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阅没回避，冷漠而果断的说出两个字：“打掉！”
“为什么？！”我愤然起身。
“因为……孩子的爹，不会负责！”苏阅冷傲的靠回沙发上，优雅的翘起二郎腿，抬头仰视着我，十分镇定的说道。
“这么说来，你很清楚孩子的爹是谁？”我不自觉眼睛眯成一条缝，愤恨的说道。
苏阅却不正面回答，依旧冷漠而镇定：“不管是谁，我也好，鹿瑾瑜也罢，都不会负责！”
我脑袋一懵，只感这句看似干脆利落实则模棱两可的话，让我全身冰凉，身心俱疲……
“别操心陈燕了，她是聪明人！孩子该不该留，她比你清楚。”苏阅重新点根烟，转而说道，“说说你吧，记忆什么时候回来的？”
可我无心再去坦白，眼眶不觉中已经湿润了，倔强的把头偏向一边，我激愤道：“这样对燕子，你们就不担心她成为下一个苏小惋或者……宁灿？”
苏阅皱皱眉，收起冷漠和高傲，顺着我的情绪，有些装模作样的问道：“怎么？你认为陈燕会想不开？”
我唰的扭头看向他，两行泪已倾巢而出，扬起桀骜的脸哽咽道：“女人，没你们想的那样坚强！”
“可男人也一样！！”苏阅愤然一声呵斥，瞬间眼眶红了，委屈的凝视着我，喉结蠕动着，愣是压抑了好半天后，才从嘴里挤出这段话，“男人同样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强大！每个人……每个人心里都有脆弱的一面，如果放大这种脆弱，没人想活！！”
我愣住！
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死了的人是可以一了百了！可活着的人，还要为他们的继续活着，为逝去之人的死，而付出代价！！”苏阅委屈的双瞳中已溢满泪水，哽咽道，“这就是人生，我们无从选择！小灿，还不懂吗？”
我懂！又怎会不懂？
苏护士死了，一了百了。可苏小惋和苏阅却为她的死，付出了爱情的代价！
斯凯死了，一了百了，可活着的太多人，都要为他的死付出代价！苏阅、鹿嘶鸣、李大川、苏小惋、方小倩、宋晓宝等等，该买单的时候，谁也躲不掉！
最后还有周帅……他或许也逝去了，那谁该付出代价？宋晓宝？还是我宁灿？
苏阅轻轻握起我的手，眼眶含泪，无限真诚，用带着一丝乞怜的语气，哽咽道：“小灿，这一年我有过多少次心里的挣扎，你还感觉不出来吗？走到今天我累了，不想挣扎纠结了……我想坦然面对你，把最真实的苏阅呈现在你面前，而且只愿在你面前呈现！无论……无论今后我们能不能走在一起，我都不想放弃这份真实！我苏阅生命中最宝贵的，也是唯一的一份真实……是你，宁灿！”
我被深深的触动了，眼眶里的洪峰倾巢而出，情不自禁握紧他的手，“哥，我……”
开口后，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苏阅含泪欣慰一笑，右手伸过来，温柔的为我擦拭眼泪，“原谅我之前对你有太多隐瞒，但请相信我是为你好……我知道你体内有个叫记忆安置所的地方，所有的过往统统堆在那里，终有一日大门会打开，你的记忆会回来……但我还是心存侥幸的期盼着，期盼那些记忆化为一滩烂泥……”
我能感受到他的良苦用心，但事已至此无力再去感怀什么。
只得长叹一声，我真诚的看着他，说道：“可记忆终究还是在化作烂泥之前，打开了大门！”
苏阅的目光越来越温柔，“告诉我，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今天上午！”我说着，将手轻轻从他掌心里抽离，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屋外已是夜色笼罩，我怅然若失的凝视着躲在云层里的月亮，缓缓说道：“当苏小惋说到她葬身大海时，我的记忆就回来了。从在大海中被你托起，醒来时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之后发生的事，我统统都想起来了。”
苏阅有些惊诧，但更多是感动。
他没想到宁灿的记忆回来时，第一个画面居然是和他有关，还以为会是鹿瑾瑜……
“呵，真……真是我？不是……不是安慰我吧？”苏阅也走了过来，高大的身躯倚靠在窗前，欣慰的微笑中泪光点点。
我向他真诚的微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你知道的，宁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向不会安慰人，特别是男人！”
苏阅不语，双手搓搓脸，欣慰的笑出声。
“哥，我的两条命都是你给的！记忆回来时，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你，又该是谁？”我诚挚的看着他，缓缓微笑道。
“我……我……”苏阅有些激动，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双臂微微抬起想拥抱我，可最终还是放下。
我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不是鹿瑾瑜，而是陈燕！
想趁机再次撮合他和燕子，可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口，因为想起刚才他冰冷干脆的两个字：打掉！
于是，我缓缓神，转而问道：“哥，我想问你，过去大美的黑色业务，你做好准备怎么应对了吗？”
有些委婉，相信他听得出我的真实含义。
我想问，你做好准备去赎罪了吗？为曾经犯过的错，走向警局坦白罪行？
可我忽略了一点：苏阅亦正亦邪！
“这点你大可放心！”只见他舒口气后狡黠一笑，走过去把烟灰缸拿过来，吸着烟自信满满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久，我岂会让自己留有把柄？”
我一愣，“这话怎么说？”
伴随着失望汹涌而来……
“从前来大美做整形的那些孩子，都是施黛送过来的。我们只负责按照客户的要求进行微调整形，出院后他们去了哪里？我无权过问，也不会去问！”苏阅弹弹烟灰，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失望透顶……
但，也不想去揭穿！
从商人的角度，我能理解；
可从人性的角度，我死也不认同！
他不是不知那些孩子整容后就被卖到国外了，可就算这样他也要昧着良心赚这钱？还一早做好准备出事后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对苏阅，第一次我不知该怎么评价了！
原来这就是最真实的他……
“小灿，或许你会怪我心狠，但这就是商业！”苏阅靠坐在窗沿上，两条大长腿随意交叉，用一种长辈和过来人的口吻，大放厥词道，“这世上能在竞争中存活的商人，没一个是干净的，多少都有灰色交易。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呵……你这借口找得真不错！”我鄙夷的转过脸去不看他，也不再掩饰语气里的愤怒和讽刺。
“我知道你不服气，但无妨，今天我就来跟你讲讲社会现实！先且不说做大生意的，单说小商贩个体户，要摆摊得讨好城管吧？要开店得讨好工商税务吧？有时候消防、人资都要来掺和一脚，从你这里分杯羹！”
我有些懵逼，“关消防、人资什么事？”
“你的店内部装修附和消防管理条例吗？他们说了算！你的员工有没有被压榨，他们一句话就做定断！有时候，老板活得不如狗啊！对外要向各种衙门点头哈腰，一个不留神他们就能让你的店开不下去；对内还要哄着员工干活，稍有差池就被员工恶性投诉，接着人事劳动局的罚款单就来了……这，就是国内千千万万店老板个体户的写照！”
“……”我无言以对，自己没做过生意，自然就没有体会，也没资格驳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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