都和她一样,心里多了股任重道远的劲儿。
她爸也经常抱怨中医院招不到合适的医生。
怎么就没人觉得中医也很神圣,也能治病救人?
出来第一天就受各种打击,向南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抬头张望同伴们离开的方向,多少有点迁怒:“怎么送鞋的还不来?”
话音刚落,送鞋的到了。
既不是已主动提过要帮邹然跑腿的赵伯言,更不是邹然自己。
而是迟佳口中那个难攻克的商陆。
他手里拎着双鞋,逆着人流逆着光线,朝她俩走来。
*
看来迟佳已打算收回商陆难攻克的评价:“真羡慕邹然学姐,个个都乐意帮她跑腿。”
话音落下不多时,商陆已来到她俩面前,把带来的鞋往向南星脚边一扔:“他们找着餐馆了,咱们赶紧。”
向南星饿了一天,听见晚饭终于有着落,头顶两片愁云总算飘走,她刚麻利地穿上鞋,动作却又一停。
使尽了力气,鞋后跟却怎么也提不上去。
鞋小了……
另两人还不知她在磨蹭些什么,向南星已经抬头一张哭丧脸:“我38码的脚……”
迟佳不可思议:“你脚这么大?”
向南星硬着头皮笑。
女孩子被人说脚大可不是什么恭维话,无奈邹然的鞋36码,向南星实在穿不进,勉强趿着走了一阵,后跟两侧全磨破。
这明显拖慢了另两人的节奏,商陆本就腿长步子大,却不知为何突然放慢了,愣是逐渐落后直至最终都被龟速的向南星甩在了后头。
向南星一心填饱肚子,也没管他。商陆却在低头一瞧后,当即叫住了最前头的迟佳:“迟佳!”
“……”
“要不你先去餐馆?我带她去买鞋。”
迟佳还有些莫名:“她这不有鞋嘛?”
商陆不置可否,只说:“你先去吧,拐角不到二十米就有卖鞋的,不然她穿这鞋走路比爬还慢,什么时候能爬到?”
说完不忘觑一眼向南星。
迟佳分明感受到商陆的不满,缩缩脖子,临走之前只留给向南星一记自求多福的眼神。
向南星只能撵着脚背妄图把鞋撑大些,做了一番无用功不说,还蹭到了磨破皮那处。
龇牙咧嘴,心中不平——
脚大能怪她?要怪怪她爸。
没听过一句老话,脚大随爹?
商陆却走到她跟前,弯了腰。
他突然间和她身高持平,向南星心思还在怪她爸,没看懂。
“上来。”
“干嘛?”
“背你。”
向南星更不懂了。
“卖鞋的不是只隔咱二十米?”
商陆分明沉了口气,“我怎么说什么你都信?”
*
果然卖鞋的离得远不止二十米。
商陆背着她在大小巷子里穿行了一刻多钟都没找着卖鞋的,创口贴倒是买了个够,向南星的脚后跟被贴得个严严实实。
他都出汗了,却不难闻,混着他平时用的洗发水味道,向南星吸吸鼻子,忽略掉:“这儿压根就没卖鞋的地方。”
商陆没搭理。
保不齐心里正怎么骂她。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很偏僻的巷子,游客基本没了影,向南星耷拉着眼皮,原本还收着力怕他累,如今也已大剌剌地把全部体重都摊在他肩上。
直到路过一家即将关张的小店,向南星斜眼瞄了下橱窗,顿时眼前一亮。
一家卖手工艺品的小店,橱窗里摆着几双布鞋做布景。
向南星刚欣喜地来了句:“你看!”
商陆就已先行双手一松,毫不客气地把她撂下——
他也看见橱窗里的布鞋了。
向南星赶紧一瘸一拐挪向店门,却和刚从店里出来的一位女士撞个正着。
好在商陆就在她身后,胳膊一接,向南星才没往后栽过去。
向南星也知道是自己冒失,连说:“对不起。”
被她撞到的女士却头也不抬,一个字也没留,闷头走了。
向南星连这失魂落魄的女士都顾不上,更顾不上托了她一把却已悄无声息收了胳膊的商陆,趁关张前赶紧进店。
还以为得费一番口舌老板才会把用来做布景的布鞋卖她,不料老板十分好说话,橱窗里两双布鞋全拿来让她试。
向南星穿着正合适。
终于可以去吃饭了——
全程只有向南星一个人进店,商陆在外头不知捣鼓些什么,向南星一边提着自己刚换下的鞋问店主:“老板,有塑料袋么?”
一边忍不住朝店外张望:“商陆!我钱包在你那儿!”
“先你一步进来那客人把我店里剩的塑料袋都买走了。”
一家卖工艺品的小店,客人进店买的却全是杂七杂八的东西,店主笑得还蛮解嘲。
店主刚说完,商陆就进了店。
向南星伸手向他讨自己的包,商陆却直接把拿在手中的一瓶药丸放进了她掌心,空出手来掏他自己钱包付钱。
向南星都没发现他替她买了单,全部注意力已被手中这瓶药丸吸引了去:“这啥?”
“被你撞到那人掉的。”
商陆收起店主找回的零钱,回答得倒像满不在意。
向南星皱眉研究药瓶上的字,全英文令她很费解,嘴上磕绊着:“tricyclic……”
“tricyclic antidepressants,三环类抗抑郁药物。”
商陆语速不见起伏地接过她的话。
向南星有点傻眼。
商陆却已搀起了她:“走吧。”
他微微蹙眉的样子,可不像方才语速不见丝毫起伏的淡漠模样。
向南星莫名心中一紧:“去哪儿?”
“找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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