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到处张灯结彩, 一派新年喜像。

　　苏牙紧了紧外衣, 几缕长发被风吹拂清扬, 半空雪花飘落, 小皮鞋踩在雪堆里, 几个小孩从面前跑过, 摔炮声声响。

　　家长们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从后面跟来, 嘴里不时招呼一声，均是面带笑容。

　　真热闹啊……

　　超市收银处排了几条长龙，拥挤中有着两分秩序, 没家长管束的熊孩子挤来挤去，在超市工作人员的维持下，任然有几位顾客骂骂咧咧。

　　苏牙推着推车在蔬菜区挑选土豆, 刚准备拿去上称, 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拿出来一看，孟尧之打的, 接通：“怎么了？”

　　“苏牙！你在哪儿？”咋咋呼呼的声音伴随吵闹, 背景音一听就不是在家。

　　“超市啊, ”把土豆递给上称员, “买土豆。”

　　“……我来超市了, 你现在在哪个区域？我来找你。”

　　“……蔬菜区。”

　　没过两分钟, 孟尧之就来了，苏牙直接把推车让给他推，自己则去挑选其他, 就听他说：“我哥要吃火锅, 还有麻小。”

　　苏牙一顿：“……土豆丝不要了？”

　　孟尧之趴在车上，往前滑了一小截，“切成片烫火锅嘛，对了，卢苗苗来吗？”

　　苏牙昨天回了一趟老城区，买了些年货并拿出半个月工资给老太婆，然，收获冷眼无数。

　　“过两天，”苏牙想起卢苗苗，眉头深深皱起，“这两天过来指不定被她奶奶揪着辫子骂多难听，等过两天她家人走亲戚了再过来。”

　　想起卢家老太和那对糟心父母，她心情就不怎么美好。

　　孟尧之咂舌，“走亲戚，她不去吗……”

　　随手拿了几盒肥牛丢车里，苏牙淡淡道：“重男轻女的家庭，她妈若没怀上还好，左右就她一个，再嫌也就这一个可依靠的，现在怀了男孩，有了香火，自然不想再带她出去‘丢人现眼’。”

　　听着真是好让人生气啊。

　　他们那个圈子，谁家的孩子不是宝？重男轻女什么的完全不存在，更甚，女孩比男孩还要金贵，就听过全家轮番上阵抽男娃的，就没听过抽姑娘的……

　　小公举们金贵得很！

　　而且就他母亲，当年也是满怀期待以为怀了个小公举，结果没想到生出来是个儿子，他还被他妈嫌弃了那么一阵儿呢。

　　这都是他哥说的，当然，以他从小到大受宠程度来看，他哥的话可信度有待考证。

　　卢家父母，刷新了他对“父母”的认知。

　　接连买了一大堆刷火锅需要的配菜和调料，孟尧之又跑到水果零食区扫荡了一圈，待推车堆得尖溜溜，才往收银台方向走去。

　　家里那个任性大哥要吃的麻小这附近没有，两人结完账出来在网上查了半天，才找到一家评价挺高的店，直接打电话过去定了几份，让工作人员晚点直接送过来。

　　两人回到家，孟大少还在睡，苏牙去厨房熬汤，孟尧之已经习惯性跟在她身后听她指挥，“我要把这些全部都清洗一遍吗？”他指着包装盒子里各类蔬菜和肉类。

　　“肉不用，”苏牙头也不回，“蔬菜洗了用碟子装好，土豆切片，金针菇把头切了，其他的……你自由发挥。”

　　“我自由发挥起来可能会超乎你的想象！”孟尧之得意地说。

　　“……那你超乎一个看看。”

　　两人在厨房忙碌，香气萦绕，温情脉脉。孟尧之忙一会儿便凑到苏牙身后偷个吻，得到苏牙的回应，再心满意足继续跟土豆奋斗。

　　孟逢雨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弟弟拿着菜刀一脸认真地和手中的土豆对战，弟妹面无表情捏着汤勺在转动汤锅，香味顺着大开的厨房门飘到客厅，他靠在门上，深吸一口气。

　　香啊。

　　苏牙看见他了，随口道：“还有半个小时。”

　　孟逢雨笑了笑，“要不要我帮忙啊？”

　　有免费的劳动力那必须要使唤，苏牙淡声道：“那就劳烦清洗下碗筷吧，送餐的也快来了，你收一下。”

　　“OK。”孟逢雨挽袖子进厨房。

　　孟尧之看着他啧啧两声，“哥，你做什么需要挽袖子，搞得你好像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一样！”

　　我洗菜切菜都没挽袖子！你一个摆碗筷的还挽袖子！

　　“……你管我。”

　　孟逢雨走过去捏了捏弟弟的脸，还是这么白嫩软绵，睡眠充足整个人心情都变得很好，做起事儿来还挺像麻利。

　　作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不夸张，他一次厨房都没进过，摆碗筷什么的也是人生第一次，他看了眼弟弟和弟妹的围裙，眼睛一亮，暗戳戳地戳了戳二娃围裙，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情侣款？”

　　孟尧之弯了弯嘴角，猛点头。

　　苏牙白了一眼，继续搅动汤锅，你以为你的声音很小吗！

　　门铃声响，孟尧之催他：“快！你的麻小来了。”

