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王西珍听到问她, 立刻说:“没有啊, 她没回来。”
“那是看错了。”慕伍当时也是扫了一眼, 并没有看清是不是慕柒, 而慕柒此时正在读高二, 也是刚刚开学不久, 怎么会在车站出现, 慕伍想着自己肯定是看错了,又加了一句:“下次再去县里,我要去学校看看柒了。”
慕伍说完就拉着慕思远的手往家里走, 王西珍在一旁走着,对慕伍和慕思远如此亲密也没了意见,一门心思想的都是王二喜的事, 心里倒也美了起来。
可慕伍并没看走眼, 在车站见到的人正是慕柒。
慕伍只看到了慕柒,其实她身边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汪伟平还有一个则是汪继业。
一直在县里给汪继业治病的医生告诉汪伟平, 从首都医院来了专家到市里坐诊, 不用负担去北京的费用了, 直接在市里就能挂到专家号, 而且这次是义诊, 一共三天,这个专家也是这一块的领军人物,如果能去找专家看一看, 还是好的。汪伟平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他在向学校请了假,带汪继业去市医院看病去,这事儿又传到了慕柒的耳朵里,她知道汪伟平去了之后,一个人又要挂号,又要在医院跑跑颠颠的,他自己一个人去,就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汪继业,哪怕是上过厕所,也要带着他去,太不方便还耽误时间,所以慕柒也向学校告了假,要陪汪伟平一起去市里。
两个人从暑假前开始,就正是确立了恋爱关系,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汪伟平信任慕柒,况且自己原本就承受了太多,所以,在慕柒的陪伴下,他也一点点的道出自己家里的不幸,这次也是,慕柒提出和他一起去之后,汪伟平先是拒绝的,可后来仔细想了想,他自己一个人带着他爸去,的确很不方便,所以慕柒再次提出的时候,汪伟平便同意了,他太需要帮助了。
汪伟平带着汪继业和慕柒就一起去了市里,市第一医院果然有从首都来义诊的专家,而且就在医院院子里支起了帐篷,可慕名前来的人也是真的多,汪伟平他们起了一个大早就往市里赶,可到了之后晌午就要过去了,人依然排的满满的。
汪伟平这时更庆幸自己答应了慕柒让她一起来,这个时候医生都回去休息了,可拍着队的人不能休息,他们还在等下午医生来了继续给他们看病呢,所以汪伟平让慕柒带着汪继业在凉快的荫凉处坐着,自己站在队伍里排队去了。
慕柒找了一个树荫,下面已经坐满了人,她和汪继业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在最里面找了一个人的位置,慕柒让汪继业坐下,自己站在一边,而汪伟平依然是排在了队尾,大中午的,这时候不再上人了,汪伟平一个半大孩子排在队伍的末尾,也甚是显眼。
慕柒远远的看着汪伟平,刚刚入秋的正午还是晒的,今天又是一个蔫热,虽然在荫凉处能勉强撑的下去,可在阳光下面,人还是会被晒的头疼脑热的,慕柒手搭了个凉棚看着汪伟平,他却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用手挡着射下来的太阳光,看了起来。
慕柒不就是喜欢这样的他吗,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这么认真,只要是他自己打定主意要做的事,不管外面是什么情形,都不会打扰到他。
慕柒正看的呆了,就听见旁边有人气急败坏的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有病是不是,这么大人了,抢孩子的吃的!”
