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沁直视眼前的女人, 神色淡然, 又透着微微冷意。
“好久不见, 裴沁。”女人妆容精致, 但依然掩不住憔悴之色, 脸上毫无光华。
裴沁对她点头:“赵总。”
赵燕然很自然的在程子期旁边坐下, 旁若无人的对裴沁说:“我们能谈谈吗?”
程子期打量这个女人, 又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向裴沁。
裴沁介绍:“这位我们酒店的赵副总,赵燕然。”
程子期嗅出一丝来者不善的意味,所以并没有对赵燕然表示出她的程氏热情, 连点头示意也没有,当她不存在,一面对裴沁说:“你先谈事, 我去给你大哥打个电话。”
程子期起身离开吧台, 走到休息区的沙发前坐下来。一面打电话,一面留意裴沁那边的动静, 万一那女人是来砸场子的, 她就把她砸了。
裴沁收起手边的家伙什, 坐在吧台里面, 执壶倒了两杯花茶, 把其中一杯搁在赵燕然面前, 比一个请的姿势,然后坐回吧凳上,悠悠品茶, 表现出一点也不急于知道赵燕然像谈什么的姿态。
“我妹去世了。”赵燕然握着茶杯, 忽然说出这句话。
“很不幸。”裴沁继续喝自己的茶。
赵燕然盯着她,眼神里波涛暗涌,她的脊背挺的很直,仿佛身体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只等待爆发。
奇怪的是,赵燕然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她忽然松弛下来,环顾四周,点评道:“这地方真不错,恭喜你。”
裴沁抿一下唇,挑眉:“谢谢。”
她像一株荒原里的树,浑身散发冷清的气息,绝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松弛而又隐藏防御。
“你觉得我妹妹的死,我姨妈的死,跟你和你们家人有关系吗?”赵燕然忽然间又把话题带了回来,又那样带着某种压迫性直视裴沁。
裴沁放下杯子,嘴角溢出笑意,她抬头瞧着赵燕然:“这难道不是她们的命吗?”
赵燕然怔住,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神采飞扬,闪闪发光,丝毫没有受李瑶瑶那件事的影响,而她的话即便是刺是刀是剑,也都统统被她挡了回来,化为无形。赵燕然眼神里那一点坚硬的介质,一点点坍塌。
她深吸一口气:“她们死了,你依然活得光彩。你的命可真好。”
裴沁又是嫣然一笑:“我的命好,那都是我赚来的,没有一丝一毫是从别人那里挣来抢来的。”
赵燕然脸色一白,垂下目光,“谢谢你的花茶,我走了。”
程子期一直全神贯注关注着这边情形,目送赵燕然走出工作室,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小跑过来。
“什么情况?怎么我看你们交谈,有一种正宫娘娘对决侧室的感觉。”
“她是霍尚的前女友,李瑶瑶的表姐。”
程子期瞬间兴奋:“你怎么不早说,我最喜欢跟这种人华山论剑了。”
裴沁瞥她一眼:“不许在我地盘上打架斗殴。”
她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里也跟吞了苍蝇似的恶心。
当晚霍尚来接她下班,她就把这事跟霍尚说了,“你这前女友该管管了啊?跑到我的地盘上发表一通阴阳怪气的鬼话,算怎么回事?”
霍尚当时没说什么,两天后,他告诉裴沁,赵燕然辞职回了老家,当初接收她的董事亲自送她上的飞机。
秋天快结束的时候,裴父彻底瘫了,他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护工照顾他久了,也没有了耐心,工作越来越敷衍了事,再加上付他薪水的家属又压根不在乎这个病老头,更加肆无忌惮,饥一顿饱一顿,几天不擦身都是常事。
这天护工请假回家给孩子过生日,保姆说出去买菜,一走两三个小时还没有回来,他想喝水,然而床头柜上的水壶里一滴水也没有了,实在渴极了,万般无奈拖着两条残腿试图下床找水喝,结果一不小心从床上跌落,失去知觉的残肢发出重重的闷响。
无边的绝望淹没他吞噬他,他身上的力气也被一点点抽走,他的双臂无法带动他的身体挪动一分一毫。
头发斑白的老人趴在冰凉的地板上,仰头环视空荡荡一片死寂的房间,脑中忽然浮现几双小嫩足在地板上轻盈跃动的画面,还有那如清泉般灵动的笑声,那是上天赐予他最珍贵的礼物,然而最终被他亲手毁灭。
心里涌起难以抑制的悲伤,裴父以头触地,嚎啕大哭。
裴沁在家里陪着囡囡联系爬行,手机在脚边响起,电话来自裴家别墅。
她接起来,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带着极深的落寞与哀愁:“小沁,你能不能带囡囡来看看我?”
