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时光, 慢悠悠地过去。
感觉慢, 其实回过头来又觉得很快。一眨眼, 高二第一学期期末考的时间到了。
结了霜的早上, 初夏穿上一双新的焦糖色短款雪地靴, 走起来感觉整个人都暖和。她从后门进教室, 看到马骏拿着一个保温杯盖子, 眯着眼睛口中叨叨着什么。
初夏走过去，正想问马骏你神神叨叨干嘛呢，但是伴随着马骏的一个动作, “哗”地一声，保温杯盖里的水差点倒在初夏脚上。
幸好身后有人及时带着她的肩将她往后拉，这才没有让水浇在她的新鞋上。
初夏下意识回头, 看见了何弈。她又低头看自己的新鞋子, 焦糖色磨砂皮的鞋面上，沾上了几点明显的水渍。
再抬起头的时候, 初夏就没什么好气了, 她凶马骏：“马骏, 你干嘛啊？”
马骏从同桌的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初夏：“对不起哈, 我正在祈福, 一杯清酒敬天地, 保佑我能考得好。”说着，他还作双手合十状。
“可你用的是水啊？”初夏说。
“意思在了就好了嘛。”马骏不以为意。此时，他注意到了初夏身后的何弈, 说：“对了, 我还要拜考神呢。”
“什么是考神？”初夏不解。
“就是你们家何弈啊。”马骏说。
初夏无语。
马骏却真的双手合十要去拜何弈，何弈侧身躲开。
初夏拉住马骏：“马骏，别神经了。”
马骏指着初夏，表情有点委屈：“别以为我不知道，礼拜天我在图书馆看见你俩了，又偷偷约会。霍霍，我要跟老师打小报告。”
“我们是去学习。”初夏扬着下巴理直气壮。
“初夏，你不要脸，又利用美色让何弈给你开小灶。你说，你这次期末考是不是想超过我？”马骏用小眼神瞄着初夏当仁不让。
何弈觉得闹腾，把马骏侧着的肩膀转回去了，并用眼神逼视他不许他再转回来。
初夏就站在何弈桌边跟何弈说话。
“吃早饭了吗？”初夏问。
“嗯。”何弈把背包挂在椅背后面。
“之前我在网上给momo买的猫粮，今天应该会送到。”
“嗯，我会去小区取。”
“那我走了哦。”
“嗯。”
初夏正要往自己的座位方向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对了，忘了这个。”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纸包的小团塞到何弈手里。
“给你这个。”她说，“这家的饭团很好吃哦。”说完跑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何弈看着自己掌心那小小的一团，却有些沉甸甸的，握起来，还是热乎的。
前面马骏又转过头来：“你不吃？要不要我帮你吃？”
马骏的狼爪就要过来抓，何弈收手把饭团收回去。
初夏回到座位上，翻了一会儿考点，就到了考试时间，于是拿上学习用品去考试。
考完一天，第二天接着考。
不过考试的时间比平常过得还要快。
考完最后一门，整个学校都欢腾起来，要放寒假了。
今天初夏爸爸刚好有事没时间来接初夏放学。因为要放寒假，一些书和学习用品需要搬回家。幸好她前几天已经搬过去很多了。饶是如此，她今天的书包还是有些鼓鼓的。
好高兴哦，考完了期末考，可以放寒假了。趁着爸爸不在还可以跟何弈一起回家，初夏的心情非常雀跃。
两人一边往校门外走，初夏一边跟何弈说话。
“我觉得我这次考得应该还可以。”
“何弈你猜题好准哦，物理大题猜到了两道题型呢。”
“今天你妈妈在家吗？我想去看momo，虽然它已经越来越不认识我了。”
何弈见初夏背着书包有些吃力，就说：“我帮你拎？”
“好啊。”初夏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她把书包放下来让何弈手拎着。
“何弈。”一个女孩子叫何弈的声音。
两人一起往后看。
宋媛背着书包走过来。
初夏看宋媛的目光中有一点警惕和防备，宋媛也一向不喜欢初夏，所以没有跟初夏打招呼。
可能这也是一种女孩子之间的默契吧。
宋媛是来找何弈的。
何弈用问询的目光注视着宋媛。
宋媛说：“何弈，我想问问托福报名的事情，你报名报好了没？”
“还没有。”何弈说。
“这样啊，”宋媛说，“那我再问问别人吧。”
宋媛本来已经转过身，却忽然又转过头来提醒说：“何弈，你别看托福场次多，但最近报名特别紧张，有的提前五个月就报名了，还有提前半年的呢。”
“我知道，谢谢。”何弈说。
“嗯，”宋媛摆摆手，“那再见啦。”
“再见。”何弈说。
一旁的初夏忽然想起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那会儿她还没跟何弈混熟，当时林聪慧跟她说何弈和宋媛都在学托福，还猜测说他们是不是要出国。当时初夏并没有在意，过后她就把这件事忘了。
初夏也曾见过何弈翻托福书，但是因为英语老师偶尔会拿托福的题目给他们学生讲解，她就以为何弈翻托福书完全是因为他太学霸了，普通的英语题难度已经不足以让他攀登了。
