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 霍董事长拎着早餐来接他的女助理去上班, 在楼下等了二十分钟, 女人才下楼来, 斜肩高腰连衣裙, 银色平跟小皮鞋, 一如既往的靓丽动人, 看着很够劲儿。

　　霍尚降下车窗，以一声响亮的口哨和她打招呼。

　　裴沁白他一眼，走过去打开车门上车。

　　霍尚递上来一个纸袋, 说道：“这么身轻如燕的，也太不像个孕妇了。”

　　“我现在刚到孕中期，肚子还不太明显, 等到孕后期铁定笨重如牛。”打开纸袋看看, 透明餐盒里装着蛋饺，还冒着氤氲热气。纸袋边角放着一双竹筷, 裴沁看着熟悉, 是她搬出来前购置的。

　　裴沁脸上一闪而过的暖心表情, 被霍尚扑捉到了, 他弯唇一笑, 很是欣慰。“就算你笨重如牛, 也比大部分牛都更好看。”

　　裴沁一面取了筷子夹蛋饺，一面问：“事情解决了？”

　　霍尚敛去笑容，有点郁闷：“说不好。那女的段位不低, 一交手才知是久经沙场的人, 轻易很难战胜她。就昨天，我把她老底儿都揭穿了，她居然还能理直气壮反问我，她是不是就不配拥有爱情。”

　　裴沁挑挑眉，陷进泥潭还能把自己拔出来的人，能是凡人吗。裴沁不由想到昨天在商场洗手间相遇的场景，当时婆婆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李瑶真却是脸色如常，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婆婆背地乱嚼舌根，她李瑶真是清白无辜的。

　　“这么说，她不会轻易放弃？”

　　“我看悬，除非大哥亲口提分手。”霍尚启动引擎，往小区门口驶去。“你高估了她，她这种抓住一根死藤也要使劲往上爬的人，好不容易碰上大哥这种人傻钱多的主儿，她捞不到大的，也捞笔小的，和她讲情怀，讲道义，是行不通的。”

　　裴沁默不作声。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霍尚不想霍峻受到伤害，宁愿他以为自己真的遇上了爱情，如果不能从李瑶真身上找突破口，那他们就会失去主动权，只能任由霍峻和李瑶真自由发展。

　　车子驶离小区，拐上主干路，轰然加速前进。霍尚心情有点烦，目光显出一丝狠劲：“看情况吧，最好李瑶真是个识时务的，否则就让她为她的野心买单。”

　　到了酒店办公室，郑卓越送进来茶点和果盘，便退了出去。

　　上午的阳光从落地窗透进来，在地板上铺了薄薄一层，如水银。裴沁坐在窗边的圈椅里翻看会议报告，霍尚在那边办公桌开国际视频会议。

　　会议接近尾声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霍尚仍专注会议内容，裴沁放下文件，站起身往门边走去。

　　进来的是霍峻。

　　裴沁低声道：“大哥，先到那边坐吧，霍尚正在开会。”说罢，转身回去自己看资料。

　　霍峻在沙发上坐下，自己执壶沏了一杯碧螺春，静待霍尚会议结束。

　　霍尚朝霍峻瞥了一眼，观察他的反应，只见他神色如常，难以揣摩来意，索性专心开会。

　　五分钟后。

　　霍尚拿下耳麦，离开办公桌，走到霍峻身边坐下。“大哥，你怎么来了？有事？”

　　霍峻双腿交叠，手捧着杯子轻轻摩挲，“听说你调查了李瑶真，还去找她谈过了？”

　　裴沁闻言，抬头朝这边看过来，正好迎上霍尚的目光——大哥来兴师问罪了？

　　霍尚看着自己的大哥，“这么说，李瑶真已经找过你了？我很好奇她在被揭了老底儿以后，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你？”

　　霍峻说：“昨晚我打电话给她，她没有接。今早妈打电话叫我回家，给我看了一些关于李瑶真的资料。”

　　裴沁翻资料的动作顿了一下，婆婆终于还是不忍大儿子被蒙在鼓里。

　　茶杯被霍峻放在桌上，发出咯噔一声响。他垂下目光看着地面，长久不语。霍尚也不说话，给他时间和空间梳理自己的内心。

　　裴沁放下手中的资料，起身走过来，坐在长沙发的一端，斟酌开口：“大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霍峻点点头，“我来就是想找你们聊一聊。”

　　裴沁道：“你和李瑶真在一起之初，对她了解多少？”

　　霍峻的表情有了明显变化，迷惘而又苦闷：“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来自单亲家庭，她妈妈失业，他们姐弟三人很独立，早早出来工作。关于她的情史，也有提及，说曾有过两任男友，第一任因异地感情变淡而分手，第二任男友好赌又有暴力倾向，在一起两年，将她打伤三次……”