裴沁一言不发,她转头看囡囡,八个月大的婴儿已经会发出单音节的字,看到她会本能的叫“ma”,她从来没打算教囡囡说“姥爷”两个字,如果囡囡将来问起,她会告诉她,姥爷在妈妈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小沁……”裴父的声音越发沙哑低沉,“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等我死了,我一定会下地狱,我不祈求你们的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可怜可怜我,让我看看外孙女……她都八个月大了,我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我很想看看她……小沁,爸爸求求你……”
裴沁把电话挂了,觉得胸口闷闷的,隐隐作痛,眼睛也不由得模糊了。囡囡往前爬了一点,笑眯眯转头寻她,看到妈妈的样子有点奇怪,笑容渐渐消失,小模样变得严肃,一脸探究。
裴沁赶紧抹了一下眼睛,换上一副笑脸,双手拍拍:“囡囡爬的很稳嘛,鼓励鼓励。”
囡囡小嘴长得大大的,一个如向日葵一般的笑容瞬间融化裴沁的心。
手机再次响起,是婆婆打来,说想囡囡了,让他们一家三口回家吃饭。
和婆婆简单聊了几句囡囡的日常,裴沁听到外面传来霍尚说话的声音,便和婆婆说再见,挂断电话,张开双臂把囡囡抱在怀里,“走喽,爸爸回来了,我们囡囡要去迎接爸爸。”
霍尚丢下公文包往婴儿房去,只见房门打开,裴沁抱着囡囡走出来,裴沁穿了一件水绿色棉质家居裙,看上去温柔而又娴雅,怀中的小粉团俏生生惹人爱。
囡囡往前探着身子,伸着手臂要爸爸抱,大概觉得爸爸高挺的鼻子很好玩,或许也很好吃,张着粉嘟嘟的小嘴就咬,爸爸一躲,咬在他脸颊上,亮汪汪的哈喇子糊了半边脸。
霍尚乐不可支:“居然敢咬你爹,爹也要咬你。”嘴巴凑到女儿脸颊上作势要咬,囡囡把头低下去,咯咯笑着躲开。
玩闹一会儿,一天的疲倦烟消云散。
霍尚把囡囡交给裴沁,到浴室洗澡换衣服。
一家三口装扮一番,带上礼品,到奶奶家去。路上,裴沁对霍尚说:“今天囡囡的姥爷给我打电话,说想见见囡囡。”
霍尚一面开车,一面问:“你怎么打算?”
裴沁在车后座抱着囡囡说:“我不想让他见。”
车子刚好停下等红灯,霍尚转头看她:“既然如此,那你还纠结什么?”
裴沁心烦气躁:“我没有纠结,恰恰相反我恨他,恨他在电话可怜巴巴求我……”裴沁心里乱的很,顿了顿,又接着道:“等囡囡大一点,她就能明白大人之间的事了,我很怕很怕她会受到影响,他带给我们的伤至今都无法愈合,这些东西是一定会留下印记的。”
霍尚轻笑:“你还是太紧张了,囡囡有什么样的家人那是她的命运,她必须学会接受,总有一天她会长大,会自己去看去理解这个世界,我们不需要也没办法始终把她关在象牙塔里。”
到了霍家老宅,他们一进院子,就隐约听见程子期欢快的笑声传来,还听到她叫“爷爷”,一听就知道和霍老爷子实在相处融洽。
至门前按门铃,程子期来开门,见到囡囡整个脸庞都发亮,凑过来就亲了一口:“哎呦,我的大宝贝儿,干妈好想你啊。”从裴沁怀里把囡囡抱走,“来,我们找太爷爷玩儿。”
小宝贝儿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霍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小心抱着小粉团,笑得满面红光,对囡囡说:“太爷爷收藏了不少好东西,等你长大都送给你,好不好?”
裴沁不由笑起来:“爷爷,你太宠着你的重孙女了,她才多大点人儿,你已经连珍藏的八骏图都给她了,她哪受用的了。”
老爷子道:“我哪是宠她,都是为了自己高兴。”
一屋子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餐厅设宴,南北菜肴摆满长餐桌,十足丰盛。老爷子心情好,叫霍尚开酒,也要痛饮几杯。老爷子身体还好,家人也不过多拦着,陪着他喝了几杯。
酒过三巡,老爷子忽然看看程子期和霍峻道:“你们两个交往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是不是该谈谈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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