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姐把晚饭做好就回去了, 走之前嘱咐夏炎东西没吃完记得放进冰箱里, 碗筷就放水槽里, 她明儿再来洗。
夏炎点头应下, 最后还是乖乖把碗洗了。
她把没吃的菜放进冰箱里, 里面水果牛奶塞得满满的, 一看就是今天新买的。
拿了个苹果去厨房洗了洗叼嘴里, 两手不得空闲浑身翻找手机。她怀疑自己手机坏了,不然怎么一天都没个反应,以往她爸妈每天都要给她发个消息或者打个电话什么的, 以示心里还有自己这个女儿,今儿这一个个都没声没响的,不正常啊!
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一看上面就有几个未接电话, 什么时候设置静音了?她忙解开锁,走到沙发躺下, 先给焦艳艳打了过去, 那边接通很快:“炎炎。”焦艳艳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还伴着沙哑, 她一听就知道这是哭过的。
“乖哒, 吃饭了吗?”她问。
“还没呢, 刚从警察局出来。”焦艳艳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陈爸和她家大魔王, 明明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陈爸却总是疑神疑鬼觉得有人在看他。这以后可怎么办是好啊...
“报警是对的,”夏炎咬了口苹果, 嚼得嘎嘣脆, “你也别多想,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关心是对的,可是不能钻牛角尖知道不?”夏炎被她早上的反应吓到了,焦艳艳就是这样,别看做事特不靠谱,其实很有责任感,但有责任感不代表就能瞎揽事儿。
“我知道的,可是,炎炎你不知道......”焦艳艳抓了抓头发,她只要一想起陈娇的样子,就心里泛酸,“她太可怜了,那个样子我从来没在她身上见到过。她在我面前永远都是耀武扬威的,就连小时候我看到她被陈叔指着鼻子骂,她觉得丢见面儿,都是张牙舞爪的吓唬我,从来没那么......不堪一击过。”就像一头凶猛的老虎突然被抽空了浑身精气,变得比病猫还不如。
而且,最后让报警的,居然是她自己。
可这件事情并不乐观,警察查了照片上那几个人的资料,除了纹身男,其他三个都是最近才从牢里出来的,现在包括纹身男在内,四人在事发后已经连夜潜逃了,即便报了案,也要找到人才行啊。
华国那么大,现在人都跑了几天了,再想找,无疑大海捞针。
陈家人现在连门都不敢出,小区人多嘴杂,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死,伤害已然造成,即使找到了人,也弥补不了丝毫,只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这件事情......”夏炎试探着开口:“你想过没有...我今天想了一天了,总觉得是陈娇得罪人了,要不你问问她?”
焦艳艳放慢脚步,看着前面陈爸佝偻的背影,像强撑着不让自己垮掉的大山,她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她爸忙,经常很晚都没回来,陈家父母就会上来一个人陪她,直到她爸回来,那个并不宽厚的背,她也曾趴在上面过。
想到这些,她心里更难受了,说话就带了些哽咽:“陈娇现在状态太差了,我不敢问,现在好不容易肯吃一点东西......其实我很纠结,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问,假如她知道自己一直被人耍得团团转,甚至最后付出了这种代价,我怕她会崩溃。”她其实已经崩溃了,可好歹还有一根神经崩着,假如她问了,陈娇知道这件事情是有预谋的,她实在是怕她那根薄弱的神经立马就会崩裂断掉。
她现在这么绝望,除了发生这种事外,其中有多少是因为被欺骗的愤怒和悲戚,假如她对那个纹身男付出的是真感情,而她爱着的人伙同别人一起把她强/奸了,这才是她最最无法相信和接受的。
夏炎哑然。
把果核投进垃圾桶,她偏头看了眼花园,曹姐把花照顾的很好,她对园内各种品种的鲜花没有研究,但就这个季节,还有花朵开得正艳,她挺佩服这些小生命的,再寒冷的天,也阻挡不了它们摇曳绽放。
陈娇在最美好的年纪遭遇了人生中最残酷的事,旁人再怎么同情也无法感同身受。特别是感情这个东西,换位思考,假如她的竹马......不不不!打住!不能用这个比喻,夏炎黑着一张脸,抽了自己嘴巴一下。
站在她这种旁人的角度来看,她是支持焦艳艳跟陈娇说的,把事情搞清楚,死也要死个明白。可是站在陈娇的角度,她身心同时遭遇重创,血淋淋的伤口还没结疤,又要硬生生的撕开伤口,找出埋在深处的“因”。
她有那个勇气吗?
