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
裴沁正往洗手间去, 听见这话, 停住脚步, 回头看着霍尚。“双方家长还没有见面, 就领证？怎么赶得这么紧？”
霍尚到厨房去, 一面说道：“所以说这女的不容小觑。”
裴沁洗了手出来, 霍尚已经把碗筷摆好了, 正在往碗里盛菌菇汤。裴沁是真的饿了，坐下来便埋头吃饭。
霍尚坐着不动，一脸严肃。
裴沁抬头看他：“你不吃？”
霍尚犹自沉思：“你吃吧, 我不饿。”
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差点让裴沁笑出来：“怎么了？你大哥要领证，你愁的饭都吃不下了？”
“难道你不愁？我一想到李瑶真成为我大嫂, 她妈她妹她弟成为我家的座上宾, 隔三差五在我眼皮底下晃荡，我就有切腹自杀的冲动。”
裴沁不以为然：“我愁什么, 我想不见他们就可以不见。”
霍尚立马紧张：“诶, 现在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你可不能自己逃了, 丢下我一个人。人在江湖飘, 讲的是个义气。”
“我什么时候跟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不是一条船上的, 那也是一张床上的。”
裴沁白他一眼：“赶紧吃你的吧，我一会儿得出门。”
霍尚拿起筷子，“听你这意思, 你不跟我一块回去？”
裴沁：“我回去干什么？抗议大伯哥结婚？我们家的事我都管不过来了, 哪有心思上你家管闲事。”
霍尚不乐意：“那怎么能是管闲事呢，你在咱们家是什么地位？只要你一句话，不许他们结婚，保管妈不敢拿户口本给霍峻。”
裴沁夹一片香菇放在米饭上，抬眼看霍尚，如同看二百五：“我什么地位？母老虎地位？你学学你大哥怎么塑造李瑶真的形象……”裴沁用筷子在虚空中轻点，“温、良、淑、德。”
霍尚非常之不屑：“啊呸！她那叫装、模、作、样。简称：装逼。”
——
吃完饭两人一起下楼，在小区门口分别，一个开车向左，一个开车向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霍尚回家前先去了趟酒店，他办公室里放着一提上好武夷山大红袍，爷爷好这口，关键时刻他须得表表孝心才行。
刚进办公室，就听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于加力。
霍尚稀奇：“你卡的可真准，我进来还不到五分钟。”
于加力躺倒在沙发上，懒洋洋道：“我昨晚就睡在楼下，新认识的妞儿，给我折腾的够呛，我就等你来了去泡泡温泉。郑卓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被窝里呢。”
霍尚俯身从柜子里拿茶叶，“我劝你呀，别他妈一天到晚就只顾着卖~淫，也爱惜爱惜自己的身子骨，免得哪天精尽人亡。”
于加力猛丢一个抱枕过来：“靠，老子怎么就成了卖~淫了？你少说废话，到底去不去泡温泉？”
霍尚抓起抱枕丢回去，“泡个球，没空，朕得回去平定后宫。”把茶叶放在办公桌上，又转身从书柜上方找出一方名贵砚台，打算一并敬献老爷子。
于加力一听他家宅不宁，就兴奋：“哟，咱们正宫娘娘又凤心不悦呢？”
霍尚走到沙发前坐下，端起茶水润润嗓子：“不是，是我大哥非要娶狐狸精进门，简直家门不幸。”
于加力坐直身子，对有关霍大哥的八卦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哟，咱大哥终于要结婚了，论说这是好事啊。怎么？这未来大嫂还没过门，就把你这小叔子给得罪了？该不会是你吃不成饺子……嘿嘿……”
霍尚一脚踹过去：“脑子该摘出来洗洗了啊。脏的一逼。”
于加力精神不济导致行动不敏，没躲开，小腿生生挨了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我就开一玩笑，你看你还当真了。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这么大能量，惹得你们兄弟都要反目了。”