慕柒连忙低下头,一看,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就坐在汪继业身边,汪继业此时手里多出了半个肉饼,很显然,这肉饼是那个小孩子的,而那男人的话正是在对汪继业说。
起了一个大早,又坐了一上午的车,汪继业早就饿了,他们一到医院,汪伟平就去排队,也没来得及吃点什么,汪继业饿的厉害,看到身边的孩子在啃肉饼,就一把抢了过来,被抢的孩子被吓着了,此刻正撇着嘴,好似立刻就要哭了。
慕柒一看,连忙蹲下身子,对男孩说,“对不起,姐姐帮你把肉饼要回来。”然后她又对那男人道:“真的对不起,我叔又犯糊涂了,对不起。”
慕柒蹲在汪继业面前,对他说:“叔,你是不是饿了,饿了的话我带你出去买吃的,你把饼还给人家,这是别人的,我们不能拿。”
汪继业歪着头,压根不看慕柒,他和慕柒不熟,统共就见过一次,早就没了印象,此刻他饿的不得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半张肉饼上,他笑着看着肉饼,张着嘴就要去咬。
慕柒一看这个状况,立刻出手挡了一下,然后温言温语的对汪继业说:“叔,这饼不是咱的,你把饼给我,我带你去买新的。”
汪继业依然不说话,他脸上一直带着吃吃的笑,眼睛只盯着那个肉饼,似乎也听不到别人说话。
慕柒劝了一会儿没有效果,只能手伸过去想从汪继业手里把饼拿出来,再还给人家。
可汪继业却不会这么想,他就像一个未启智的孩童一般,此刻只觉得那块肉饼是他的,如果有人敢来抢的话……
慕柒不了解汪继业的病情,这个时候,她只能把饼从汪继业手里拿回来,可刚刚把手伸过去,汪继业立刻投射过去充满敌意的眼神,他警惕的看着慕柒,慕柒只能一边劝一边去拿:“叔,咱把饼还给别人,我给你去买。”
慕柒的手已经拿到了那块饼,她胳膊一用力,就给抢了过来,可饼还没递给旁边的孩子,汪继业就直接跳了起来,直接拿手甩了过去,慕柒抓的不牢,手里的饼立刻被甩到地上,汪继业见饼掉了,顺手拿起身边的包袱就对着慕柒抡了过去,直接抽到了慕柒的眼皮上,慕柒哪里想到汪继业的反应会这么大,也没来得及躲,包袱里面不知道包着什么尖锐的物体,凸了出来,直接从慕柒的眼皮上刮过,瞬间就起了一道红印。
可汪继业并没有住手,他眼里的慕柒是一个不想干的人,他举着包袱又往慕柒身上抡去,一边抡一边骂:“让你抢我的饼,让你抢我的饼!”
慕柒从小没挨过打,这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成年男人打,她一时间吓的懵了,也忘记了喊,而此时树下原本坐着的人也都一哄而散,别说拉了,大家都躲的远远的,谁敢招惹这样的病人啊。
旁边的小孩子也被吓哭了,哭的嗷嗷的,排队的人都闻声看了过来,都看见一个男人手里拿着包袱乱挥,对着一个女孩就打了下去。
慕柒懵了之后,头上又挨了重重的一下,这时她在注意到,汪继业这是犯病了,慕柒连忙逃开,一边躲一边喊:“叔,是我,别打了,是我!”
不一会就聚集了很多的人看热闹,可大家都是看,却没有一个上前拉的,还有指指点点的,不名就里的都以为是爸爸在打女儿,听了一会儿才知道,这根本不是父女啊。
汪伟平一直在看书,只觉得周围闹哄哄的,可他看的正认真,压根对这些事就没兴趣,直到隐约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汪伟平才把书放下,抬头一看,人群里那个跳的老高的正是他爸!
汪伟平扔下书就往人群里挤,好不容易挤进去,一下子就抱住了汪继业,汪继业被汪伟平死死的抱住之后,还在挣扎,嘴里还喊着,看我不打死你。汪伟平看了一眼慕柒,她右眼眼皮上一道红印子,还渗出了血珠,头发已经被打的凌乱不堪,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而汪继业仍然试图挣脱他,想再去接着打,汪伟平一个生气,就把汪继业压在了地上,腿脚也盘了上来,用力固定住了他,对着汪继业喊:“爸,你醒醒,是我,我是伟平,你别打了。”
汪继业根本不就不理,可是他整个人被汪伟平束缚住了,使不出来力气,就在地上躺着怒吼,喊了半天,喊的累了,也挣扎累了,才算平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竟然就那么睡过去了。
汪继业睡了过去,汪伟平才敢放开他,他早就没有了力气,手脚一松,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可还有慕柒呢。
汪伟平立刻爬了起来,走到慕柒身边,看着受惊的慕柒问:“你没事吧,我看看伤在哪里了?”