　　孟逢雨乐滋滋去开门。

　　“您好，这是您点……呃，请、请问，您……是孟、孟逢雨吗？”外卖小哥手僵在半空，看着面前的人一脸不可置信！

　　“！！！”

　　孟逢雨接过他手中的外卖，矜贵一笑：“我长得真的这么像孟逢雨吗？”

　　厨房里的两人齐齐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不是孟逢雨一样。

　　外卖小哥一愣，忍不住就上下打量，孟逢雨站着任他打量，他态度放松，拿过他递过来的单子龙飞凤舞签字，反而让外卖小哥不敢确认了。

　　真的太像了啊！脸！身材！气质！连那个笑容……都贵气逼人。

　　专业模仿者？这也太厉害了吧！孟逢雨吸引人的就是那身贵气逼人的气质！简直被他模仿出了十成！

　　“……您，真的很像孟逢雨。”外卖小哥干巴巴说道，孟逢雨签完字递给他，笑道，“谢谢你，新年快乐。”

　　然后，关门了。

　　外卖小哥站在门口，看着上面的签名，有点懵逼。

　　他是孟逢雨的粉丝，不说脑残粉，但也是个疯狂粉啊！网上一大片流出来的孟逢雨的签名照，那上面的签名和他手中的这个一模一样……

　　要不要再敲门？

　　敲不敲？

　　不敲？

　　敲？

　　他默默地把上面签名的那一页撕下来揣兜里，琢磨待会儿跟老板撒个什么谎才好……

　　就算这是模仿的字迹，他也要收藏！

　　…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三人举杯微微一碰，发出一声脆响，随即分开。桌子中间的小锅里冒着小泡，咕噜噜翻腾着，孟尧之给苏牙烫了一块肥牛放到她碗中，客厅里的电视里放着祝福新年的歌和主持人的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吃饭间，多半是孟家两兄弟在说话，苏牙缄默不言在一旁听他们聊最近的乐闻趣事。

　　这种“过年”的气氛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虽然只有三个人，却也是比往年热闹得多，她虽然不插话，兄弟俩也不会任由她干坐在一边，自然是想尽法子把她带入话题。

　　气氛温馨又美好。

　　到尾声，孟逢雨从兜里摸出俩红包递给他们，“喏，可别说哥哥小气。”

　　孟尧之哼了声，也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塞到苏牙手中，瞪了眼他哥，郁闷道：“被你抢先了。”

　　孟逢雨只觉好笑，单臂撑着椅背，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吃得好爽！

　　苏牙一下子收获两个厚鼓鼓的红包，有点发愣。

　　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别人发的新年红包……

　　一个是男朋友给的，一个是男朋友的哥哥给的，都算……亲人给的吧？

　　孟尧之伸手在底下捏了捏她，苏牙看过去，差点溺毙在那一双温柔的眼眸里。

　　当着孟逢雨的面，孟尧之不好做点什么，虽然他此时真的很想抱抱亲亲苏牙，不喜欢她此时脸上落寞的表情，看着心里难受。

　　苏牙瞬间收好情绪，她只是不由自主想起了从前，那所谓的血缘至亲。

　　“谢谢孟哥。”苏牙收起红包，对孟逢雨点了点头，也在底下捏了捏孟尧之的手指，对他倒没有只言片语的感谢，孟尧之很高兴，握住她的手不放了。

　　孟逢雨行程很紧，吃完饭就起身准备走了，孟尧之和苏牙一起把他送上车，他摇下车窗叮嘱两人：“天气怪冷的，你俩赶紧回去吧，好好的啊。”

　　“好着呢！”孟尧之摆手，“开车慢点，路滑。”

　　苏牙点点头，也道：“路上小心。”

　　孟逢雨冲两人随心一摆，摇下车窗启动车子就离开了。

　　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直到他的车彻底消失在视线内，孟尧之这才拉着苏牙准备上楼，天真的太冷啊，北风萧萧鼻涕飘飘……

　　苏牙没动，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展颜道：“我们……逛会吧？”

　　孟尧之吸了吸鼻子，伸手揉了揉，自然不反对，什么都依着苏牙，苏牙看他冷得难受，帮他把衣服帽兜起来盖上，牵住他的手往前走。

　　交握的双手，温暖了四肢百骸，孟尧之比苏牙高半个脑袋，低头看时，见她睫毛轻颤，白净的小脸上带着丝丝暖意，他微微一愣，双眼更是温柔。

　　脚步猛然一顿，孟尧之微微一使力，便把苏牙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苏牙愣了愣，搞不懂怎么走着走着就抱上了。

　　“苏牙……”孟尧之蹭了蹭她的脖子，搂得越发紧，怀里这个人就是他的一切般的珍而重之。

　　这种依恋十足的姿态让苏牙心里一阵儿发软，不由也顺着他，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嗯？”

　　“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孟尧之斩钉截铁，蹭着她的颈窝，然后良久不言。

　　他感觉得到，苏牙并没有如他离不开她一般而离不开他，她身上总有一股虚无缥缈淡淡的隔膜竖在两人中间，不管他怎么亲近怎么讨好，都消除不了这层疏离。

　　即便是一丝疏离，都让他难以忍受。

　　因为在乎，才更加无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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