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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悦然, 你家出什么事了？”路萌是个小可爱, 她平时虽然跟李悦然说话不多, 但这种事她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李悦然抬头望了灯光一眼, 眼中有泪滑出, “没什么，就是家里吵得凶，我有点束手无策。”

　　“不会吧, 出这种事情。”

　　星遥记得李悦然说过她家里的事，她跟她父亲相依为命，若说有什么让他们产生隔阂, 除非……

　　“其实我爸看上一个女人, 非要跟她结婚，我不同意才跟她大吵一架。”

　　果然……难怪她最近上课心不在焉。

　　星遥走过去抚了抚她的背, “要不你跟你爸打个电话吧, 毕竟分科的事也不是小事, 万一选错了, 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对啊, 不能马虎。”

　　室友纷纷劝阻她, 李悦然像是心意已决，擦了把泪，说：“没关系, 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 文科也很好，我相信我会学好它，你们放心吧。”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既然她已这么说，她们便再无劝阻她的理由。

　　“那好吧，希望你想好。”星遥拗不过她，最终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个夜晚注定难以入眠。

　　入夜，朦胧的月光透过阳台铺向地板，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交错，星遥能明显感觉到下榻的陶桃翻了个身。然后，一如既往地说了句梦话。

　　“红烧肉。”她在梦中还咂着嘴。

　　嗡嗡，枕头底下的手机传来几声震动。她揉了揉眼去拿手机。

　　1点28分，这个夜晚过得有些缓慢。

　　悦然……她仰过头望向对面那张床铺。

　　李悦然翻开半边被褥。

　　“看手机！”刺亮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她指了指手机。

　　星遥躲进被窝，一条一条翻她给她发的信息。

　　【星遥，其实我没做那么大决心，我只是在纠结，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如果我爸因为我选文科而跟我吵一架的话那是不是说明我得到重视了，他在短期内就不会娶那个女人？】

　　【星遥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如果让他们结婚我真的不甘心，我见过那个女人，我不喜欢她。】

　　连发三条已表明她的态度，星遥整个身子窝在被窝里，心里一阵迷惘。

　　她曾经也感受过家庭带给一个人的影响，她当然明白她的感受，可她们这个年龄是该任性的年龄吗？

　　热气不断从脚底翻涌，她的头闷在被窝里有点热。

　　【如果想用这件事来证明你在你爸心中的地位的话，那么悦然，我必须得说实话，这万万不可取。即使你爸爸很爱你，但他也不会因此而放弃自己的幸福。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说，我没有理由干涉你的家事，但站在朋友的角度，我还是想关心你，你不妨试图去发现发现那个女人的好，你要相信你爸爸的眼光，他做出这个决定一定也在为你考虑。】

　　星遥不知道说这番话额是不是有失中肯，但如她所言，站在朋友的角度她只能这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究其原因在他们父女身上。

　　李悦然回复短信很快，不过须臾，她就敲敲打打发了一行字过来。

　　【谢谢你星遥，我想我还是要消化一下，可能除了童年那场变故我没经历这么大的事，所以一时半会儿不知该怎么面对。哎，我从小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今晚跟你说你别介意。】

　　星遥：【怎么会呢，大家是好朋友，有什么事可以敞开心扉，不必客气。】

　　李悦然：【哦，那上次贴吧上的那篇帖子……】

　　李悦然似乎对她的身世很感兴趣，她是第一次口无遮拦地问她。

　　星遥侧卧在床上，湿濡的汗从手心溢出，粘在手机上。她的手机烫得吓人。

　　【是真的。】

　　万籁俱寂，月光照拂下的合欢树影碎碎绰绰，与白色的瓷地板砖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缕光射向床头，她将被窝掖出一角，只留那么两只胀涩的眼干瞪着。

　　李悦然踢了踢她的床杆，用一种微乎其微的声音说：“晚安，星遥。”

　　可是她明白这个夜晚注定睡不着。

　　2点58分，困意依旧没有如山倒，她在这个时候又收到一条信息。

　　【明天我来你们学校附近，有空出来坐坐吗？】

　　宋嘉贺，真是许久未见他了。

　　***

　　第二天傍晚下课，星遥去学校附近的甜品站见宋嘉贺，和上次看到他不同，今天的他衣装笔挺，款款有型，似乎来这儿是有要事相商。

　　宋嘉贺熟悉她的习惯，他提前叫好了一份提拉米苏和一杯柠檬汁。

　　星遥抿了口柠檬汁，甘爽冰甜，但对于提拉米苏，她握着钢叉的手实在无从下手。

　　“怎么，这甜点有问题吗？”

