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陈建邦一个转身就跑出去了,没过几分钟,陈家人都跑新房来了,陈建邦的老娘直接就扶着门框软倒在地上了,毛金兰低着头,眼泪已经流干了,她现在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陈建邦的老爹和大哥二哥在房间门口看了一眼,把陈建邦叫到了堂屋,陈建邦耷拉着脸,这都什么事儿啊?开开心心的休假回来娶媳妇儿,结果可倒好,媳妇儿是娶上了,结果娶错人了,把大姨子娶回家了。
“老三,你打算怎么办?”老陈头看着自家小儿子。
陈建邦也没了主意了,没过多大会儿,陈建邦的老娘也进了堂屋,陈家家境不错,家里壮劳力多,加上陈建邦寄回来的津贴,林林总总的也有大几百了,陈老大陈老二在结婚后就出去单过了,但平常吃还是在一起吃,吃完晚饭她们就回去了,家里都有小孩子。
陈建邦的老娘黄二环正好听到老陈头的这句话,她先看了一眼抱着头的小儿子,瞪着眼:“怎么办当然是趁着天还没亮把她送回去啊,姐妹换亲的事儿十里八村的哪里就听见过了?老陈家丢不起那个人。”
黄二环的一句话把屋里的众人都点醒了,黄二环说的对,他们老陈家确实丢不起那个人。
老陈头一锤定音,“就照你娘说的办。”他的话一出,老大老二就行动了起来,毛金兰的表情很镇定,至始至终,没人和她说过一句话。
陈老大特地回家把他平时宝贝得不行的自行车推了来,毛金兰随着黄二环上了车,陈建邦赶的车,陈家人谁都没有跟着去,毕竟是新婚,小夫妻不在没谁会说啥,只是会在背后说几句闲话,但是别的主家不在家,那可就有的说了。
所幸运的是,陈家住在了村头,骑上车没走多大会儿就出了村,陈建邦哼哧哼哧的骑着车,一把铝制的手电筒被他绑在了车头,这个电筒是他在军区比武中获得了第一名得的奖励,原本想着回来能和媳妇儿炫耀炫耀的,没成想……唉。
想到大姨子一直都没有说过话,夜里又安静得很,晚风吹得他有些冷,他打了个哆嗦,“姐,你别担心,你们那边镇上离你家那么近,肯定李家早就发现了把你妹妹送回家了。”说起来也是坑,陈建邦回来快一个星期了,就没有把毛金丽约出来过。
毛金兰在陈建邦转弯的时候从车上跳下来,陈建邦没有任何准备,车子被迫在路上画了一个S型才堪堪停下,他支起车架,“怎么了?”该不会要小解吧?陈建邦想到这里,尴尬得不行。
毛金兰知道真实情况是怎么样,在陈家陈家没有给她机会说,她也不敢说,到了这里,已经是大柏油马路了,听人家说,顺着这条路走,一直往东就能到大城市去了,她不知道大城市是怎么样的,但她知道,在这个地发,在这个县城,已经没有她毛金兰的容身之地了。
“不是。你就把我放在这里吧,你回家,我从这里走,在我的嫁妆柜子里,是这些年存的所有私房钱,没有你给的聘礼多,但也差不离。我家你不用去了,想去也可以。”
毛金兰的一席话,直接把陈建邦给说懵了,但他到底不是傻子,他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什么,放置于手边的大手攥得死紧,“大姐,这个玩笑不好笑。”
毛金兰一脸平静的看着通往东边的公路,今天的夜只有满天繁星,黑的伸手看不见五指,可在毛金兰看来,在这条路的尽头仿佛就是有一盏昏黄的灯,灯光昏暗,却足够照亮她脚底下的方寸之路。
“我不骗你。”这句话说出来,毛金兰心里一松,她不怕直接说出来,早晚都是要知道的,早知道晚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陈建邦一拳头砸向路边的大树,老去的黄色的树叶飘落下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陈建邦的双目赤红。
毛金兰小幅度的往后退了一步,“还没听明白吗?就是我的头上,和你的头上,都带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陈建邦跨上自行车就往毛金兰家的方向走走,毛金兰看着陈建邦的背影越来越黑,直到看不见,才摸索着顺着公里从东走。两边的灌木丛黑黝黝的,两边的树木高高大大的,风一吹随风摆动,如果是一个半月以前毛金兰走这样的夜路她会害怕,她会发抖,但今晚,她只觉得轻松。
在这样的轻松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后面有灯光射来,把毛金兰的背影倒影在地上,又细又长,毛金兰没有回头,心忽然就提起来了,手和后背都冒出来了汗。荒郊野外,半夜三更的,她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幻想了。