慕柒惊魂未定,不过看到汪继业睡着了,她这才放下心,气喘吁吁道:“没事,没事。”
汪伟平看着原本为了见汪继业,给他留个好印象,特意打扮的干净整洁的慕柒,此时灰头土脸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还添了伤,心里不忍,眼泪差点就滚了下来。
慕柒见他眼眶都红了,连忙安慰道:“你看,我真的没事,都怪我,不知道叔叔的病情这样,我应该去买一个新饼还人家的,不该直接从他手里抢过来,又刺激了叔叔。”
汪伟平强忍着眼泪没有流出来,“怎么会是你的错。”他说着话,又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慕柒,真的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慕柒这才亲身体会到了汪伟平这么多年经历过的一切,这个时间,听说来的苦痛,甚至是身边人的苦痛,任何人都是不能感同身受的,除非自己经历过了,才能真正懂得。
汪继业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了,发病也不会是一天两天,汪伟平又要读书,又要打工,还要照顾他,一个人要有多努力才能走到今天,慕柒在刚刚的突发状况后,似乎更想多爱汪伟平一些,多替他分担一些了。
怕汪继业醒来后再犯病,于是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慕柒去排队,汪伟平照顾着汪继业。
大家又在日头里晒了一个多小时,队排的越来越长,原本经过汪继业发病这件事后,大家都选择躲着他们,那个树荫下就只剩下汪伟平和汪继业了,可后来的人不知道,慢慢的,这个树荫下又聚集了人,大家都在等下午上班时间。
慕柒他们拍好的队,一直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才轮到,这时候汪继业的状态比较好,医生问什么能回答什么,配合的倒是畅快。专家检查完后,对汪伟平说:“你爸这个情况,应该是受伤后伤到了大脑,你这时间拖的也有点久了,就这么看啊我也给你看不出什么,这样吧,你带他去北京,我过两天就回去了,到时候你来医院找我,我在北京给他做个全面检查,尤其是大脑。”
慕柒在旁边立刻问:“医生,在市里不能检查吗?”
“市里没有设备啊,做不了。”医生摇摇头说,“我也是看你们这么小,家里没其他大人也够可怜的,所以开了后门,你们去首都医院直接找我,到了之后,给护士说,就说是约好的,不用再排队,我就能给你们治,否则,你们到了北京,光排号也要排很久。”
“谢谢医生,我知道了。”汪伟平说,“那我爸这能治好吗?”
医生看着汪继业的情况,又看了看汪伟平道:“能不能治好,还是要看检查结果,不过我能确切的告诉你的是,不能再拖了,越拖越难治啊。”
医生说完,便在一张纸上写上了医院的地址和他的名字、科室,他把纸条递给汪伟平后又嘱咐了一句:“还有啊,孩子,多带点钱,你爸这个病,少不了花钱的。”
汪伟平点点头,这个他知道。
这就算是看完了,医生连药也没有开,像汪继业这种情况,只能先做精密的检查后再做治疗的打算了。汪伟平和慕柒向医生道了谢,搀着汪继业就离开了医院。
路上汪伟平一直没有说话,汪继业又睡着了,慕柒坐在最边上的位置,她抬眼看了一眼汪伟平,只见他眉头紧锁,慕柒知道他在想汪继业的事,也是在考虑钱的事,他平时需要上学,打工也是在暑假进行的,好不容易攒点钱,交交学费,然后平日的开销也就刚刚够,这汪继业还有定时吃药,不能断,这药钱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出,现在又要去北京治病,汪伟平去哪里能凑这么多的钱!
慕柒咬着嘴唇,她清亮的眼睛看着汪伟平,可又不敢打扰他,他深深皱着的眉头让她心疼,他手上因为搬砖做苦工磨的那些水泡也让她难过,她在为这个少年感到心酸,更为自己不能帮助他,感觉难过。
自从听了医生的那番话后,汪伟平就一直沉默着,他似乎在盘算什么,现在坐上了回县里的车,也一直在想,他要怎么办。
这个少年负担了太多,他一夜之间就长大成人,承担起了这个家的重担,此刻,他正在两难,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选以后的人生。
慕柒看着他一直皱着眉头,突然汪伟平抬起头来,看向慕柒道:“慕柒,谢谢你能陪我来。”
慕柒无奈的笑了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汪伟平摇摇头,“不,你帮了我很多,谢谢你。”
慕柒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和她客气起来,只是觉得不太对劲,便又听到汪伟平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慕柒,我想了想,我的学业以后还可以继续,可我爸的病不能再拖了,慕柒,我回学校就去办退学,正好,我的学费什么的还没有交。”
“退学?”慕柒大吃一惊,“那怎么行,你的成绩这么好,再上两年,就要考大学了,以你的成绩,考个重点大学没有任何问题,你怎么能退学呢?”
