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哭, 简振立刻六神无主, 不知所措地盯着她, 笨拙地伸手, 试图想把她揽进怀里。
“我错了, 是我不对……”他小声道歉, “我们和好好不好?”
“你给我滚开!”陆繁星再一次推开他, 含着泪的眼里快喷出火星子,“你想分就分,想和好就和好, 你把我陆繁星当什么了?木头人吗?你捶一下亲一下都没有感觉!”
面对她的质问,简振默然不语。
“我告诉你,我不是木头人, 分手我会伤心难过, 我在寝室以泪洗面的时候你在哪里?我难过到没办法画画没办法吃饭睡觉的时候你在哪里?”陆繁星胡乱擦了一把眼泪,继续控诉:“之前在一起的时候, 你觉得我不真诚, 就连表白也不是出于自愿, 这些我都有在反省, 我越来越喜欢你, 很认真地和你在一起, 愿意为了你承受那些流言那些攻击,可是你呢?你有没有努力看到我的真心?你有没有给我机会解释?你有没有过给我一点基本的信任?”
在简振歉疚的目光中,她斩钉截铁道:“你没有!你只在乎你自己的感受!”
月光站在陆繁星白洁的脸上, 就连眼泪也变得晶莹透明, 简振站在她面前,一语不发地接受她狂风暴雨般的控诉。
“感情是平等的,可是你呢?你总是时不时在我面前流露出优越感,被你简振看上我陆繁星就是祖上冒青烟是不是?我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有了跟你恋爱的机会,我那么幸运,我就要让你做这段感情的主导者,你说东我不能去西,你说不能跟谁见面,我就不能跟谁见面,我一不听话,你就给我‘分手吧’三个字,现在你后悔了,我就要乖乖地答应复合,还要感激你简振重新给我在一起的机会。”
她凉飕飕一笑:“不好意思,我陆繁星还没那么贱。”
简振紧抿着唇:“我知道错了,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是彩色的,分手后我的天都是灰的,你说的毛病我都接受,我会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会改?”陆繁星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质疑,“欺负我的毛病你会改?表面上逗我实际上伤我的毛病你会改?醒醒吧,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毛病的。”
“你很骄傲,我也是,这样的两个人是不可能长久的,既然早晚都要分手,不如早一点断开。何况,我不会再去谈一次会失去自己的恋爱,所以,复合是不可能的。”她决绝地扔下这两个字,转过身去:“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狠心不去看身后男人黑暗中落寞不已的神色,她快步离开了画室。
这一晚陆繁星还是被脆弱挤到,躲在被子里哭了一会儿。她开始懂了,对一个人的喜欢,是一层重重的壳,她舍弃不掉,便只能负重前行。
成长的路上,她必须带着这得不到也甩不掉的喜欢,负重前行。
李欧又来当说客,告诉陆繁星说,简振最近喝酒还消极怠工,已经被导师骂了好几次。
陆繁星的反应冷淡。
兼顾学业之外,她开始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画室运营的准备当中。
也是她运气好,王波波告诉她有个小画室转让,出售了一些画具和石膏像,还以十分不错的价格转让了十个学生,陆繁星赶紧过去找画室老板谈,双方都是爽快人,没有为了价格拉锯太久,转让条件很快就谈成了。
对方老板是她美大的学长,毕业以后一边创作一边开画室,日子过得很滋润。只不过学长渐渐感觉到创业上遇到瓶颈,便打算去国外艺术院校继续求学深造,所以画室也不打算继续开下去。
陆繁星便和学长交流经营画室的心得体会,她话语间都是担心,学长宽慰她说:“这个市场够大,人对美的追求也不会停止,找准定位,用心教学,你就不用担心自己不能成功。”
在过来人学长的鼓励之下,陆繁星相信自己也可以成功。
租下来的场地还是需要简单地装修一下,陆繁星精打细算,决定装修自己来。这个时候朋友们又帮了她大忙,李欧刚好在忙自家的老房改造,很多诸如水泥砖头之类的材料都有多出来,便大方地拿到画室来,他们寝室几个男生大概做建筑工人上了瘾,主动提出帮忙,陆繁星本来不想和简振的朋友们过从甚密,可是如今李海洋就是廖琦的男朋友,李欧跟她的私人关系又很好,再三权衡之下,她还是很现实地接受了他们的帮助。
代价是以后的火锅都她包了。
她要开画室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傅老师那里,特地找她谈了一次,师徒俩敞开心扉,陆繁星表示开画室是未来自己的人生规划之一,和油画的创作并不冲突,油画依然是她会奉献一生的事业,她会在画画和创业之间做好平衡,争取哪边都不耽误。
对于她的保证,傅老师虽然持怀疑态度,但是他老人家也明白,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主见,这个多样的时代需要年轻人去创造更多的可能性,他很想让陆繁星专注油画,可是他知道,那是条布满荆棘的道路,陆繁星想走一条更平坦的道路,也在情理之中。
