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地陷。

　　囡囡真的不见了。

　　裴沁心里瞬间裂开一个巨大的黑洞, 她哭着哭着就发不出声音了, 在她身后围了很多人, 大家议论纷纷, 窃窃私语, 她一句也听不到, 只觉得如苍蝇嗡鸣。

　　她用力的抹一下脸, 把泪水抹掉，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冷静, 冷静，囡囡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妈妈去找她。

　　她发现自己的包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被甩丢了。她在护栏边找到自己的包摸出手机, 手机正在响。

　　眼泪糊着她的眼, 也看不清是谁打来的，随手接起来。听到霍尚的声音, 焦急的问她：“沁沁, 你在哪儿？”

　　“囡囡……”裴沁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眼泪又扑簌簌落下来, 声音哽在喉头, 喉咙发紧而生疼, “你赶快去她找回来，快点报警。”

　　“已经报警了。”霍尚语速很快，“也已经联系了商场的负责人, 他们会调取所有的监控来寻找囡囡, 你千万要稳住，不要太激动，不要伤到自己，囡囡回来需要妈妈。”

　　裴沁的心一点点平稳下来，她拼命点头，但说不出话来。她扶着护栏想要站起来，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稳稳托住她腋下，她抬头看到霍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现在脑子乱的很，我一点主意也没有了。你告诉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找到囡囡？你说，我听你的，我去找。”

　　霍尚揽住她，扶着她往楼下去，一面说：“咱们两家的人都来了，大家都在全力寻找囡囡，这会儿安保室那边也在调取监控。”

　　霍尚此刻内心反而更冷静了，他仔细的全盘回忆每个人所说的每一条信息，试图让它们能形成线索，但每一条想法想到最后似乎都行不通。唯一可以寄希望的，也只有依靠监控。

　　一楼服务台，霍母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她不停自责，怪自己聊电话太投入，一时忘了孙女的存在，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怎么也没想到孩子会丢，如果孩子真的找不回来，她还有什么脸活着。

　　安保室那边很快有了消息，监控显示，囡囡是被一个男人抱走的。

　　该男子身高约175公分，体型偏瘦，身着黑T灰裤，脚穿白球鞋，头戴棕色鸭舌帽，脸部被黑色口罩遮住，看不清样貌，显然是有意遮蔽，以妨被人认出。

　　警方兵分两路，一面着手排查商场各个出入口和附近街区监控，一面带所有相关人员回去做笔录。

　　警方根据嫌疑人的装扮和行为举止，怀疑这是一起恶意诱拐幼儿事件，而目的可能有两个，一是为谋取私利，二是有意打击报复。

　　裴沁和霍尚在警察局做完笔录出来，天已经快黑了，距离囡囡失踪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小时，监控显示嫌疑人从侧门带走了囡囡，然后上了一辆无牌照的白色面包车，拐进商场后面的小巷子，之后那辆面包车就在监控中消失了。

　　囡囡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生死，不知。

　　裴沁失魂落魄往车边走，脚步虚浮，随时有可能跌倒在地，她不敢想这几个小时囡囡会经历什么，之前她无意中在网上看到保姆虐待孩子的新闻，什么往九个月婴儿嘴里吐痰，让婴儿舔自己的脚趾，扇婴儿耳光……那时候她怀里搂着囡囡，满腔的愤怒令她心头震颤，浑身发抖，她无法想象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囡囡身上，她会不会杀了那些狠毒如蛇蝎的人。

　　然而，此时此刻，或许比那些严重千倍万倍的事情发生在囡囡身上了……

　　可她作为母亲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祈求上天，不要对她太残忍，只要囡囡能好好的回到她身边，她宁愿拿自己的生命去换。

　　转念又努力的回想最近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有没有那件事曾经显露出这种苗头……

　　霍尚表情凝重，他茫然的抬头看看天，又环顾四周，下意识的寻找囡囡的身影，他脑中不停转着各种念头，不停闪现各种画面，在警局的调查经过、监控视频中那个抱着囡囡一闪而过的男人……

　　到了车上，裴沁面如死灰的问：“刚才警察问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你为什么回答没有？”

　　霍尚说：“我当时确实想不到什么人，我需要好好考虑之后，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霍尚眉头紧锁，发动车子，一面用力的捏一下眉心，“这种事情还得主要依靠我们来提供线索，如果一股脑提供太多没有什么价值的信息，除了会增加警方的工作强度过多占用警力，对真正破案其实意义不大。”

　　霍尚又说：“如果真是我们得罪了什么人，对方蓄意报复，我们更不能轻易把他们的信息告知警方，警方破案是要走流程的，很可能在还没有顺利破案前，就已经走漏风声打草惊蛇……”

　　霍尚还没说完，裴沁突然发火：“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不依靠警察还能找谁？你吗？你能把囡囡找回来吗？还是你妈？”