一阵自行车车铃声传来,很快车子就在毛金兰身边停下,陈建邦扬着声音道:“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不能就这样走。”陈建邦被气疯了,骑着车走了二十多米,他的理智回来了,觉得不能就这么放任毛金兰离开。
毛金兰与陈建邦无声的对质了两分钟,最后毛金兰爬上了陈建邦的车后座。
骑了40分钟后,到了毛家,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家家户户都睡了,他们进村,只有守门的狗发出了几声狂吠,而后便没了动劲儿。
眼看着就要到毛家了,毛家屋里一片漆黑,四下里连一盏煤油灯都不见亮,院门紧闭,陈建邦的车停在了院门前,毛金兰默默的走过去伸手从门洞里推开门闩。
院里的大黄狗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狂吠,毛金兰哼了一声,大黄狗就不叫了,屋里听到响动,东屋没有动静,西厢房的煤油灯却亮了,不一会儿,毛金国出来了。
“走吧,进客厅呆着。”毛金国推开了客厅的门,点亮了在桌子上的两根婴儿手臂粗的蜡烛。
陈建邦看到这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没坐没说话,毛金兰走到她的对立面,靠着墙呆呆的站着。毛金国去了毛老头的屋子门前,一声一声的敲着门,敲了二十分钟,毛老头和周大妮儿才黑着脸出来。
周大妮一出来就直奔毛金兰去,先一巴掌打到毛金兰的脸上,然后又拧住她的耳朵,嘴巴里骂着脏话,什么难听说什么,女表子,小贱人,卖哔的,不堪入耳,毛金兰眼神的眼神是麻木的,闷不吭声的就那么受着,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陈建邦反应过来,迅速冲到毛金兰的面前,把毛金兰从周大妮手里救出来,就这么一大会儿的功夫,毛金兰的脸上已经浮现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子,把毛金兰清秀的五官毁了一大半。
陈建邦震惊的靠着她,毛金兰发现了,看了他一眼,又平静的移开了目光。不知道怎么的,陈建邦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
“女婿,我也跟你说实话吧,换亲这事儿啊,是我老毛家对不起你家,事到如今,要怎么样,随你吧。”这是毛老头和周大妮商量好的,一个白脸一个黑脸。
陈建邦把对毛金兰莫名其妙的怜惜扔出脑海,对毛老头说:“我就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我媳妇儿换人了。”
毛老头抽着烟不回答,周大妮偷偷看了他一眼,道:“还不是我家这大闺女,特别喜欢你,死活的要嫁给你,我们不同意,哪里知道她会在结婚宴上来这么一出。”
这也是周大妮和毛老头商量好的,把一切都推到毛金兰的身上。
这漏洞百出的话语说给三岁小孩儿听不见得人家会信,毛家老两口是把人当成一两岁的奶娃娃哄呢。先不说毛金兰和陈建邦见过几回,就毛金兰今晚这表现就不是一个爱陈建邦爱的死去活来的人能够表现出来的。
陈建邦的余光往毛金兰看去,果然看到毛金兰满脸嘲讽。
这时,屋外的大黄狗又叫了起来,毛金国去开的门。
黄二环和陈家老大老陈头来了,在门外黄二环还朝毛金国笑呢,等进了屋,看到屋里没有毛家二闺女,毛家老大一脸伤,她笑脸僵住了,然后,她又若无其事的道:“亲家,我儿媳妇呢?”
毛老头见事情瞒不住了,才把什么都说了,黄二环一手插着腰,指着毛家的祖宗牌位就开骂,周大妮一直忍着,过了几分钟,她忍不住了,和黄二环对骂了起来,两人声音越来越大,毛老头一声厉喝,两个女人才停下对骂声。
毛老头看着老陈头,“老哥,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老陈头目光沉沉的环视一眼屋里众人,“亲,是不能结了,彩礼,聘金你们得还给我家,正好人我家也给你家送回来了。”
老陈头说得没错,合情合理,毛家众人没话讲,老陈头对陈家人说:“走吧,老大,明天把嫁妆拉回来给毛家,多带几个人,把咱家的聘礼钱都拿走。”老陈头心里憋屈得很,把毛家也恨之入骨,要不是怕这件事情闹大了影响了小儿子在军队好不容易拼搏出来的前程,他怎么可能就这么便宜毛家。
黄二环心气不顺,朝着毛家的正堂吐了一口浓痰,转身跟着老陈头走了,陈建邦看了一眼毛金兰,也赶紧跟上。
眼看着他们就要出屋了,周大妮急了“人你家不要可以,钱,一分也没有!”陈家给的聘礼钱早就被花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最后一点是儿子的上学钱,不能给,死也不能给。
老陈头眯着眼,“那你家想怎么样?”