但是现在宋媛提醒何弈托福考试报名的事情，何弈刚才的话也说明他是打算去参加托福考试的。这是不是代表他有出国留学的意向呢？但是他怎么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呢？
不不不，也许何弈只是想挑战一下，检验自己的英语能力呢？或者他只是想要一个证呢，学霸不是都喜欢考证的吗？初夏在心里为何弈做着解释。
但是最终初夏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何弈，你要去考托福吗？”
“嗯。”何弈承认。
初夏接着问：“那你考托福是不是要出国留学？”
何弈看向初夏的目光忽然变得认真，他以前从未跟初夏讨论过这个话题。他想了想，慎重地说：“如果能申请到好的学校的话……”
初夏问：“好的学校是指什么样的学校？”
“嗯，”何弈想了想，说，“麻省、牛津、加州理工这些。”
初夏也知道一中有学长学姐中的牛人考上哈佛牛津的，但是她一向觉得那是很遥远的存在，反正她的生活跟这些牛人毫无关联。但是现在何弈说想申请这些学校，是了，何弈也是非常优秀的，他是年纪第一，他怎么不能去申请这些学校呢？
以前并不是不知道何弈的优秀，但是却没有深刻体会到两人的差距。
这就类似于我们知道天是很高的，但是究竟有多高，就需要飞上去看一看才有直观的感受。
这一刻，初夏忽然感觉自己是一只池塘里的小鸭子，而何弈是没有长大的白天鹅。小时候的小鸭子和白天鹅差不多，都是生活在池塘里的，它们可以在一起生活玩耍，但是等到它们长大了，白天鹅会长出雪白的羽翼丰.满的大翅膀，可以飞到天上去，而鸭子却无法跟着它一起飞走。
“那你能申请到吗？”初夏又问。
“不知道。”何弈耸了耸肩。
“其实就算你去不了那些学校，也是可以进清华的。”初夏说。
“所以我只是申请看看。”何弈说。
两人慢慢往公车站走，初夏的心情却已经从原本的雀跃变成了失落与伤感。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目前看来，何弈出国留学的事情还是没影的事，为什么她却难过得好像何弈明天就要出国似的呢？
今天下午一考完就放学了，比以往周五的放学时间还要早。红彤彤的夕阳挂在远处楼宇的屋顶上，它的余晖洒在公交车站牌上。
这一瞬间，初夏忽然感到眼前熟悉的情景有些陌生了。
原先她一直以为未来是十分遥远的事。她以为她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去担忧未来未免太早了。
然而匆匆时光并不会等待她长大，不会问她准备好了没有。
它会在某一刻，猝不及防地向她扑过去，如同海浪一样将她淹没。
初夏本来心情就不好，回到家，爸爸还带给她一个坏消息，那就是这个寒假爸爸已经给她报了好几个补习班了。
情绪失落的初夏都没心情抗议了，她回到自己房间上床上瘫着去了。
——
寒假才刚开始，初夏就开始奔波于家和补习机构之间。这繁忙程度，比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也没好多少。
最开始的这个补习班是高二数学强化班，这个班的学习内容就是从早到晚学数学，所以叫数学强化嘛。
上这个班的第一天，初夏就受不了了。这个班有两个非常热爱数学的奇葩，总是催促老师加快讲题速度，他们一听到老师讲解自己会的题就受不了，因此老师的讲题速度非常快，初夏的头脑快爆炸了。
即使这样，初夏还是努力跟着老师的思路听他讲解，但是很快她就跟不上了。算了，这题pass，她趁老师背对学生写解题步骤的功夫，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照片上，是满满一黑板数学题解题步骤，以及黑板中间老师的背影。
打开微信，点击置顶的何弈头像，给何弈发过去。
然后输入一行字：上学如上坟。
又发了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很快，何弈那边就有了回复。
何弈也给她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也是一块大黑板，但是上面写着的不是数学题解题步骤，而是英文。
何弈：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他的意思是他也在上课，并没有在放假，这样初夏郁闷的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初夏问：你也在补课？
还补英语，何弈需要补习英语吗？
难道是在上托福？
不等何弈回复，初夏问：在上托福？
何弈那边回复：SAT
初夏好像有听说过SAT，但是一时间又搞不清那具体是什么，于是在手机浏览器里输入了“SAT”几个字母。
浏览器很快显示出搜索结果，第一条就是百科知识，初夏点击进入。