夏炎光是想想,都觉得残忍。
电话一直显示在通话中,可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直到焦爸在前面高声喊着落后一大截的焦艳艳,焦艳艳才把电话挂了,小跑上去。
她爸已经把包括纹身男在内的四人的照片发给了他如今的学员和散落五湖四海的曾经的学员,让那群小兔崽子都帮忙留意着。
焦爸拉住出神的陈爸,给焦艳艳使了个眼色,焦艳艳秒懂点头,小跑进旁边的饭馆问有没包间,老板说有,她立马定了一间,然后跑出来冲她爸点点头,焦爸大力拽着陈爸就进了店里。
焦艳艳没让服务员进来,自己去外面点好了菜,再让服务员打包两份,她待会儿带走。
陈爸陈妈已经好几天没认真吃过一顿饭了,陈娇在今天说了一句“报警”后,就彻底不再发出一点声音,也不吼了,陈妈喂她吃饭她也吃,看似在往好的一面发展,却更让人担心。
痛的极致不是撕心呐喊,而是无声沉默。
饭桌上,焦艳艳一直给陈爸夹菜,陈爸只是机械性扒饭,焦艳艳给他夹一点他就吃一点,从出家门那一刻起,小区里那群人的目光就像磨了几十年的刀,锋利地硬生生把他的脸皮一点一点切割掉,直至血肉模糊也没有停止。
都是安分守己了一辈子的人,到了这个年纪,却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那些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让他面颊发烫,几十年的老邻居,除了焦家,其他的尽全成了看他家笑话的旁观者。
甚至还不惜用伤人的言语来伤害他已经伤痕累累的女儿和心力交瘁的妻子,他想冲上去把那些人揍倒,不准她们再说出一句伤害他家人的话。可他却浑身无力,毫无知觉地离开了小区,他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没有勇气保护女儿,也没有能力保护他的家。
这个已不再年轻的男人,以已极快的速度老去,面容和心灵。
焦艳艳把手中打包的外卖递给陈爸,她和她爸没有再进陈家,他们家需要空间,不该时时有外人在场。
“今天......谢谢你们父女了。”陈爸没有跟他们客气,接过外卖,勉强对他们笑了笑。
焦艳艳摇头:“叔,你和姨也要多注意身体,有什么需要艳艳的,只管给我打电话,我一定第一时间过来。”
焦爸也在旁边点头,把手压在焦艳艳脑袋上揉了揉,对陈爸道:“老哥,多的我就不说了,艳艳说得对,有什么需要直接给我们打电话,别客气。”
陈爸点头。
焦艳艳主动把门给他关上了。
回头看了眼她爸,破天荒没有把他手甩开,反而脑袋在他掌心下蹭了蹭。
焦爸顿时心里一软,又揉了揉。
这丫头从小就调皮,性格像个男孩子,从来没跟他撒娇过,反而被他揍过的次数不少,这会儿像只小兽在他掌心撒着娇,让他心底一片柔软。
他没再婚,更多的原因确实是为了她,他这辈子怎样都无所谓了,但就怕她被欺负。把别人娶进门后谁知道会怎样,假如别人非要再生一个,对他闺女不好了怎么办?他这辈子有一个女儿就够了,一个就够他操心了。
焦艳艳本来就缺失了一份母爱,他不能再让她缺少一部分父爱。
焦爸心里再疼爱焦艳艳,面上都是凶恶的,导致这么多年来在焦艳艳心里硬是烙下一个大魔王的印记。
这会儿大魔王对她这么温柔,焦艳艳一面特别享受她爸难得的铁汉柔情,一面心里又忍不住打颤,实在是太稀奇了!!