霍尚放下茶杯，一副头疼的样子，蹙眉道：“你不认识，但她妹妹你肯定知道……”
于加力也顾不上听霍尚把话说完，便惊叹道：“卧槽，不会这么巧吧，我睡过你嫂子的妹妹？”
霍尚很不悦的纠正他，“首先，那女的不是我嫂子，也不会成为我嫂子，别他妈一口一个嫂子；其次，关于你是否睡过李瑶瑶这个问题，我并不清楚。”
于加力转的很快：“那女的是李瑶瑶她姐？”
霍尚点头：“对，李瑶瑶她姐，名叫李瑶真。”
于加力捏着眉心歪头思忖：“李瑶真？这名儿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霍尚当他随口一说，也没在意，起身拿着东西准备走。“你一个人享受你的温泉吧，老子回家谈判去。”
——
裴家老宅里传出哗哗啦啦的麻将声。
裴沁手边红红绿绿的票子堆成一座小山，小豆端坐在她身边，一双小手把一张张纸币抚平，叠在腿上，“二姨，七系七张了，数到一百张，我就不数了，我要去看《小猪佩奇》。”
裴沁打出一张三饼，伸手摸摸小豆的后脑勺，“乖，小会计，等会二姨给你发奖金。”
小豆摇摇头：“算了，二姨，钱你还是寄几留着吧，如果你跟我二姨夫离婚了，你还要养小宝宝。”
裴沁心里一暖：“乖，二姨有钱，养你和小宝宝两个都没问题。”
裴母一听便拉下脸：“你们跟孩子都瞎说些什么。”
裴招娣喊冤：“谁也没跟他说过二姨离不离婚的话，孩子自己听到大人说话，他什么不懂？”
裴芊芊转头看着裴沁，问：“二姐，你真要跟姐夫离婚吗？”
裴母瞪裴芊芊：“她敢！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你们真以为单亲妈妈是那么好当的？如果你姐夫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比如家暴了，出轨了，你姐不离我都不同意。”裴母也不打牌了，专心教育女儿们，“你们说句良心话，霍尚哪里不好？”
裴芊芊噘着嘴嘟囔：“我姐既然有了离婚的想法，肯定是姐夫有对我姐不好的地方。”
裴母看看裴沁，说：“你自己说，霍尚真的就对你那么差吗？我记得你们结婚之初，霍尚怕你刚嫁过去不习惯，三天两头陪你回来吃饭，就算他忙工作也是忙完了就立即来接你，邻居都看得出来，说你们小两口感情真好。”
裴母接过小慧送上来的柚子茶，继续道：“后来你知道你公公给了你爸一个大项目，你又听了些流言蜚语，就认定你们的结合是两家利益交换，从此就对霍尚冷了下来。你是不是太钻牛角尖，太理想主义了？”
裴招娣有心帮二妹说话：“女人对待爱情本来就理想主义，爱就是爱，不爱就不要在一起，掺杂了利益关系的婚姻，难免让人心里有猜忌。”
裴母哼一声：“你们这些女孩子视爱情如天上的云，虚幻缥缈，要知道花朵也要扎根泥土里，才能开的鲜艳持久。两亲家互相帮衬怎么了？难道现成的资源都不能拿来用，白白让给别人才行？”
裴母舌战群雄，把几个女儿说的哑口无言。裴沁有心讨母亲欢心，今儿一句顶嘴的话也不说，而且故意点炮，打出一张六万。“行了，王母娘娘，您说什么都对，我们都听您的，您老人家可满意了？”
裴母一看六万正是自己要的牌，立马住了话头。“诶，别动，我胡了。”
——
霍家。
全家人齐聚一堂，气氛僵持。
霍尚一回来便表明立场，如果他们家接纳李瑶真做霍家儿媳妇，那他就再也不会这个家。原因很简单，他不能为了这事伤裴沁的心。
“你们站在裴沁的立场想一想，李瑶真的妈插足她父母的婚姻，还偷偷生下孩子，这无异于在她妈妈心口上捅一刀，你们反过来让她俩做妯娌，成为一家人，这是强人所难，这是欺负人。”
霍峻据理力争：“我说了，不要株连九族。瑶真只能代表她自己，你凭什么把她妈妈犯的错也算在她头上？”
霍尚不想再跟霍峻争辩，看也不看他，直接对老爷子说：“爷爷，那个李瑶真一家都有问题，咱们如果和这样的人家结亲，铁定家门不幸。”