“SAT是由美国大学委员会（College Board）主办的一场考试，其成绩是世界各国高中生申请美国大学入学资格及奖学金的重要参考，它和ACT（American College Test）都被称为美国高考……”
好吧，托福是测试英语能力的考试，SAT是美国的高考，何弈这是真的在为申请国外的大学做准备了。
因为前几天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件事，所以现在初夏的情绪波动并不是很大。
毕竟何弈还不一定能申请到令他满意的大学，再者就算他要出国读大学，现在也才高二是不是，还远着呐。
这样说起来，怎么搞得她不想要何弈好似的，事实上，她只是不想跟何弈分开而已啊。
——
结束为期十天的数学强化班这天，初夏走出补习班教室时候的心情非常雀跃。
她给何弈发微信：哈哈，我这个班结束啦~(≧▽≦)/~啦啦啦，下一个班在两天之后，嘿嘿嘿，明天我们粗去玩吧，好咩？
何弈那边回复说明天上午要上课，下午才能出来。
初夏说好的好的，反正我上午要睡懒觉的。
初夏本来想好了第二天早上要睡懒觉的，所以晚上还晚睡了两小时看言情小说，谁知道早上被她爸爸拍着门无情地叫醒了。
“初夏，起床了！”
“初夏，快起来！”
初夏迷迷瞪瞪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想着大冷天还要爬出温暖的被窝去上课就好丧啊，再一想不对啊，我今天没课啊。
外面爸爸又在催她：“初夏，快起床！”
初夏捞过椅子上的羽绒服披上，她裹着羽绒服打开门，对爸爸说：“爸我今天没课。”
爸爸楞一下：“没课？”
“对，数学强化班只有十天，下一个补习班在两天之后，所以我今天没课！”难得的美好的懒觉就这样被破坏了，初夏气呼呼地说话。
爸爸却不肯承认是自己搞错了，他教训初夏说：“没课你也要早点起，睡到中午像什么样子。”
“烦死了，我就是要睡懒觉嘛。”初夏顶着个鸟窝头，烦躁得很，她叫妈妈，“妈妈——”
尾音拖得长长的，妈妈从厨房里出来，对爸爸说：“你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嘛，睡眠好了才有精神学习。”
“就是嘛。”初夏得到了妈妈的许可，关上门就往床上奔。
冷死了，冷死了。
刚才还暖呼呼的身体，离开被窝没一会儿热气就散得差不多了。
然而散掉的又岂止是热气，还有睡意。
初夏钻回被窝好一会儿都没有睡着。从床头拿过手机看时间，七点四十五分。
好早啊，继续睡。
然而还是睡不着。
翻个身，还是睡不着。
再翻个身，依旧睡不着。
暴躁的初夏不补眠了，把手机拿进被窝开始刷微博。
刷到一条微博是某宠物博主发的萌猫视频，初夏满眼冒着小爱心把这段视频看完了。看完了又翻看下面一堆云养猫的网友评论说啊啊啊好可爱的留言。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太堕落了，都堕落到云吸猫了，她明明自己有猫的啊。
话说她的猫她自己都已经好一阵没看到了。想到她的猫也就想到了何弈，何弈这会儿是不是正准备去上课呢。
初夏调出微信给何弈发消息：何弈何弈，你在哪儿呢？
何弈那边回复：补习班旁边吃早点
她只是问何弈在哪儿，但何弈不仅说了他在哪儿，连他在干什么都说了。
初夏输入：什么早点？
何弈发过来一张照片。
餐盘上的早点还挺丰富，有豆浆、油条，生煎，还有一小碟酱油、一小碟醋。
初夏回复了一个两眼爱心，嘴里流着哈喇子的表情，接着输入：我也要吃早点！！
何弈：不睡懒觉了？
初夏：不睡了！被我爸喊醒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大哭]
何弈：现在在家？
初夏：嗯嗯
何弈：你现在过来也来不及，自己在家附近吃吧
初夏：家附近没有生煎[大哭]
何弈：我回来时候给你带
初夏忽然灵光一闪，输入：我过来找你吃午饭吧？你在哪里？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大冷天的，也只有这种出去见男朋友的兴奋劲能激励她从被窝里面爬出来了。
初夏到新东方的时候，还不到上午十点。这时间吃午饭明显早了，不如去看何弈上课吧。
到了何弈的教室门口，只见教室门关着，初夏就偷偷趴在门上的小窗上往里瞧，一眼就看见了何弈，他坐在后排的一个位置上。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何弈竟然也看了过来。何弈明显发现了她，因为他的眼神动了一下。
“姑娘，你是这个班的吗？”旁边一个声音叫她。
初夏转头看见一个阿姨模样的女人。
“你是这个班的吗？怎么不进去？”阿姨又问。
这个阿姨应该是这里的管理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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