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尧之几乎是咬着牙走到苏牙身后坐下的, 腮帮子在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状态下鼓了起来, 一双猫眼迸发出并不吓人的寒光, 苏牙没来由浑身一软, 第一次有种欺负人的罪恶感。

　　但她坚持着并不承认, 同时刷刷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撕下来丢到身后。

　　-那里的姐姐出了名的有味儿, 是不是很漂亮？

　　捏着纸条的手发抖，孟尧之从书包里拿出钢笔，回了她一句, 捏成团丢给她。

　　苏牙展开纸条，就见自己那一排字体下，有一行非常漂亮的体繁小字。

　　-没你漂亮。

　　？？？

　　苏牙感觉后槽牙更酸了, 把纸条随意夹在书中, 继续抄未抄完的作业。

　　陈琦在边儿上悄悄咪咪给赵萌卫发了条短信。

　　-酥鸭在跟新来的传纸条！

　　赵萌卫瞅着这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想也不想就点返回, 埋头奋笔疾书。

　　都是套路, 她才不会上当, 说好的谁后写完就请吃午饭, 伎俩太拙劣了。她宁可相信朱朱传纸条都不相信苏牙会传纸条。

　　套路, 各种套路！陈琦这臭不要脸的为了一顿午饭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话都编的出来，当她傻啊？！

　　去你的！休想拖延我的时间。

　　陈琦等了半天都不见回信，打眼一瞅, 只见到教室另一角的赵萌卫的后脑勺, 朱朱站在走廊上跟隔壁班的老师讲话，不时回头看一眼教室，心中默念三遍冲动是魔鬼，她放下了手中跃跃欲试的英语书，没丢过去。

　　……

　　孟尧之的同桌姓焦名心，班里的人都喜欢叫他糟心，作为班里的体育委员，焦心自认好歹是个班干部，对新同学应该格外照顾，下了课便亲自带他领书领校服，一通忙活下来，孟尧之也逐渐适应新环境，跟新同桌熟稔不少。

　　建城也没他想的那么糟，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前桌一样手指头往红灯区指。

　　他盯着前桌的后脑勺，一张脸面无表情。

　　“哎，你真的有十七吗？”焦心手中转动笔，一个上午都忍不住盯着他的脸瞧，太嫩了，实在太嫩了，怎么可能有十七，学校里的女生都找不出一个比他更脸嫩的，这脸，啧啧，绝了。

　　年龄被质疑是最不能忍的事，孟尧之冷飕飕扫了他一眼，还没捂暖和的同桌友谊瞬间降了下去。

　　焦心举手告饶：“抱歉抱歉，我就是……”

　　我就是忍不住怀疑！

　　嘻嘻哈哈笑了两声，焦心把校服给他放窗户台上，免得占地方。

　　……

　　最后一节是英语课，孟尧之皱着眉听讲台上英语老师别扭的发音，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学校的教师水平居然差成这样，确定不会误人子弟吗？

　　而底下那群“子弟”，除了前几排的正儿八经在听课，偶尔附和几句老师的提问，他的前后左右集体在开小差，学习氛围松散到难以想象，关键老师还不带管，一副“任君自由”的样子。

　　孟尧之一上午都心思恍惚，这里的一切都太简单也太落后了，虽然早就知道跟以前没法比，但真切感受到其中差距，心里还是一突，外公外婆答应他从来建城的唯一要求就是以后必须考进B大，就这师资水平，他有点慌。

　　“走，吃饭了。”焦心胳膊肘碰了他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孟尧之回过神来，见教室里已然空荡，起身跟了上去。

　　食堂在里教学楼不远的地方，他们去的时候已经迟了，长长的队伍几乎排到门口，孟尧之看了眼，还没来得及开口请他去校外吃，焦心就一把把他拽到他前面占队：“太他妈热了，我去小卖部买冰饮料，你喝什么？”

　　“……矿泉水。”

　　“行。”焦心转身往外跑。

　　像育英这种学校，来个转学生都是年级大事儿，早上下课七班门口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孟尧之被当成稀罕物围观了个遍，这会儿排在他前面的隔壁班的小姑娘看见他，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贼欢快。

　　好、好可爱的脸。

　　她捻了捻衣角，突然问道：“同学，你Q`Q号多少啊？”

　　“……我没有Q`Q。”他没有说谎，他只有微信。

　　可是小姑娘明显误会了，特别失望的点头，权当自己的搭讪被拒绝了，叹了口气回头。

　　长龙以龟速向前移动着，打菜阿姨的速度很快，奈何人实在太多，孟尧之左右看了看，发现有同学已经吃完了，估计待会儿轮到他的时候能有空位。

　　真是糟糕的环境。

　　嘈杂，凌乱，看着还不怎么卫生。

　　苏牙打了个哈欠，口渴得不行，伸手拍了拍前头的人：“帮我占个位置，我去买瓶水。”