然后霍尚把李瑶瑶为了钓于加力，故意到酒店客房部上班，并陪客人喝酒，最后醉倒在于加力房间的床上，被某位客人欺负；又因为和裴沁有点过节，有意勾引他等一系列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还有李瑶真，她明知她妈妈插足别人婚姻二十几年，还生了孩子，居然也能理直气壮要求对方就她母亲被打的事道歉，却不见她对裴家母女有任何歉意表示，这就足以说明她人品低劣，而且擅长伪装。
霍老爷子越听脸色越阴沉，继而问自己的儿子儿媳，“你们同意老大跟那女孩结婚，你们有没有了解过对方的家庭情况？这样的人家也能跟咱们结亲，难道老大有什么严重隐疾，非要如此低就才能娶到媳妇儿？”
霍老爷子的话如同利剑，刺得霍峻脸色骤变：“爷爷，你不能听霍尚一面之词就判了瑶真死刑，我承认她家庭情况很复杂，家风不够光彩，但她真的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不堪，相反她是个很温柔善解人意又柔弱的女孩，她让我第一次产生了想好好保护一个人的冲动。”
霍峻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我希望你们能尊重我的感情，如果你们坚持不肯接受她，婚后我尽量不带她回来烦扰你们。”
霍父闻言便怒了：“胡闹！你以为婚姻就是两个人关起门来过日子？永远与家人亲友脱离？”
霍母也急切道：“是啊，哪有结了婚媳妇永远不回婆家的道理？没有哪家是这样过日子的。”
霍峻冷着脸说：“那你们要我怎么办？我就不明白了，瑶真哪点做的不好，她对你们不够尊重，不够友好吗？她还一心想和裴沁成为朋友，几次三番和我说想邀裴沁一起逛街，你们就因为她妈妈做了错事，就这么容不下她，这对她公平吗？”
霍尚本来不想再搭理霍峻，这会儿实在听不下去了，气极之下，脱口而出：“霍峻，你要说李瑶真单纯活儿不好，鬼都不会信，她妈和我岳母是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她想和裴沁做朋友？你听着不可笑吗？”
霍尚语速又快又急，听得三位长辈一愣一愣的，并没有留意到活儿好不好的话，只是霍峻被霍尚呛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眼看绕来绕去谁也说服不了谁，霍老爷子出来打圆场：“行了，今天就先谈到这儿。”看着霍峻说：“老大，结婚是终身大事，你也知道咱们家的传统，结了是不允许离的，你也别急于一时，总得容我们考虑考虑。总不至于，你现在要不到户口本，人家女孩就会跟你闹吧？”
霍峻垂下目光，语气平缓道：“领证是我的意思，瑶真并没有逼迫我。”
霍老爷子站起身准备上楼：“那就好。你先回吧，我上去歇歇。”
霍峻起身，恭谨答道：“好的，爷爷，我等你们的消息，我先走了。”
霍峻走了，霍尚被老爷子留了下来。
二楼，书房里，霍老爷子悠然抽一口雪茄，对霍尚说：“你也不要逼的太紧，你爸妈是两个儿子谁都不想得罪，你大哥恨不得拼了命证明自己没有爱错人，你太过强硬的阻止，只会适得其反。”
此刻气氛松弛，霍尚也冷静下来，对老爷子的话深以为然。他坐在沙发里沉思。
只听老爷子又道：“当年你小姑姑比你大哥有过之而无不及，她铁了心要嫁给一个不学无术，不事生产的穷小伙子，谁都看得出来那小子是个靠甜言蜜语在女人堆里混饭吃的家伙，可你小姑姑就是看中他了，说他对她特别好，发誓此生只爱她一个人，她怕如果错过他，这辈子再也遇不到对她这么好的男人了。”
对于小姑姑的事，霍尚所知不多，只知道这么多年，爷爷都不准家人提及她。今天爷爷主动提起，想必另有用意。
霍尚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老爷子脸上显出悲怆之色：“你奶奶无奈之下，同意你小姑姑跟那小子走，但前提是要签一份断绝关系声明书。你小姑姑流着泪签了，她一离开家，你奶奶就病倒了。三个月后，我们收到你小姑姑的死讯，你奶奶彻底被打垮了……”
霍尚心头一痛：“小姑姑……怎么死的？”
老爷子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似乎这个短短的故事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她和那小子去了某个三线城市，在那里同居过日子，后来她发现他在农村老家有老婆有孩子，不仅如此，还常常到一个夜总会的陪酒女那里留宿。她承受不了这种失败的打击，从他们的那个出租房里跳了下去。再后来，我听说那小子在顶楼跟人喝酒打架，不小心失足摔死了。”
