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哦, 我……”初夏想了想, 灵机一动说, “我是啊, 我现在就进去。”

　　说完, 她就打开门进去了。

　　讲台上的老师目光在她身上定格了一瞬, 但很快移开了，他还以为是迟到的同学。

　　补习班比起学校的管理松散多了，老师并不会责备学生迟到。而且补习班老师教的班级多, 流动快，来来去去都是新学生，能被他记住的也不多。

　　有一些同学也注意到了初夏, 但他们很快就将目光移开, 继续听课。

　　总的来说，初夏的到来只是引起了非常非常小的一点点骚动。

　　补习班教室都是联排座位, 她沿着最右边的桌子往后走, 走到何弈旁边。

　　何弈当然一早就看到初夏了, 在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 他就往里面移了一个座位, 坐到里面去了。于是初夏就进来坐在何弈原先坐的那个靠边的位置上。

　　现在, 何弈旁边挨着一个胖胖的男生，那男生可能感觉自己跟何弈两个男生挨着太挤了，于是往里面挪了一个座位, 跟何弈隔开来了。

　　“来那么早？”何弈看着黑板小声说。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初夏也看着黑板, 她把书包放到座位下面的抽屉里。

　　做戏做全套，她从何弈手肘底下抽了本他不用的SAT学习书搁在自己桌上，还翻开来，拿着一支笔，像模像样的。

　　“哎，刚才没发现，你们这个老师还挺有气质的嘛。”初夏托腮看着讲台上的男老师，口里却是在小声跟何弈说话。

　　“你到底是来看谁的？”何弈扯了扯嘴角。

　　“看你，看你。但我现在不是只能看黑板嘛。”初夏口里哄着何弈，右手搁下笔，伸到桌子下面，握住了何弈的两根手指。

　　何弈反手将初夏的手握住了，将她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手掌心里，说：“这么冷？”

　　初夏的目光注意着讲台上的老师，以免被发现，嘴里撒娇说：“公交车上都没有开空调，冻死我了。”

　　两个人在学校不敢这么嚣张，到了补习班就放开了。

　　因为这个班的时间安排得最好，所以宋媛和沈薇薇也在上这个班。她们坐在更后面，在最后一排。其实，初夏刚进来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注意到她了。

　　此时，沈薇薇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宋媛，笑嘻嘻地小声说：“瞧瞧，又在虐狗了。”

　　宋媛看过去，心里被刺了一下，继而冷哼一声。

　　课间休息的时候，班主任走进来。

　　对，补习班也有班主任，虽然是临时性质的。这个班的班主任就是初夏之前在教室门口碰见的那个阿姨。

　　宋媛问班主任：“您今天不检查听课证吗？”

　　班主任闻言说：“哎，我忘了。”

　　于是她拍拍手，吸引学生们的注意力：“同学们，把你们的听课证拿出来一下，咱们检查一下听课证。”

　　学生们纷纷从书包里，课本底下拿出听课证。

　　初夏心中一咯噔，本来想出去躲躲，但是由于班主任是从后面检查起来的，这时候她已经站在初夏身边了。

　　“同学，听课证拿出来一下。”

　　初夏抬头看一下班主任，就低头在她自己的书包里翻啊翻啊，她当然翻不出来，因为她根本没有听课证。

　　“同学，你听课证呢？”班主任等得有些不耐了。

　　“我，我忘带了。”初夏抬头对班主任说。

　　班主任有些狐疑地看着初夏。

　　初夏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站起来说：“可能在家里，我回去找找。”

　　何弈跟着初夏一起出来了。

　　初夏站定，对何弈说：“何弈你回去上课吧，我出去随便找家肯德基什么的坐着等你好了。”

　　何弈摸了摸初夏脑袋，牵住初夏的手说：“没关系，一起走吧。”

　　两人往外走，碰到了刚才上课那个老师，他应该是刚从教师休息室回来，正要回教室上课。

　　他认识何弈，见何弈背着书包，问：“去哪儿？要走吗？”

　　何弈说：“抱歉，老师，今天先走了。”

　　老师见班主任拿着一支给学生听课证签到用的红笔从一个教室出来进了另一个教室，又见何弈牵着初夏，便了然了，他说：“没关系，家属也是可以听一下的嘛。反正教室那么空。”

　　一句话，说得初夏的脸霎时红了，她感觉脸颊滚烫，情不自禁用一只手捂住脸。

　　她也有害羞的时候。

　　两人走到外面，这时候吃饭就稍早了一些，有些不尴不尬的。于是沿着街边漫步。

　　初夏指着一家小店，说：“这不是网上很红的那家网红便利店吗？”

　　何弈问：“要进去看一下吗？”

　　初夏猛点头：“要！听说它家很好吃哎。”

　　两人进去买了很多小吃，把小桌堆得满满的，有炸鸡、肉串、韩式年糕、奶豆腐、抹茶酥……

　　初夏一个劲地给何弈推荐奶豆腐。何弈用小叉子吃了一块，就把装奶豆腐的小盒子推给初夏，说：“你吃吧，我吃着太腻。”