傅老师原则上默许了她创业的想法。
陆繁星为了让自己的恩师放心,便给他看自己最近最满意的画作,也就是她给李欧爷爷画的油画,傅老师很喜欢这幅画传达出的意境美,把这幅画推荐进了美大百年校庆的学生展览,这次展览入选的作品是历年优秀的学生作品,很多作品的作者如今已是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因此选拔极为苛刻,知道这幅作品入选后,陆繁星大受鼓舞,暗暗鼓励自己继续努力。
校庆的日子很近了,每个人都很忙,她也忙着润色那副名为“背影”的油画作品,画室自然去得少了一些。李欧他们空闲的时候都在帮她弄装修,每天会发实景图过来,她便放心做自己的事。
这天晚上,她终于完成了油画的最后修改,心中大石落地。时间已快十点,她突然油然而生一种“人生其实就抓在我自己手里”的骄傲感,没了爱情,其实她还拥有很多东西,心情畅快之下,她心血来潮决定去画室看看。
画室离学校不远,她打车过去,到了楼下,见画室有灯光亮着,心里生疑。
这么晚了?谁还在画室?
她快步上楼,插钥匙开门,乍然看到室内正背对着她独自一人刷墙的男人,不由一愣。
简振回过头来,两人面对着面,都在对方眼里看到尴尬。
上次不欢而散以后,陆繁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他,甚至刻意避着他,没想到今天晚上却在自己的画室见到他。
见他脏兮兮的衣服上都是涂料印子,陆繁星猜测他这段时间一直背着自己在这里帮忙,甚至很有可能,他室友们的热情自荐也来自于他的暗中推动。
可是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今晚不是她心血来潮过来看看,他为她做这么多她也未必知道啊。
对于他的示好,她有点感动,可还是逼自己要硬下心肠。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冷淡地问,“这里是二楼,不是五楼。”
简振放下手里的刷子,在涂料桶里蘸了蘸,垂眸:“我知道这是二楼。”
他转身忙手上的事,完全是拒绝沟通的态度,陆繁星板着脸走上前:“你这样做有意义吗?如果你想打动我,那很抱歉,我不会领情的。”
“已经分手了,我拜托你不要再多此一举。”她义正言辞,“我不想欠你什么。”
“你想多了。”简振顾自己刷墙,“李欧有事去忙,我过来帮他而已。”
陆繁星气结,都被她抓到了,他还在睁眼说瞎话,当她是好骗的小孩子吗?
她不爽:“你还说谎!”
简振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跟你学的,你不是总喜欢口是心非吗?”
陆繁星噎了一下,立刻火冒三丈:“你要吵架吗?”
“我不想吵,我就想安静地刷个墙。”简振又是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陆繁星你赚到了,我如果不做建筑师,这辈子很有可能是个优秀的油漆工,行业第一的那种。”
陆繁星佩服这人能迅速转移话题从而减少炮火攻击的能力,她想大吵一架,想把他轰走,可是悲哀地发现她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因为他根本不配合。
“你这样很无赖。”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她只好唠叨。
“不无赖你会给我说话的机会吗?”简振一脸平静,像对待他的画纸一样专注地对待着眼前这面墙,“你不是想要感情平等吗?我也可以给你的,甚至不介意你主导。”
陆繁星冷哼了一声:“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就凭你这张随时能变卦的嘴?”
“你不是不相信我,你是不相信男人了。”简振语气平淡,却几乎是犀利地戳开真相,“我冲动说分手固然有错,可也是受害者,是你跟叶海潮那段失败感情的受害者。”
陆繁星几乎是立刻瞪大了眼睛。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简振扭头看着她:“看来我猜对了。”
陆繁星恼羞成怒,死不承认:“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给我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想比陆繁星的气急败坏,简振可就淡定多了,稳稳地做着手里的事,说:“但是这面墙欢迎我,我能把它刷出最美的样子。”
陆繁星胸口起伏,完全拿这无赖没有办法。
“别装着很了解的我的样子,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当然知道我们分手了。”简振欣赏面前这面洁白无瑕的墙壁,露出满意的笑容:“感情就像这面粗糙的墙,不去花时间努力,又怎么知道它可以变得像现在这么白呢。”
陆繁星望着那面脱胎换股的墙壁,又转头望着眼前脸皮比这墙壁还厚的男人,终于流露出极度头疼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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