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撞上路边的隔离带, 连人带车翻倒在地上。
车轱辘还在转, 远远的, 锦葵看到宋小琪一步步走过来。
地表沙沙摩在肌肤上, 火辣辣的疼。
锦葵皱了皱眉, 想爬没爬起来。
“宋小琪, 这么热的天你穿马丁靴不怕被捂出脚气吗？”
“到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出来？”
宋小琪站着睨她, 眼里都是戏谑，“你腿骨折了。”
“废话，不骨折早踹你了。”
锦葵从裙子兜里摸出手机, 好在手机还没摔坏。
她拿出电话就犯了难，打给谁？
打给爷爷，会把他老人家吓坏。打给云晚晴, 那同学们不就都知道了, 她脸皮薄，不好意思。
打给程晏？这个念头立刻被否决。
除此之外, 好像真的没人可以打了。
她在心里呵呵了两声。
“喂, 你女朋友腿骨折了, 我把地址定位发给你。”烟嗓的声音。
“你——有病？”
宋小琪点了根烟, 靠着她那辆电动车半坐着, 吸了两口, 慢悠悠道：“有病。”
“那你就去治治吧。你干嘛给程晏打电话，我自己会叫救护车。”
“怎么？你不想让他来？”猩红光亮在宋小琪的指尖忽明忽暗，“我想, 我就是想让程晏看看他的女朋友有多么菜。”
锦葵想怼她, 想想作罢。
成王败寇，虽然两个人都没到终点，可她摔倒了，还以这么惨兮兮的姿势躺在地上，她有什么好怼她的。
她躺着，突然发觉，原来今天的星星这么美。摔倒还有这顺带点好处——欣赏个夜景。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她听到远处有跑步声传过来。
直到她的眼前被阴影覆盖。
阴影下那张脸棱角分明，每一个线条都很完美，就像天上耀眼的星。
“程晏。”她叫他的名字。
“你还笑？”
身边有哭声。
锦葵撑着头看了看，心里骂了句脏话。
整个半天还是大家都来了，好丢脸。
“云晚晴，我没死呢，你哭什么？”
云晚晴那哭声跟二胡一样，平白给气氛渲染的有些凄惨。
“我，我心疼你啊！”
云晚晴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男生搂了过去，三班那个平日里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沈航正抱着云晚晴，给她顺气，安慰她。
锦葵觉得她这一年的脏话都要在今天骂完了。她没力气折腾，心想，等姐腿好了，再去收拾沈航！
沈航这个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样快的猪也敢来拱她家的嫩白菜。
“别乱动，在救护车来之前保持平躺。”程晏护着她，找了件外套盖在她的短裙上，“不要乱动，否则会造成二次伤害。”
在来的路上程晏就叫了救护车，这种骨折，如果不做处理就随意移动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他衡量了利弊，叫救护车是最好的方法。
好几个同学都跟着来了，他们也不了解状况，看到这个局面有些傻眼。
“晏哥，别急，一会儿救护车就来，我们几个去路口迎迎。”孔东带着几个人走了。
程晏始终没吭声。
柳盛表情不好，心不在焉的。
他过来拍拍程晏肩膀，又转而对锦葵说：“疼吗？”
锦葵哼了一声。
她其实很想喊疼，很想哭，可是看到程晏，她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了很多。
程晏真的能止疼。
那万一以后没有了他，疼得时候要怎么办？
“你把脸转过去。”锦葵伸手去扭他的头，“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样。”
“不是让你等着我？”程晏没动，定定看她，从刚才起眼就一刻没离开过她。
锦葵伸手想把他皱着的眉摊平。
“怎么回事？”
“电动车刹车失灵了。”她刚刚一个使劲，车速提升到了极限，人都跟着后仰。反应过来就捏了刹车，可是失灵了。
“哪来的电动车？”
“共享电动车。”那种在路边刷微信就能解锁的电动车。
“算了，你别说话了，别费力气。”
这种地方哪来得什么鬼共享电动车，她骑的车子肯定是被人动过了。
程晏把手垫在锦葵头后面，“忍忍，马上救护车就到。”
“程晏。”宋小琪在后面看了半天，她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还是走了过来，“我——”
“滚！”
大家被这一声吼惊得往这边看。
光线不明，看不清宋小琪的脸，她手臂垂在身体两侧，很僵硬。
锦葵顺着路灯还是看见了她手腕上的疤痕，好几条。
宋小琪没再说话，大步走到树下站着。
树下蚊子多，让她喂喂蚊子去吧。
救护车终于到了，锦葵的腿被简单固定好，抬到担架上。
“你别走。”锦葵要被抬上车，她使劲支撑着抬起头，扯着程晏的手，嘴里重复着，“你别走。”
程晏喊柳盛，“你陪她去医院。”
柳盛愣了两秒，“你不去？”
“救护车只能一个家属陪同。”
程晏把自己的钱包给柳盛，里面现金不多，他报了□□密码。
“这......”柳盛没闹明白怎么回事，锦葵去医院这么重要多事程晏竟然不陪着。
程晏抽出手指，指头都被锦葵拽发白了。
锦葵眼圈红，被按在担架上抬上了车。
上来车她突然觉得浑身都在疼，手握着拳头发颤，咬着牙，多大个事，骨个折有什么好哭的。
“很疼？”柳盛看不下去。
“嗯。”锦葵现在并不想说话。
“没事的，到医院就好了。”
柳盛不知道说什么，他也不会安慰人，他今天也很烦躁。
云晚晴给他发信息说要带家属来，他当时差点掀桌子，等了半天，包间门打开时，见到云晚晴带来的家属是锦葵，他按在桌子上的手又伸了回去。
结果刚刚云晚晴又跟沈航抱上了，沈航人是浪了点，但平时也是玩得差不多的哥们，他能说什么，有什么立场说什么。
柳盛敞着腿坐着，手臂枕在膝盖上，胡乱抓自己头发。
车上护士看他很难过的样子，安慰道：“你女朋友就是腿伤了，没大事的。”
柳盛尴尬，“不，她不是我女朋友。”
护士吐了下舌头，不是你女朋友你在这又抓头发又抖腿的，“诶诶，小心别碰到伤员。”
他这才回神，“对不起啊。”
锦葵很想给他挤个笑，挤不出来。
“你别怪阿晏。”柳盛也觉得程晏不陪着上车不对，车门关上的时候，他看到程晏像宋小琪走过去了，他相信锦葵也看见了，“阿晏也是没办法，毕竟有婚约。”
程晏的事他也只知道这么多，还是宋小琪在学校威胁程晏跳楼的时候听人说的。
知情人不多，随着宋小琪的转校，这些事情早就被淡忘了。谁知道今天宋小琪会来，他也很惊讶。
“他是身不由己。”
救护车的响声一直在耳边，锦葵嗯了一声，把脸转向另一边。
.