　　初夏看见何弈的嘴角粘了一点点奶豆腐的碎屑，而他自己却没有发现，于是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好想亲你哦。”

　　何弈原本在咀嚼，闻言被嘴里的食物噎了一下，他吞咽下去，拧开旁边的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才看着初夏说：“能矜持点吗？”

　　初夏笑嘻嘻说：“好呀。”

　　初夏果然就很矜持了，她矜持地等到两人吃完了走出便利店一段路才把何弈推到路边，跳起来够到何弈脖子。

　　何弈只能弯下腰来。

　　初夏吻在何弈的唇角，继而啄了一下他的下巴。

　　何弈低头吻在初夏唇上。

　　一吻完毕，初夏气喘吁吁，大冷的天，她却感到发热，她看着何弈，说了句：“闷骚。”

　　暖融融的太阳悬挂天边，和煦的春风拂面而过，各色蔷薇次第开放。

　　天气逐渐温暖。

　　五月初，何弈飞往香港参加了SAT考试。

　　到了高二的暑假，初夏大多数时间都在补习，暑假也是一晃而过。

　　一上高三，初夏就感觉学习比前两年更艰难了，因为各科的难度和强度都骤然增强了。

　　没有别的办法，就是咬牙挺着，咬牙学习。

　　幸好初夏心里想得开，要达到何弈宋媛那样的水平根本不可能，她只要每天比昨天的自己进步一点点就可以了。

　　现在，每周就只有一天假期了。但是即使只有一天假期，何弈还是坚持给初夏补课。

　　这天，两人一起去图书馆。

　　因为初夏在家没有吃早饭，所以公车到站的时候，她就在路边小店里买了个煎饼果子。

　　初夏一边跟着何弈往图书馆走，一边啃手里的煎饼果子。

　　煎饼果子里的甜面酱粘在她嘴上，她伸出舌头舔掉了，再咬一口煎饼果子，初夏跟何弈说：“好香啊，这家的煎饼果子好好吃，你刚才应该也要一个的。”

　　因为嘴里咀嚼着东西，所以她声音含含糊糊的。

　　何弈没说话。

　　初夏把手里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往上递过去：“要不要来一口？”

　　何弈低头看她，目光有些深沉，跟平常有些不一样。她对初夏摇了摇头。

　　初夏假装生气，开玩笑说：“嫌弃我哦。”

　　因为是她吃过的。

　　何弈并没有搭腔。

　　初夏还故意逗他，说：“哼，不给你吃。”

　　何弈停下脚步，口气有些郑重地对初夏说：“初夏，我收到offer了。”

　　初夏本来是微笑着的，闻言脸上的笑容略微僵了一下，她好像有些听不懂：“什，什么？”

　　何弈看着她，没有说话。

　　初夏回过味来，问：“哪个大学啊？”

　　“麻省理工。”何弈注意着初夏的表情。

　　初夏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种不可思议类似于本来你感觉清华北大是十分遥远的事情，但是当你学校里的尖子生考上的时候，你会觉得好神奇啊，原来清华北大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嘛。

　　初夏笑了：“真好，何弈，恭喜你。”

　　何弈看初夏的表情有些不对了，他扶住她肩膀，弯腰低头，眼神里有些关切：“初夏。”

　　初夏的眼泪流下来，她很快拿手背抹掉，她急切地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哭的，其实我是想恭喜你的，我应该恭喜你的！我，我为你高兴。”

　　何弈说：“我明白。”

　　初夏克制不住，眼泪流得更凶了，心潮的起伏，使她这一刻控制不住情绪：“你不明白，唔——”

　　“你一点都不明白。其实我很难过，我一点也不高兴。我不想让你去美国，但是我不能说出来，我应该恭喜你，我应该为你高兴。但是我，我实在是太自私了，我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呢，我怎么可以那样想呢？不可以的，呜呜呜……”她哭得不能自己，抽噎起来。

　　何弈抱住她，他的眼眶也有些发热，他的唇边是她的头发，他吻一下她的头发，轻声说：“对不起。”

　　“呜呜呜……”初夏闻言又哭了，她抽噎着说，“你，你就，你就让我发泄一下，我刚才说的话你都不要当真，我发泄完了就好了。我，我一定会祝福你的。真的，我会祝福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她是贴着何弈的肩膀说的。

　　初夏哭完了，何弈看一眼她手中还捏着的煎饼果子，问：“还吃吗？”

　　“吃。”初夏说，“不能浪费。”

　　两人继续往图书馆方向走。

　　初夏吃了一口煎饼果子，感觉煎饼果子还没有冷透，还有一点温温的，但是她却再也吃不出之前的香气和味道了，她感觉没滋没味的，像是在嚼橡皮。

　　她往旁边走两步，把手里没吃完的半个煎饼果子扔进了垃圾桶。

　　何弈拿出一张纸巾，捧住初夏的脸，细致地给她擦嘴。

　　这时候，他对她越好她就越想哭，她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因此她抢过了纸巾自己用力抹了两下嘴唇，然后跑过去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顺便仰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雾霾天，以此不让即将溢出眼眶的眼泪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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