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是怎么了啊？”周围的阿姨叔叔们一怔，纷纷惊异看过来，而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们更是捂着嘴窃窃私语。
穿过购物车精细坚固的条条杠杠，能看到一名黑发披散，面色苍白，软哒哒靠在斜面上，四肢纤细无力的女孩子……
像一条脱水之后濒临死亡的小鲶鱼，眼角时不时还抽动一下。
钟嘉妮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摇头叹气。
“哎，身有顽疾。出来的时候忘了带轮椅。”
程亦邪：“……”
程亦邪：“……”
程亦邪：“……”
购物车里躺尸的程亦邪咬着后槽牙，悲痛又淡漠地偏转了视线。
“……”
周围的人虽然不知道忘了带轮椅是什么操作，但看了看车里倔强不愿面对的花季少女，隐隐露出了痛惜的目光。
“哎，年纪轻轻的。”
此时，正好有两位头发花白的奶奶相携路过，怜惜地拍了拍程亦邪的头，“乖闺女，加油哦。”
加油哦……
程亦邪感受着头顶的大手，紧抿双唇……
钟嘉妮心里哈哈哈哈哈哈哈，表面嗯嗯嗯嗯嗯，顶着所有的目光，推着车内的程亦邪继续逛。
这附近可以买的东西还挺多的。什么精装巧克力，杏啊枣啊果冻啊，仙贝雪饼。
钟嘉妮拿起来-扔进去-拿起来-扔进去，乐此不疲地往程亦邪身上搭建堡垒，不忘做戏做到底：“宝宝，这个你喜欢吃！……哎，这个对你身体好啊！”
宝宝——？！他已经无法再忍，而后就听到了周围隐隐的夸赞声。
“这小伙子挺不错的啊。”
“是啊，长这么帅，还这么体贴。”
“小姑娘其实挺幸福的。”
程亦邪：“……”
钟嘉妮一边对着围观群众摇头叹气，一边悄悄购物车里塞了几包自己爱吃的奶糖，拍拍他的肩膀。
“是啊，嘉妮，你要加油。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你总是能站起来的。”
“……”
车中的程亦邪被一堆零食盖住身体，强忍着波涛汹涌的情绪，转头晦涩难明地盯着她。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站起来？”
钟嘉妮一噎，干笑一声，“小宝贝说什么胡话呢，走吧，我们去逛逛轮椅设备吧。”
程亦邪咬牙转回了头，把肚子上的特价薯片一掷，扔回货架。“我不吃特价的！”
“咦……”周围顿时有一阵低低的啧声响起，指责的目光纷至沓来。
然而这包可怜的薯片并没有扔得很准，很快滚落在地。钟嘉妮弯腰捡起来，边推着车子掉头，边带着“你懂”的表情，对周围人啧啧一笑，“哎，都是我宠的，他性格有点乖张的。”
“——钟-嘉-妮！”程亦邪猛地喊了一句。
钟嘉妮急忙对周围解释，“看到了吗，他这是喜欢你们，在向你们自我介绍呢。他名字是嘉妮。恩。”
“——。”
程亦邪在购物车中摇摆。在地面不平造成的震动中，颓丧地闭上了双眼……
丧病的钟先生推着绝望的程小姐转移了战场。
而这边，零食区域的货架旁边，走出了一个目光闪烁，目光中充满惋惜的男子。
他看着程总远去的方向，回忆着刚才那样宠溺而感人的场面，大脑之中顿时充满了无限的悔意……
有人从后面拉住他，“寸头，你干嘛呢？”
寸头看着眼前抱着一大堆装修设备的DJ，委屈而悲愤：“我真是不该撕那一块钱的！该打！程总上次打着打着团战然后拍屁股走人去找女朋友那事儿，我们怎么能怪他呢！”
“啥意思啊你，他重色轻团战，当然要怪他了。”
寸头凑近，悲愤又小声地说：“我刚才撞见他和他女朋友了。他女朋友，他女朋友瘫痪了！是坐着购物车来的！”
DJ大惊，追悔莫及：“什么？！”
寸头：“那么可怜的小姑娘，看着特别的揪心！你看，我拍照了。”
腰椎毛病的确是人类身体的一大威胁，严重时腿脚酸麻，下肢无力。程亦邪这一躺，好像的确大概也许应该是站不起来了……
钟嘉妮推着程亦邪，到了清洁洗浴区域。