霍尚看着眼前这个年迈的老人，只觉后背一阵发冷。
长久的沉默之后，霍尚心里慢慢产生一个想法，他有必要在大哥结婚之前，帮他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李瑶真。霍老爷子对于他这个想法，表示赞同，并嘱咐千万了解清楚，不冤枉人，也不能无故被人蒙蔽。
——
霍尚离开老宅，开着车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小姑姑的故事如一阵冷雨，浇得他心头潮湿而又万分沉重。小姑姑一心追求爱情，哪里想到会输得那样惨重，以至于，把命都赔上了。
不知怎的，他想到裴沁，她嫁给自己，要的是什么呢，不过是要一份爱情，温暖余生。
他自问给得起，也愿意给，那就没有理由让她输。
想到这儿，他忽然想念她，便拨了电话过去。
裴沁那边热热闹闹的，她问：“有事？”
霍尚说：“有。”
裴沁又问：“什么事？”
霍尚说：“有个上亿的生意想跟你谈谈。”
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蹦出俩字：“德行。”
这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寓意深长，在霍尚心里开了花，芬芳久远。
在裴沁挂电话前，霍尚抢着说了一句：“你好好玩，晚上我到咱妈家接你。”
结束通话，霍尚准备到酒店去开会，顺便安排郑卓越去挖挖李瑶真的底细。
车子刚拐上高架，于加力的电话打进来。
“哥们，咱大哥那个女朋友是不是歌舞剧院的？”
霍尚心里莫名一松，本能的觉得这是个好消息，但还不确定，便没显露出什么来，平静道：“对，名叫李瑶真。”
只听于加力“卧槽”了一声，说：“那女的可不是什么好鸟。算了，电话里说不清，咱们还是当面聊吧。”
——
晚上七点，裴家正值晚饭时间。
有人敲门。
裴芊芊离开座位，小跑着去开门。“来啦来啦。”打开门，“姐夫，你吃饭了吗？赶快过来一起吃。”
霍尚和于加力在酒店简单吃了点，这会儿闻到饭菜香，又觉得饿了，进门洗了手便坐上餐桌。小慧送上来一副碗筷，裴芊芊亲自给他盛了一碗排骨汤，放在他面前，忍不住问：“姐夫，你们家真的要接纳李瑶真当儿媳妇吗？”
霍尚收起筷子，正色道：“我正要跟你姐说这件事，那个李瑶真比我们想象的更不简单，于加力说他圈里一个朋友和李瑶真处过，表面上是谈恋爱，其实是各取所需，于加力的朋友有一个正式的女朋友，和李瑶真在一起，每月给她卡里打十万块钱。”
裴芊芊嗤之以鼻：“就知道她是绿茶婊。”
霍尚接着说：“郑卓越也调查到一些消息，三年前，李瑶真化名李素长期混外围圈，她们有一个专门的经纪团队负责联系各种派对活动，像富豪圈输送派对和旅行玩伴，明码标价。”
说实话，霍尚在收到郑卓越拿给他的资料信息时，也很是吃惊，三年前的李素和现在的李瑶真在气质上差别并不大，混外围，也是一个小白兔型的外围，清纯又温柔。
裴沁也觉意外，没想到这一家子祖传的在男人堆里混饭吃，专挑别人家院子的成熟果实下手，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老话不是没有道理。
饭后，裴沁和霍尚一起离开老宅。
上了车，裴沁看出霍尚心情低落，问他怎么了。霍尚烦躁地搓搓脸说：“也没怎么，就是觉得我哥还是接触女人太少，又过于理想主义，结果被个情场老油条耍的团团转。我不能想，一想就气得脑仁疼。”
裴沁正想着怎么安慰他，忽听他又说：“不行，要疼也不能我疼，明儿我就把这些东西给霍峻看，狠狠打他的脸。叫他知道知道谁才是亲兄弟。”
裴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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