　　……她怎么在后面！！

　　孟尧之被吓了一跳，看着她转身就走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他为什么要帮她占位？？

　　不占！

　　苏牙回来的时候耽搁了一下，路过操场的时候看见齐康和卢苗苗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她盯了一会儿没看出所以然来才径直往前走。

　　卢苗苗这个小包子什么时候跟齐康走这么近了？

　　喝了一口水，她慢悠悠走去食堂，此时食堂里人已经少了一大半，队伍已经排到了末尾，新同学也没有了影子，苏牙打眼瞅了瞅，在不远处的地方看见了他。

　　苏牙端着残羹剩饭找了个角落坐下，饿过肚子的人是不会嫌弃任何能吃下咽的食物的，一口一口把餐盘上的饭菜吃饭，兜里就剩四十块钱了，就算天天睡外面，生活费也是不够的，除非一天啃一个馒头，但想想都他妈吓人。

　　卢苗苗的眼睛越来越近视，陈琦在网上查了，别人说近视最好戴眼镜，不然度数只会越来越高，原本打算这周给她配副眼镜，老太婆把钱收走了，连家都不让进，更别说虎口夺食。

　　真他妈愁。

　　……

　　再愁日子也是要过的，再不乐意，苏牙还是用陈琦的手机给樊凌宇打了个电话。

　　“老板，我要预支工资。”

　　“叫宇哥，来酒吧！”电话里传来一道爽快的声音。

　　“晚上七点。”苏牙指尖夹着将燃尽的烟，弹了弹烟灰。

　　“在学校？这么乖。”

　　这话听着不能更气人，苏牙跟他没法再聊下去，约定了见面时间，挂了电话。

　　把手机还给陈琦，烟蒂丢地上碾熄。

　　抽根烟都要省来省去，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真的不打算买个手机吗？”陈琦盘膝坐在地上，靠在墙上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她倒没有其他意思，就觉得这个年代还有年轻人不用手机很神奇，偏偏苏牙不止没有手机，连Q`Q都没有，去网吧都是看电视，连游戏都不玩儿，她能跟这种老古董成为朋友，全源于自己是条颜狗。

　　有颜走天下，无颜寸步难行。

　　就是这么肤浅！

　　“不买。”苏牙从兜里掏出两颗糖丢给她们，买水的时候小卖铺老板送的，她猜是卖不出才送的，现在想想都牙酸。

　　陈琦递给赵萌卫一个，咬开包装纸把透明的糖丢嘴里嘎嘣一咬，颜色看着应该挺好吃的。

　　这种想法没有维持三秒，她一张脸酸成一团，鱼尾纹都皱出来了，“呸”的一声把糖吐出来，舌头伸得比狗还长。

　　好他妈酸！！

　　赵萌卫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收起手机，飞快撕开手里的糖，趁她张嘴吐舌头的时候把糖塞进去，自己起身就往楼下跑，笑声特别肆意。

　　“赵萌卫！！你有种别跑！！”陈琦气急，吐出糖起身就追。

　　楼梯口传来赵萌卫癫狂的笑声：“我没种！”

　　罪魁祸首又从兜里摸出两个，抬步下楼，琢磨着该给谁好。

　　下午第一节是数学课，苏牙在桌上趴了一会儿，从兜里拿出糖，陈琦难得认真听一次课，见她拿出糖，脖子一缩，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苏牙睨了她一眼，竖起数学书遮挡住老师的视线，回头看了眼认真听课的小可爱，撕了一张纸下来，写了俩字，把糖裹进纸条里，丢了过去。

　　笔一顿，孟尧之盯着笔记本上的一坨，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拆开了。

　　-赔罪。

　　简简单单两个字，他戳了戳透明包装裹住的糖，抬头正好对上苏牙看过来的眼神，道歉？

　　皱了皱眉，他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别人都主动道歉了，还附上了小小礼物，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了吧。

　　孟尧之对她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

　　苏牙指了指他笔记本上的糖。

　　孟尧之把糖收进书包里，抬下巴示意讲台上的老师。

　　目的达到，苏牙笑了笑，转过头。

　　全程目睹的陈琦：“……”

　　好无耻。

　　她瞥了眼那张可爱的娃娃脸，想不通苏牙怎么就欺负得下去。

　　好东西一起分享，这怎么能算欺负呢？苏牙撑着下巴懒洋洋玩儿着手中剩下的最后一颗糖，窗外阳光刺眼，收回视线，她看向坐在第一排的卢苗苗，坐姿端正认真听课呢。

　　卢苗苗成绩一直不错，也认真，苏牙觉得她是把自己的人生都压在了上面，学习就是她的反抗，能正大光明离开这里的唯一途径，唯有成绩。

　　考个好大学成了她目前人生阶段最重要的一件事，苏牙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尽了力的帮她。

　　看着她眯眼瞅黑板的样子，苏牙叹了口气，这视力说降就降，明明前两年还好好的，现在都坐第一排了还看不清，这么下去怎么行。

　　这周必须得把眼镜给她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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