汪伟平苦笑了一下,“没事,反正我现在的心也不再学业上,现在上学对于我来说是个负担,我爸的病情越来越重,以前把他放在家里,我还能安心去上学,现在已经不行了,他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我托给邻居照看他,人家也不愿意再帮忙了。”
汪伟平停顿了一下,他偏了偏头,眼睛看向已经熟睡的汪继业道:“这学还是有条件的人才能上,我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具备,所以我还是退学好了。”
说道这里,汪伟平又看向慕柒,他盯着她的眼睛,终于把要说的话讲了出来:“慕柒,你是个好学生,马上就要高考,我先预祝你高考顺利。”
慕柒心里一颤,她刚刚上高二,即便是高考也是两年后的事,汪伟平现在就祝她高考顺利,他的意思是?
“汪伟平,你什么意思?”慕柒的脸涨的通红。
“我没什么意思,我退了学就带我爸去北京治病,而你,以后是要考大学的,有很好的前程,慕柒,我不能连累你,慕柒,我的意思是,我们分手吧。”
原本是来陪汪伟平带他爸治病的,慕柒想都没想到,汪伟平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和她说要分手,可他们刚刚在一起没多久啊,怎么就要分手了!
“不!”慕柒道,她目光坚定的看向汪伟平:“不,我不分手。叔叔的病情还不明朗,你先不要做决定。伟平,你答应我,有什么困难我都想和你一起扛,没有钱治病,我和你一起去打工赚钱,没有时间学习,我们就晚上补习,总之,我们一定能一起克服这个困难,你答应我,让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慕柒看着汪伟平,急切的说:“这并不能成为我们分手的理由,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这就够了,其他的理由都不能让我们分开。汪伟平,我不会和你分手的,我要和你一起面对,要和你一起走下去,我也要分担你的痛苦,可以吗?”
慕柒说着,眼泪都流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原来在困难面前这么不值一钱,以致于刚刚有了一点点的困难,汪伟平就提出要和她分手,可是,两个相爱的人,难道不是有难同当才对吗?
但汪伟平不这么想,他认为自己配不上慕柒,自己没有资格要求慕柒和他一起受苦,没有资格要求她和他一起承受原本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他觉得慕柒应该值得更好的,可更好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他!
所以,他要和她分手,放她走。
见汪伟平没有说话,慕柒继续说:“我是不会和你分手的,这样吧伟平,你先去学校请假,然后带叔叔去北京看病,等一切又了结论,我们再一起商量下一不要怎么走,好不好?”
汪伟平没有回答,眼睛看着车窗外面缓慢后退的树木,这车开的太慢了点,他想快点下车,这车里太闷了,太闷了!
“伟平,钱的事你不要担心,我这里还有一些,我们凑一凑,一定能先凑到叔叔去北京的费用,不够的话,我就找我哥要,他一定会给我的。伟平,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再听见你说要和我分手了,我是不会和你分手的,好吗?”
慕柒悄悄把手伸了过去,她紧紧的握住了汪伟平的手,初秋的天气依然炎热,可汪伟平的手却凉的厉害,还有他眼角的凉薄,和他随口就能说出的分手,这些都让慕柒感到不安,在慕柒的心里,汪伟平不应该如此啊,他一向都那么勇敢又坚定,可是,对她,他怎么就这么忍心?
慕柒不懂汪伟平的想法,她只觉得汪伟平是太爱她了,舍不得她跟着他一起受苦,所以才一时之间说出了分手的话,慕柒也只能这么想,才能安慰到自己。
汪伟平听完慕柒的话,她温热的掌心覆上来时,汪伟平觉得这车里更加的闷了,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压的他有点喘不过气,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汪继业的病,治病的钱,他上学的学费,他们家的生活费,还有汪继业的药费……这些都化成了一个个具体的数字压在他的头顶,让他喘不过气来,而现在坐在他身边的女孩也是,她坐在他的身边,说要和他一起分担的时候,汪伟平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开心,反而觉得压迫感更强烈了,他有些承受不起,如此热情。
车子努力的往前开着,风呼呼呼的往里灌,吹动了汪伟平额前的头发,他的大脑暂时停止工作了,他不想再考虑以后要怎么做了,他只想清静一会儿,哪怕一秒钟,让自己完全放空,什么也不想。
“哦。”汪伟平无意识的答了一句。
慕柒却潸然泪下,他不会再和自己说分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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