她做梦也没梦到过她爸这么温柔的样子,追着她揍的样子倒是经常梦到。
“行了,回家吧。”焦爸拍了拍女儿的肩,转身上楼。
焦艳艳跟在他身后,落后两三步,她看着她爸宽阔的肩膀和,永远这么有力和强大,带给她谁也无法给予的安全感。爸爸走在前面,就像帮她阻挡了一切危险,她只需躲在他的身后,便能安全无忧。
焦艳艳突然眼眶一热,她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使劲儿眨了眨眼,一滴泪珠砸在地上,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小声叫道:“爸爸。”
焦爸上楼的脚一顿,好半天才哑着声音回道:“......哎。”
经过这件事,两人心中各有所悟,心灵上,反而拉近了不少距离。
焦爸身为一个糙汉子,没有女人心细,在生活细节上总会忽视很多,他无疑是世上最爱焦艳艳的人,却不会用正确的方式来表达对她的疼爱,他试着站在现在陈爸的角度去感受,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觉得自己会疯,敢伤害焦艳艳的人他会把他撕了。同时他也反省,自己对女儿的关心到底够不够?做法对不对?不可否认,发生这种事,父母也要负一定的责任,毕竟学校老师教的是知识,更多的人生教育,都是来自与父母。
焦艳艳从小没有母亲,属于母亲的部分他给予不了,却能给她加倍的父爱。他对她要求不高,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和学会怎么做人,其他的他别无所求,他无所谓她有没有一个好成绩,对以后能不能上一个好大学也没有任何要求,她甚至可以不结婚,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开心,他能养她一辈子。
但这件事给了他警觉,他觉得自己还是忽略了她,关心不够,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
后悔都是发生在事情之后,那之前都干嘛去了?非要等到事后后悔了才知道醒悟,可那时已经晚了。
他坚决杜绝这种可能性的发生。
地球不会因为少了谁而停止转动,这句话现实又残忍。一中在舆论中照常上课,只是今天早上的早自习取消,变成每个班的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对底下的几十名学子苦口婆心。一中因为这件事在桐城的印象变得很差,一天之内接家长电话接到手软,全是指责他们教育管理不到位,才引发了这种悲剧。
学校的老师也很无奈,他们不可能管得了学生的私生活,而他们的权利也仅限与学校内,出了这个校门,就算在校外遇上某个学生,礼貌的还打声招呼喊句老师,有的甚至见到他们转身就跑。
但是家长们可不管这些,他们只会觉得是老师没有教育好,学校没有约束好,他们的孩子既然来到你们学校,学校就要负全责。
他们无非就是想要一个保证,从老师口中说出的保证:你的孩子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
可这种发生在校外的不幸,他们还真的没法给出保证,只能不停给电话里的家长重复:“我们保证,你的孩子在学校里绝对不会发生类似事情,请放心。”
整个早自习包括下课十五分钟全被班主任占据,还不待他们喘息,随之,上午第一节语文课就来了。语文老师取其精髓,摘取重要的几句,言辞犀利对班上的几十名学生讲述这件事情对受害者本人和学校的伤害,希望他们严守自身并引以为戒。
上午四节课,通通以此次事件为开场白,班上乃至整个学校,比昨日的气氛更加压抑。
中午时分,甚至有几个警察到学校来调查了解情况,当时夏炎和梁晨刚吃完午饭回来,就接到了焦艳艳的电话,“炎炎,陈娇不傻,她今天打电话给警察了,说是有人故意要害她。”
夏炎彼时正站在校门口,直勾勾看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上车离开,她拉了拉梁晨的衣摆,梁晨顿住,回头看她。
她摇头,却拉着他的衣服没放。
陈娇只要冷静下来一想,这件事情就很容易看出不对劲儿,先抛开她和纹身男是怎么认识的,单单她被人轮/奸然后别人拍了照片贴到她学校里,甚至私人信息还被公布到了网上,就不再单纯的仅仅是和他有关了。没有仇怨,谁会费这么大劲儿做出这种事?而且像他这种一看就是社会败类的人想进一中哪有这么容易?还能神不知鬼不觉把照片贴在公告栏上没有被人发现。
况且,和纹身男有没有仇怨,陈娇本人就最清楚,若是有,她不可能大晚上还和他一起去酒吧玩儿到深夜。但若是没有,那么纹身男为什么突然这么对她?
