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空气仿佛凝滞一般, 气氛冷到极点。
裴母直盯着自己的女儿, 一脸愁容。
她走过去, 坐在床边, 还未开口, 先叹气:“小沁, 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又是当妈的人,别这么任性, 啊。一家人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一点不顺心就离婚, 那这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用过了。”
这话正合霍母的心意, 她轻声附和,苦口婆心:“是啊, 小沁, 夫妻之间闹矛盾是难免的事, 如果没有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 别轻言放弃, 夫妻一场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应当珍惜。”
裴沁垂下眼睛,看着洁白的被面。此刻两位母亲殷切的目光注视着她,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她, 而她的心情沉重压抑, 又充满愧疚,仿佛自己做了这个大家庭的叛徒,这种不被理解,不被支持的感觉,令人难受极了。
忽然,一阵难以抑制的情绪涌上来,逼出眼泪,她的眼睛一片模糊,稳稳心神,拼命忍住了眼泪,眼前又是一片清明。
她抬起头,恢复平静。
“如果这次因为他的一意孤行,自以为是,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你们还要不要我原谅他?”
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从他们的神情中,也可以看出,有人认为这是她坚持离婚的借口,也有人认为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所谓他们怎么想,裴沁接着道:
“我真的不喜欢他了,我没办法。”
曾经有多么爱他,如今就有多么不喜欢他。心魔控制着她,让她只想离开,再也不想靠近他,如同当初竭力想要靠近他,不想远离一样。
裴沁说完这句话,整个房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再说什么,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徒增烦扰。
霍尚站在人群外面,如遭雷击,好半晌才回过神,转身走了出去。
“你们大家都回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裴沁实在没有心力应付,遂下了逐客令。
大家都走了,只剩下裴母一个人,她站在床边,欲言又止。
裴沁看也没看母亲,面朝里面躺下,拉上被子。
裴母终于还是开口了:“你这闺女,你……太作了。”重重叹一口气,转身走了。
裴沁的眼泪倏忽落下,因为母亲的这句指责。
她罪大恶极吗?只是想恢复一个人的生活而已。
曾经,在一次次的冷漠以对中,她的心早已经死了。如今,又凭了什么,她要无条件选择原谅?就因为她是女人?女人在婚姻中就该隐忍,就该承受,如若争取应有的权益和自由,就是离经叛道,就意味着众叛亲离?
也罢,由他们去吧。
——
霍家老宅,三堂会审。
霍尚两口子要离婚,这事惊动了霍家的大家长霍巍山。
霍老爷子坐在上首,瞧着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小孙子。打小这个小孙子就淘气机灵,最会讨人喜欢,三个孙子里面,他最看重的便是他,以致于另外两个孙子,整天嚷嚷着,霍家只有一个孙子,他们两个都是充话费送的。
这小子也没让他失望,除了小学成绩不太理想,之后的学业都完成的相当不错,拿奖学金,当学生会主席,参加各种比赛得奖无数,让他在亲友之间赚足了面子;完成学业后,他主张把家里的酒店交给他打理,到底是学经管专业,又出国修了酒店管理,能力有目共睹,许多商界的老伙伴见了他,都由衷夸赞,三公子年轻有为,您老教导有方;再后来,他和一个世交的孙女成了亲,两个人各方面条件都很般配,人家姑娘又比自家孙子更稳重知礼,真是再好也没有的一段佳缘。他老怀甚慰,终于可以安享晚年。
然而,如今,这佳缘眼看成了孽缘。
已有身孕的孙媳妇提出离婚,若非是自家孙子行为不检,何以事情会发展如此严重的地步。
“小尚,裴沁如此决绝的提出离婚,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你给爷爷一句实话。”
霍老爷子自问事到如今,他仍然偏爱这个孙子,并没有对他完全失望,他乐观的想,只要找到症结所在,尽力弥补,总能扭转局面。
霍尚低垂着头,压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回答其他的任何问题。
“爷爷,您就甭问了。跟您说了也没用,您让我清静一会儿,行吗?”
霍尚此刻也不顾规矩礼节了,瘫在沙发上,托着脑袋,半死不活。
裴沁说,她讨厌他。
她讨厌他,她不再喜欢他,不再爱他。
原本他以为经过他这些天的努力,裴沁心里的天平已经向他一点点倾斜了。原来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他回想自己这些天的行为,真他妈跟耍猴似的。
他憋屈,他不甘,可他无能为力,他是个彻头彻尾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失败者!
霍峻看不下他这副死相,抬脚踢他一下。
“你跟爷爷好好说话。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弟妹说离,这不还没离吗?你就这么半死不活的,把你出息的。”
霍尚突然狠拍两下胸脯,表情狰狞。
“谁他妈有出息,我没出息!”
转头瞧一眼霍峻:“老大,你比我牛逼,你赶紧结婚,你来传宗接代,你来光宗耀祖,我,从今往后只负责混吃等死。”
霍老爷子终于肯对自己的宝贝孙子皱皱眉头。
“行了,小尚,别这么消极,大家都在帮你想办法。”
霍尚提一口气,坐直身子,靠在沙发背上,脑袋仍旧耷拉着。
“行啊,你们帮我想办法,有什么好办法,我洗耳恭听。”
霍父一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
霍母坐在沙发上,往前挪动了一下身体,显得有些不安。
“霍尚,这没有外人,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这话在他们离开医院前,霍母就独自进去病房,悄悄问过裴沁。裴沁的回答是没有,然而霍母认为她是顾及两家的脸面,才选择替霍尚隐瞒,心里是不信的,所以才会再次就这个问题追问霍尚。
“我没有!”霍尚脱口而出,一脸烦躁,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家庭会议,他实在进行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说着大踏步往门边走去。
霍母的目光紧跟着他。
“你去哪儿啊?”
“去死。”
霍尚猛地拉开门,走出去。
天气阴沉了一天,到了这时,终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他脚步不停,走下廊檐,冲进雨中。他压根没想到带伞,也不开车,就这样一路淋着雨,踏着水,来到裴沁所住的小区,身上的衣服几乎全部湿透。他感觉到冷,从内而外,冷透了。心头也悬着一朵乌云,沉甸甸,阴郁潮湿。
这个时候是饭点了,万家灯火点亮,一团团暖黄的光温暖着被凄冷雨水打湿的城市。
霍尚沿着一排浓密梧桐,朝裴沁住的那栋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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