周大妮绕到毛金兰身后,把毛金兰一下子就推到陈家人那边,毛金兰脚步不稳,一下子就被推到了地上。
周大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怎么样,如果你们非要钱,那也行,转头我就上部队去告陈建邦强奸我闺女,始乱终弃!哼,我闺女晌午就跟着你儿子出门了,谁知道这中间她有没有被你儿子怎么样?”
周大妮早把这些东西打听清楚了,部队对这些事儿查得严肃着呢,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到时候他老陈家的儿子就要被部队开除了,老陈家的名声也烂了,不被批斗就不错了。
投鼠忌器,哪怕是说到天边去也是陈家占理,可是他们不敢赌,陈建邦才从建了个一等功,前途无量,不能就这么毁了。
毛金兰终究被带回了陈家。
流言蜚语把陈家淹没在了口水中,一出门,哪里都能够听到谈论老陈家的事儿,陈家人都不敢出门了,看毛金兰更是不顺眼,陈建邦在结婚第二天就走了,没有圆房,也没人说什么。
毛金兰像是一个犯人,到哪里都有人看着,就怕她一个不小心就跑了,脏活累活都是她干,好在饭能吃饱。
就这么过了三年,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儿,毛金丽原来没有怀孕,都是哐人的,后来终于怀孕了,算算日子,也快生了。
陈建邦在家呆了半个多月,他们夜夜圆房,终于在陈建邦去部队一个半月后,毛金兰怀孕了。六个月后生下了他的儿子。
毛金兰终于觉得活在这个世上有盼头了,无数次,她都想着,死了就好了,死了就解脱了,陈家人也知道,所以把她看得特别严,她没机会,夜里都有人和她睡,不是程建邦的大嫂就是二嫂,再不济,就是她们两家半大的孩子。
生了孩子后,陈家的看守松了,可毛金兰舍不得死了,她给她的儿子取名叫希望,“你就是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希望。”
希望半岁后戒了奶,跟着黄二环生活,毛金兰又整天忙着挣工分,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和孩子亲近。
毛金兰再也没有回去过毛家,在毛老头周大妮把所有的错归到她身上的那一刻,她就不欠毛家什么了,和毛家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希望两岁的时候,毛金丽因为搞破鞋被李家休回家了,毛金兰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出了眼泪。
苍天有眼。
后来,听说毛金丽的日子过得可差了,不仅当了后妈,还经常被打,毛金兰只觉得痛快,又痛又快!
有了希望以后,陈建邦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每个月的津贴都会寄回来,黄二环根据程建邦的要求,给了毛金兰三分之一,毛金兰都存了起来,自己不花一分。
在希望十一岁这一年,国家分产到户了,陈家给了她和希望的口粮地陈建邦的那份都没有给,把他们分了出去。
起初是娘俩住在村口的破庙里,后来毛金兰盖了间茅草屋,再从茅草屋住到了泥巴房。
陈建邦早就到随军的资格了,可她从来没有主动说去过,陈建邦也没有叫过,可渐渐的给她寄的钱越来越多了,毛金兰还是没用。
希望小学毕业了,毛金兰买了家里的房子,到镇上去租房子住着陪读,自己做点小生意维持生活,生意好的那两年,她还能存下点。
希望读高中了,毛金兰又跟着去了镇上。
毛金兰不识字,希望怕她被骗了,教她认了字,等她能通顺的念完一版面的文章时,希望又考上大学了,已经长大了,雏鹰已经能够起飞了,不需要她了,她又觉得生活失去了目标了。
毛金兰又想到了年轻时候寻死的念头,这些年,她越来越心境越来越平和,那些念头已经很多年没冒出来了,一闲下来就忍不住乱想。
希望说:“妈,我上课不在的日子,你去看看我爸爸吧,等我放假了你再回来,你为了我孤单了那么些年,应该是找找自己的幸福了。”
毛金兰摸着酷像陈建邦的脸庞哭了,她心里是有陈建邦的,那个男人虽然不爱她,虽然讨厌她,可他只要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就是他们这个小家的顶梁柱,定海神针。
可有什么用呢,他们没有一个好的开头,也不会有好多结局。
希望也哭了,他靠在毛金兰的膝盖上说:“妈,我始终会成家的,成家以后,我的精力就会分到我的小家里了。可是你不能丢下我,你把我丢下了,我就没有妈了。”
毛金兰去了,陈建邦这些年虽然洁身自好,在外面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对她的态度却还是一如既往,叫她做姐,只有床上才叫。
也只有在床上,毛金兰才能感受到愉悦,这样的愉悦和下了床的冷淡相对比,毛金兰越来越绝望,她只能两头跑,希望放假了就走,希望长大了,要交朋友了,她就就近找零工干,等希望开学了她又回去。
就这么居无定所的,希望大学毕业了,成家了,有孩子了,孩子出生了。
希望的孩子出生以后,毛金兰伺候了到了半岁,就由亲家母接手,她回到了陈建邦的部队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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