“我们宿舍的几只生物特好养活，啥也不要，就要吃的。”
钟嘉妮拄着购物车，努着嘴缓缓前行，“不过你怎么这么有善心，还要买零食给她们赔罪？其实我已经送过零食了。”
程亦邪在购物车中冷艳地哼了一声。
“——你管我。”
钟嘉妮一噎：“……”
完了，她刚才真的气到程亦邪了吧！大佬这副傲娇又高冷的态度，让人有点方。
‘送东西是为了吹你舍友的枕边风’的真相，程亦邪自然不会说出。
他挑剔地看着这一排排的货架，拿起一个又一个牙刷和牙膏，端详质量，端详品牌，再端详价格，然后一脸嫌弃地撇撇嘴，把东西扔回货架。
“这些劣质东西怎么送人？”他矜贵地指着一个方向，“那边，前进。”
恩恩。
大佬下了指示，做错事的钟嘉妮赶紧应承，一边卖力推着他，一边左右观察路线，迅速前进。
于是路过的人，便惊异地看到一辆购物车“咣当咣当”闪了过去。坐在购物车里的“小姑娘”冷艳地掌舵指挥，而推着车的“高大男子”非常有求必应，一路挺进。
“前进，钟嘉妮。”
“好嘞。”
“左拐，钟嘉妮。”
“好哒。”
“掉头，钟嘉妮。”
“得嘞。”
几分钟后……
默契的配合让二人心情转好。
“跑快点。”
“噢噢好的！”
钟嘉妮喜笑颜开，脚越来越高，后脚跟啪啪啪砸在翘臀上，在白色的风衣上留下两个大圆蹄印。
“再快点。”
“哦耶这就来！”
于是一辆高速行驶的购物车在宽敞的过道里，风一般的前行！——
车越来越快，‘盘腿环胸坐如钟’的程亦邪心情也越来越好。
伴随着超市播放着的一首“越来越好，来来来来”——
“冲啊！——钟嘉妮。”
他张唇笑着喊起来，逗着她。
“好嘞好嘞！！！”
“转舵！——钟嘉妮。”
“转了转了！！！”
“前面有人！钟嘉妮，给她们来场漂移！！——”
钟嘉妮脚步一刹车，原地来了场漂移，“噢噢噢噢耶！！！——”
然而她的笑意还没到达嘴角，却发现车把已经不在她手中——
卧槽？？？？？？！
抬头一看，五米之外正有一个高速旋转，并且被狂甩出去的购物车。
程亦邪遥遥呐喊，面如菜色：“人呢！——钟嘉妮！”
与此同时，超市中响起了广播声：
“下面广播一则通知：D区，D区。D区违规使用购物车的先生与女士，请勿在公共场合做危险违禁动作，谢谢合作。”
钟嘉妮脸色惨白看着程亦邪飞远了。
最终是好心的强壮大叔伸出手掌，才阻止了这次灾难。
临走时，惊魂未定的钟嘉妮从车里掏了掏，拿出几袋瓜子花生等大叔年龄的人会喜欢的零食。
“实在是谢谢您啊，您收下吧。”
大叔心情有些复杂：“……没啥，举手之劳。你这零嘴还没结账呢吧。”
惊魂未定的钟嘉妮：“……”
“呼……”程亦邪接回了零食，平稳情绪后真挚道谢：“非常感谢您，祝生活愉快。”
大叔走了。钟嘉妮站在货架旁，把头埋在胸膛里，“对不起……手滑了。”
本以为程亦邪会大杀特杀，她却发现自己的后背被人轻轻拍了拍。
“别怕，没死。”
只是从此刻起，全超市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存在一对神经病。
小推车重新上路，程亦邪的神情已经恢复淡漠，钟嘉妮的表情持续伤感。
“我们已经被超市的人盯上了。”她说。
“是的。通过监控。”程亦邪也认同。
为了表示歉意，他说：“钟嘉妮，前进，去最贵的保健品专柜。”
“啊？……”钟嘉妮怂怂地阻挠：“买那些东西做什么？”
程亦邪：“送你舍友，并且回馈超市。”
钟嘉妮：“不，并不好吧，那都是送给长辈的礼盒，送给吴悦声贺晓晴，只会导致她们的膨胀。”
程亦邪：“我想用消费额来挽回尊严。”
钟嘉妮：“……”
于是小车再次前进了。
程亦邪：“推慢点，钟嘉妮。”
“……好的。”她也心有余悸地推得很慢。
程亦邪：“再慢点。我怕再次被通告。”
钟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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