锦葵躺在医院整整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她赢来了一波一波的探望者。
锦老爷子是雷打不动每天都来，差点要住在病房，被司机好说歹说拦住，司机跟了他多年，也是心疼他。
前几波迎来的是各种同学，一班、十班还有其他几个班的，甚至还有以前十中的朋友。
锦葵仿佛体会到了小时候那次生病，好多人来围着她的心情。
众星捧月，不过是打了石膏的月。
最后连锦远山和王曼也来了。这倒是让锦葵很意外，以前她发高烧住院，医院就在家的附近，这俩人都没来看过一次的。
这次专程从A市开车过来看她，还拿了好多补品，这，还是真新鲜！
终于安静了两天，锦老爷子每日只在送饭的时候来。
锦葵抬头看了一眼病床前的人，扯扯嘴角，“你回去吧，这里有护理的阿姨，你天天杵在这里很碍眼。”
“赶我走？”
“嗯，赶你走。”
“想死就再说一遍试试。”
锦葵在赶程晏回家的第n次中又失败了，她还是怂，狠不下心。
“那我要喝水。”
程晏起身给她倒水，她接过水，喝了一口，水温刚刚好。
“那我还要吃苹果，要吃苹果皮削完不会断的那种苹果，断一下我就不吃了。”
“我还要擦下脸，脸都油死了。”
“我要看电视剧，要看那种校园玛丽苏的，虐虐虐死男主那种。”
......
锦葵作了半天，实在没什么好作的了。
半晌她又说：“来，把你那纤纤玉手给爷看看。”对上程晏视线，锦葵立马改了口，“哥，你手还疼吗？我看看。”
锦葵入院后，程晏是第二天下午才到到医院。
人还好，就是右手上缠着纱布，说是来得路上不小心擦上了。
“没事。”程晏没给锦葵看，他拿着遥控器换台，锦葵要看的那种风格的校园电视剧真的不好找。
锦葵手机响了，拿起来看了信息后就气得把手机摔在了床上，她发邪火，“程晏，你能不能出去溜达会啊，或者找个袋子把脸给罩上。”
张伊橙刚才发信息又要来看她，一周七天，她来了五次，次次一进来就盯着程晏看，眼都不带挪一下的。
那是来看她？
她想了想给张伊橙回信息：
［别来了，你的大校草都好几天没洗澡了，你都不嫌弃？］
张伊橙回了个流口水的表情：
［不嫌弃，颓废的帅。姐我一会儿就到。］
手机重新被甩在一边，“这些人是当我死了吗？！”
没一会儿张伊橙就到了，这次还跟着几个女生，云晚晴随后连招呼都没打也来了。
病房里挤了好几个人。
锦葵隔着人瞄程晏，程晏表情淡淡，这么几天颓废得竟然颓出了另一种帅。
程晏走过来给张伊橙搬了张凳子，“你坐这。”
锦葵倒吸一口冷气，是真当她死了啊！
张伊橙怔了一下，明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之前几次来程晏脸跟冰碴子一样冷，今天怎么肯主动帮她搬凳子坐。
“谢谢，没事的，不用辛苦，我坐这里就好。”张伊橙脸红道。
“坐凳子上吧。”
“真不用麻烦。”
“我怕你坐到锦葵的腿。”
张伊橙：“......”
程晏坐在沙发上削苹果。
没一会儿张伊橙又蹭了过去。
锦葵穿过众人眯着眼看，程晏不喜欢别人挨着他，她还真怕程晏一生气把苹果到扎在张伊橙身上。
又看了一会儿，诶？脾气很好，挨着他坐也没发火。
锦葵可能是在病床上躺久了，最近邪火特别多，她清清嗓子，想要宣示一下主权，话到嘴边那句“那是我男朋友啊，你们给我死一边。”就变成了——
“程晏，我要跟你分手。”
程晏手里的苹果皮蹭得一下断了，他把水果刀扎在苹果上，缓缓抬眸，沉着眸子，“想不想那条腿也断？想了就再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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