　　霍峻说到这儿，忽然说不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才接着道：“总之，她所说的过往听上去很真实，并无漏洞。”

　　霍尚嗤之以鼻：“她一个习惯了走捷径，从男人身上捞钱的女人，编故事简直是她的强项。”霍尚顿住，转头看看裴沁，接着道：“我岳父每年给他们母子生活费二十到三十万，但她们母女都是享受惯了的人，这点钱根本不足以满足她们的欲望。资料上显示，李瑶真两年时间在那些富豪身上捞金上千万。”

　　裴沁愕然，抬头看向霍尚。这行当太好赚了吧，一本万利啊。

　　霍尚给她一个少见多怪的表情，继续对霍峻说：“李瑶真气长得够漂亮，气质又清纯，那些男人想当然的认定她是刚下水的新人，开价也比一般的外围高。人家陪~睡一夜五千，她八千保底，遇上大客户，被包养一个月轻松赚几十上百万……”

　　说到这儿，霍尚留意到霍峻的表情很不对劲，话题戛然而止。

　　裴沁转头看看霍峻，发自内心的同情他。此刻的霍峻一脸悲哀之色，仿佛经历过严冬侵袭的树木，萧索落寞，无依无靠，让人不忍再一次的对他施以打击。任谁到这个时候，也能体悟到，李瑶真这样的女人身上本就不具有爱情因子。在她眼里，男人只分为两种，捞得着和捞不着；两性关系也只不过是等价交换。

　　长久的沉默之后，霍峻忽然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放在茶几上，对霍尚说：“你帮我把这东西转交给李瑶真。”

　　霍尚抬头看他：“这是什么？”

　　霍峻面无表情：“一枚宝石戒指，一周前就准备好要送她的礼物。”

　　霍尚拿起盒子，打开看看，忍不住咂舌，这玩意儿送给李瑶真太他妈的暴殄天物了。“就算是分手费，这也太多了点吧。”

　　霍峻说：“是个纪念。”说完，他站起身，“没什么事了，我走了。”

　　那个宝石戒指被霍尚丢回茶几上，他一百个不愿意给李瑶真，她也配。“还不如喂狗。”

　　裴沁没好气：“你懂什么，你哥给的不是我们了解的李瑶真，而是他心目中的那个瑶真。”曾经爱过的那段时光，那样饱满鲜活，那样纯美无瑕，凝结成内心最晶莹的宝珠，无价，永存。

　　——

　　裴沁有一阵没有去过客房部，偶尔想起，心存挂念，毕竟是她的老根据地，新的规章制度还是也由她制定，到底是有感情的。

　　周三这天晚上七点钟，行政部下班，霍尚去参加饭局，裴沁独自去了客房部。

　　安雅领着一个陌生女孩在查房，看见裴沁，走过来打招呼。裴沁纳闷周家杨为什么不在，询问得知，他在一周前离职了。裴沁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李瑶瑶，以为她也离职了，心里不免庆幸。

　　然而，在办公室里，安雅忍不住向她控诉李瑶瑶，“仗着她表姐是副总，不服管束，每次上夜班都存了心往大客户堆里钻。她根本不是上班，而是来钓金龟的。”

　　裴沁当机立断：“开除。”

　　安雅有所顾忌：“总得找个由头吧。”

　　裴沁：“不认真工作，还不足以成为开除她的理由吗？记住酒店不是慈善机构，不养闲人。”

　　安雅把头一低：“我怕赵副总会找我麻烦。”

　　裴沁冷声：“端正你的态度，以工作为本。”

　　离开客房部，裴沁想，有必要修补一下人事规章漏洞了。

　　——

　　第二天上午，霍尚在酒店网球场陪客户打网球，裴沁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观战，忽然手机响了，她放下手中的矿泉水瓶，接听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个让她意外的声音。

　　“裴小姐，你好，我是李瑶真。”

　　裴沁默然，然后道：“有什么事？”

　　裴沁下意识以为李瑶真找她八成和霍峻有关，根本无心理会，打算一并推给霍尚。

　　却听李瑶真说：“我妈妈想见你一面。”

　　裴沁心中冷笑，干什么，谈判？请她代替母亲做主出让裴老头？

　　裴沁问：“理由呢？”

　　李瑶真顿了顿，说：“我妈只是让我打给你，并没有说明原因。”

　　裴沁呵一声笑了：“抱歉，我很忙，实在没有闲工夫陪你妈玩什么猜谜游戏。”

　　她正要挂电话，只听李瑶真急道：“裴小姐，算我求你，我妈刚被查出得了很严重的病，她这个时候找你，实在是万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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