想到这些,就算是傻子都该明白了,这是针对她的阴谋,且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他们的相识。
警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中,夏炎转过头,拉着梁晨进了学校。
从焦艳艳的语气中她听出了一丝放松,想来陈娇比想象中聪明,只要她振作起来,赶走阴霾,拉开遮住阳光的窗帘,就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依旧一片美好。
不要因为一次跌倒就从此一蹶不振,更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跌得越痛,爬起来后就越坚强。跌倒的痛那么刻骨铭心,深入灵魂,这辈子即便再浑,都不可能再犯同一种错了。
前提是,她能振作,没有放弃明天。
但就现在看来,是在往好的一面发展,能直视伤痛,何尝不是一种成熟的表现。
只是,成熟的代价太大了。
现在学校里的舆论八卦已经从陈娇的身上转移到——到底是谁贴的照片?警察并没有隐瞒他们来学校的目的,并且对陈娇的人际交往进行了一番调查。
公告栏附近没有摄像头,离校门也有些距离,让警察也觉得疑惑的是——学生的口径不一致。有的如夏炎一类,清楚记得在他们进学校的时候,公告栏上除了最新通知,上面没有一张照片;有的如赵磊焦艳艳一类,晚了那么一会儿进学校,那时公告栏上已经贴满了触目惊心的照片,从而引起骚动。
贴照片需要时间,更何况是占据了诺大公告栏三分之一的面积,早上进校门的人那么多,当然,不排除时间差,正好有那么几分钟没有人,但是做这种危险性及大的事情,这贴照片的人不慌吗?而且还不能保证在这段时间内没人进学校,若是碰上了,又该如何解释这个行为?
照当时围观的学生记忆,那些照片贴得整整齐齐,一点不像慌乱之间随意乱贴的,这个贴照片的人是有恃无恐还是心太大?
警察还问了经常跟陈娇一起玩耍的几个女生,陈娇在学校有没有和谁有什么冲突――意思就是有没有得罪人。曾经常跟在陈娇屁股后头转悠的几个女生,一个个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在陈娇还跟她们混一起的时候,她确实没有跟谁有很大冲突,不过被她欺负过的人确实不少。其中有个长发女生对警察说:“陈娇已经好久没跟我们一起玩儿了,她来学校也是整天玩儿手机,也不知道跟谁聊,我们叫她她都爱理不理的,时间久了我们也都不叫她了,她也没理我们。”
出了这种事她们也心有余悸,一边同情曾经的伙伴,但内心深处又有些庆幸,庆幸她们还好没跟陈娇一起玩儿了,不然就她们父母,一旦听说她们跟陈娇混在一起,多半也逃不了一顿教育。
她们这些人,其实连好友都算不上,更别谈友情。
没有对现在跌倒在的陈娇踩上几脚都已经很够意思了。
何况陈娇这人,平时霸道惯了,挺喜欢使唤人,在别人眼中,她们就是跟在她屁股后头转悠的狗腿子,不想被小团体排挤,就只能顺她的意。
内心深处,还是藏着不满的。
反正在她们看来,陈娇也不是全然无辜,被她欺负的人多了去了,保不定就是其中一人贴的照片。
想到这里,她们心里都有些发怵,当时她们还和陈娇混在一起呢,指不定她们也曾欺负过这个人……
几人集体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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