　　咖啡的苦、蛋与糖的润、甜酒的醇、巧克力的馥郁、手指饼干的绵密、乳酪和鲜奶油的稠香、可可粉的干爽，不到十种材料，把甜所能唤起的种种错综复杂的体验，交糅演绎到极致。提拉米苏是一款专属于浪漫的甜品，吃到它的人，全身心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星遥舔了舔舌，说：“不是，是我现在牙齿不大好，不大敢吃甜食，所以有些犹豫。”

　　“哦，是这样啊。”宋嘉贺了然地笑笑，然后说：“以前每当你心情不好我都会给你带甜食，没想到它们会变成你的一种负累，看来是我疏忽了。”

　　“没有，这不怪你，要不是你鼓励我，我恐怕一辈子都感受不到甜的滋味。”星遥将钢叉往餐盘上一放，顺手抽了张纸巾。

　　“你今天是在附近办事吗？怎么正好路过我学校？”

　　她的笑容比印象里要开朗许多，宋嘉贺莫名欣慰。

　　“你不会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我说过有机会我会过来的。”

　　对哦，他说他在嘉溪开了家心理诊所，这学期快要结束，他们居然到现在才见面。

　　星遥歉疚道：“对不住啦，我事情一多就忘了，所以……”

　　“所以我还以为你要食言了呢。”宋嘉贺重新找服务员要了份菜单，让星遥再点一些东西。

　　“不用了，我等会要回学校，吃不完的。”一见面就让他破费，不大好吧。

　　宋嘉贺也不勉强她，他将服务员招呼走。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爱麻烦别人，其实对方愿意的话，还是可以的。”

　　他的话另藏玄机，星遥不会听不出来，她略表歉意，“也不是啦，只是我也长大了，你总不能一辈子像个哥哥一样照顾我吧。”

　　“是哥哥吗？”这句话宋嘉贺接得莫名快，星遥没有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他又说：“这几年没见你，你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得多，星遥，你是真的长大了。”

　　他胳膊肘托在圆桌上，光线照在金丝镜框上，他脸部的棱角渐渐被虚化，直至柔和成水中浅浅浮浮的月。

　　逆着光，星遥看到他唇角上扬，勾出一抹温柔的弧度。

　　“宋大哥，你这样说搞得我像个小孩子似的，我本来就不小了啊，再过两年高中一毕业直接奔三了呢。”

　　“哦，你是在刺激我这个老年人吗？”宋嘉贺一托镜框，又问：“现在学习怎么样，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

　　“嗯，不知道算不算，只是现在明确了就业方向，未来可能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什么方向？”

　　“就是－－”她方脱口而出，突然悬崖勒马。

　　关于这件事，她曾经去探过宁璨的口风，宁璨说他可能学建筑，那么她嘛，土木工程好了。

　　“呃，也没什么，就是三分钟热度，这几年哪个热门选哪样呗。”她心虚地喝了口茶水，因为宋嘉贺曾建议她学心理学或者医学。

　　她心里的小九九宋嘉贺一眼望穿，但他没戳穿，而是淡淡说：“不管你选择什么，未来在你脚下，只有你活得开心那就够了。”

　　“你们心理医生现在都是这么给人灌心灵鸡汤吗？”

　　星遥以为他职业病犯了，忍不住提醒他。

　　宋嘉贺却说：“不是灌心灵鸡汤，是想让你为自己负责。人生只有一次，每次站在十字路口都会面临各种选择，你对未来作出何种规划，选择权全在于你。”

　　这话倒说得一点不含糊。当年，若她排斥去看心理医生，那么她现在也不会是这番境地，起码，不会活得这么坦荡。

　　她看着宋嘉贺的眼神多了分谢意，“谢谢你，宋大哥，我会对我自己负责，一定不能再输在起跑线上。”

　　“这才像你嘛。”宋嘉贺自然而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哎呀，程星遥，你怎么在这里，老穆找你有事呢。”

　　两人客套之际，门外冲出来一个庞然大物，不用说，那人就是丁为。

　　星遥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急急燥燥道：“老穆找我什么事，不会又要训我话吧。”她寻思来寻思去，最近应该没犯什么事吧。

　　丁为眼珠子滴溜直转，“快点快点，事多呢。”

　　他拽着星遥的衣袖就跑，星遥边回头边向宋嘉贺说：“那我先走了，有事咱们再联系。”

　　“嗯，去吧。”

　　宋嘉贺眼含笑意地和她打过招呼，然后眼一瞥，瞥到一抹倚在梧桐树下的身影。

　　身影的主人是位桀骜张扬的少年，他手一挑，对他作了个“注目”的礼节。

　　“离她远点。”而口型却准确无误地在传达这个讯息。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浓香氤氲在鼻尖，宋嘉贺端起手边的咖啡，浅啜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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