　　裴沁越说越气：“我特意叮嘱过，带着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结果呢？接电话把孩子忘了！如果这次孩子找不回来，我这辈子都再也不会踏进你们霍家，我和你之间就是仇人。”

　　霍尚开着车，任她发泄，只说一句：“妈确实太疏忽大意了。”

　　想到之前婆婆已经非常自责了，裴沁也不忍心过多责怪老人，若是自己的母亲导致这种事发生，她又当如何，又能如何，互相追究责任除了让痛者更痛，实在毫无意义。她深呼吸一口气克制情绪，说：“抱歉，我实在是……”

　　霍尚伸手握住她的手，紧紧的，“不要道歉，我明白，如果发泄能让你心里舒服一点，你尽管发泄。”

　　霍尚的语气神情都在告诉裴沁，在他这里，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安全的，不必有任何顾忌。

　　裴沁转头看着自己的老公，孩子的爸爸，把脸贴在他手背上，泪如雨下。

　　这一夜有多难熬，只有他们夫妻知道。

　　两个人的手机不停的响起，各种表达关心的提供线索的，一连串电话讲下来，裴沁的脑袋都要炸开了，她双手使劲按揉太阳穴，眼睛干涩，已经流不出眼泪，也没有力气流眼泪了。只是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囡囡的名字，回想囡囡的样子，她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她伸手让妈妈抱，她害羞的时候低头往妈妈怀里钻……

　　她的囡囡，她的小天使，她人生全部的希望，她的命！

　　霍尚坐在电脑前，一遍遍回放视频，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抱走囡囡的人，希望能看出点什么破绽或线索。

　　他的眼角余光瞥到裴沁在另一边沙发上低着头，不停的按揉太阳穴的位置，他没有转头，手指滑动鼠标，说：“你去睡会儿吧，不要把身体搞垮了，囡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可能需要长久作战。”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裴沁慢慢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在椅子上坐下，眼睛也盯着视频看，“你说他们掳走囡囡是什么用意？要钱？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人打电话给我们？还是说，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失去囡囡？”

　　霍尚手抵着鼻端，脸上乌云密布，他下意识琢磨裴沁的话，谁和他们有这么大的仇恨，以至于要让他们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他转头看着裴沁，“会是李瑶真吗？她为了她妹妹的死，报复我们？”

　　裴沁：“也可能是赵燕然。她对你至今都没有死心。得不到的就毁掉，不是没有可能。”

　　霍尚若有所思点点头，目光再次转向屏幕，盯着放大的视频截图，忽然他看出一丝端倪，抱走囡囡的男人小手指上戴着一枚指环，是女式的，小蛇形状，看上去似曾相识。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来，曾经和赵燕然恋爱时，送过她这样一枚指环。

　　霍尚噌地站起身，拿起手机走到阳台，裴沁赶紧跟过去，问他：“怎么了？看出什么了？”

　　霍尚并没有立刻拨电话出去，他紧紧攥着手机思忖道：“如果是赵燕然掳走了囡囡，她应该不会把囡囡留在她身边，我们想想她会怎么做？”

　　霍尚蹙着眉，双手环胸，在裴沁面前徘徊。

　　裴沁顺着霍尚的思路说：“她很可能会将囡囡转移。”

　　霍尚刹住脚步，边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号码边说：“赵燕然的老家在江州，请郝局长帮忙联系江州警方，到赵燕然家摸摸底。”

　　郝局长听霍尚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当机立断，立刻决定让江州那边自己曾经的老部下亲自到赵燕然家，摸底暗访。

　　这边霍尚挂了电话又打给酒店几个曾经和赵燕然关系不错的高层，旁敲侧击打探赵燕然现在在北京的住址，还真打听出来了，就在距离酒店不远的一处普通住宅区。

　　去赵燕然住处的路上，霍尚又给负责他们案件的警官打电话说明情况，对方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表示会立刻派人到那处住宅区物业处调查赵燕然的入住情况，让霍尚他们配合警方开展工作。

　　霍尚开车刚到达赵燕然居住的小区门口，郝局长的电话打进来，说赵家确实有一个女婴，据邻居说是赵家姑娘傍晚的时候抱回来的，名义上是亲戚家的孩子，不过大家都猜测来路不正，很可能是私生子。

　　霍尚听说，身体整个松弛下来，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

　　很快振作，调转车头，准备往江州去，一面嘱咐裴沁给霍峻和于加力打电话，再让他们多找一些圈内的朋友。

　　“还有，让于加力联系他在江州的杠把子兄弟，这件事要好好拜托人家帮忙。”

　　裴沁问：“不交给警察处理吗？”

　　霍尚紧紧握着方向盘：“你是说让赵燕然坐牢？她最多蹲几年就出来了，未免太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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