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茵视线落在那两行字上, 打算等屏幕自然暗下去之后再移开, 结果等了几秒之后, 屏幕还没暗下去, 旁边的陆期倒是先一步说了句话：“乔姐姐, 你跟纪总怎么回事？”

　　办公室里本来就有俩热爱八卦的女人, 稍微一问基本就能知道上次跟他们成一个电梯的人是谁, 何况报社男性员工虽然不少，但是像纪寒声一样长相独树一帜地好看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乔茵丝毫不诧异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拇指一按把屏幕按灭：“就那么回事吧。”

　　陆期“诶”了一声，“咱报社还能发展办公室恋情吗？”

　　很显然，他已经把“那回事”这三个字, 在心里具体化了。

　　乔茵嘴角轻扯, “不清楚。”

　　反正她投简历以及后期面试的时候，没人提醒过她, 乔茵眯了下眼睛, “好像没明文规定过。”

　　不过话说回来, 开会时手机要静音也不是明文规定的。

　　乔茵自己完全得不出结论, 而且越想越觉得头大, 眼看陆期还有继续问的架势, 干脆轻咳一声摆了摆手：“规矩不是我定的，你要是真的想知道……”

　　她眼尾轻扬，冲他不太怀好意地笑了笑：“可以去问纪总。”

　　乔茵觉得这个回答完全能堵的住他的嘴。

　　纪寒声在他们这种普通员工里虽然算不上什么禁词, 但是跟他随随便便问问题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事。

　　也只有陆夏做了一次二般人, 上次居然真当着纪寒声问了他房间的拖鞋是怎么回事。

　　陆期和陆夏虽然同姓，但是看起来就比陆夏靠谱了不少，乔茵坚信他不会做第二个二般人，把手机往储物格里一放，刚一抬眼，就瞧见后视镜里，男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乔茵一愣。

　　“等我成了纪念的男朋友，我肯定第一个替你问他。”

　　乔茵更愣了。

　　这句话似乎有几个疑点。

　　前半句有，后半句也有。

　　乔茵暂时忽略了后半句的“替你”两个关键字，眉头一皱，霎时就转头看了过去：“你说成谁的男朋友？”

　　陆期弯唇一笑，眼眸干净：“纪念。”

　　……卧槽。

　　这不是正常故事该有的发展，乔茵眨了眨眼，觉得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她表现出来的惊诧太过明显，陆期抬手在她眼前一晃：“怎么了？”

　　乔茵没答：“你和纪念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大一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陆期和纪念同校，专业虽然不同，但是校学生会里是一个部门。

　　他是小部员，纪念是副部长。

　　乔茵“哦”了声，“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当然知道，”陆期难得腼腆了一回，声音也弱下来，“我们部都知道。”

　　乔茵大概听懂了。

　　纪念确实跟她提过一个追求者，不过没提过名字，每次一说就以“小学弟”代称。

　　今天小学弟这样了，明天小学弟那样了，后来纪念参加完毕业典礼那天，突然就说了句：“那个小学弟跟我表白了。”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纪念该换男朋友换男朋友，该研究古董研究古董，乔茵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一直到今天，这个小学弟偶尔提了这么一嘴。

　　乔茵有些同情地看他一眼，“那你还挺长情的。”

　　陆期笑笑，倒是不否认。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再打开手机看时间的时候，时间居然就这么过了五分钟。

　　乔茵手机在掌心掂了一下，“我去宿舍楼，你去教学楼，十点一刻在南门见。”

　　教学楼在学校正中，位置比宿舍楼远了不少，乔茵把车让给陆期，下车以后直接就抄了小路去宿舍楼。

　　乔茵到那男生宿舍门口的时候，里头的人还在睡觉，衣服都没穿利索就黑着一张脸下床开门：“谁啊大清早……”

　　门一打开，里头各种味道混合着往外飘，乔茵皱了皱鼻子，往旁边挪了几步：“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谁都喜欢漂亮姑娘，尤其这群医科大的理工男，学校连女生数量都不多，更别说这种漂亮女生了。

　　男生怜香惜玉的心态一上来，语气都温柔了不少，“姐姐，你、你问……”

　　这是乔茵第一次体会到美色的重要。

　　她从第一天采访于明的这两个舍友，效率都比想象中高了不少，开始虽然也不容易问出什么，但是这俩人态度一直不错。

　　来得次数稍微多了，倒也能问出一些有用的来。

　　乔茵转了转指间夹着的笔：“于明和他女朋友感情好吗？”

　　“啊？”

　　男生一愣，眼睛向上一抬思索几秒，“一般吧……他就那种性子，跟谁都不瘟不火的，交个女朋友也没见得多亲密。”

　　乔茵点头，“他和你们宿舍谁关系最好？”

　　男生开始叹气。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乔茵没再等他回答，又抛出来个问题：“于明的女朋友和……在一起以后，感情好吗？”

　　“也一般吧……”

　　男生突然把门拉上，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我们私下都觉得他是因为于明交了女朋友冷落他，所以把于明的女朋友给抢过来了……本来以为用不了几天就分手了，谁想到……”

　　男生又叹气，因为刚起床还没洗漱，叹气的时候还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味道一缕缕散开，乔茵继续皱鼻子，笔尖在本上的问题前一个个轻点下来，然后道：“谢谢你，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刚转身，身后那人又叫她，“姐姐，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啊？”

　　“……”

　　乔茵回头，冲他弯了下唇角。

　　男生整个人豁然开朗，本来都打算回宿舍拿手机记一下了，结果跟前这漂亮的小姐姐突然敛了神色：“不能。”

　　“……”

　　-

　　乔茵但校门口的时候，是十点十分。

　　又过了三分钟，报社的车停在她脚边，乔茵抬了下眼，然后上车。

　　陆期转头看她，神色几分郁闷：“什么都没问出来，他说我太烦了。”

　　顿了几秒，陆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更加郁闷：“他还问今天怎么不是那个漂亮姐姐。”

　　乔茵“嗤”的一声轻轻笑开。

　　“乔姐姐，你问出什么来了？”

　　乔茵问得直接：“于明是不是喜欢男人？”

　　男生一呛，直接咳了出来。

　　乔茵瞥他一眼，“他高中的时候交过女朋友吗？”

　　“没，没有……”

　　陆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一直到把车开到目的地，他还觉得有阵阵寒风往身上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本来以为是一起简单的绿帽谋杀案，结果被乔茵这么一说，层次瞬间就深了很多。

　　陆期跟在乔茵后面进去，短短一条走廊过去，就到了警方安排他们见面的地方。

　　房间密不透光，只有头顶悬着的那盏灯明晃晃，四周都是监控录音设备，于明已经在里面坐着，身子微躬，头也深深地垂下去，听见他们两个的脚步声也没有任何动静。

　　乔茵放轻脚步走过去，这会儿没有玻璃窗隔着，她和陆期坐到于明对面的椅子上，然后轻声开口：“于明？”

　　时间不多，她沉默不得，调了录音笔就开始直入主题：“方便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吗？”

　　男生终于抬头。

　　他和陆期差不多大，但是眼神不一样，陆期是朝气蓬勃，而他恰恰相反，是死气沉沉。

　　乔茵嗓音一梗，“你投毒的动机是什么？”

　　男生闭口不言。

　　陆期到底是男生，性子也比乔茵急一点，“换个问题，你恨他恨到想让他死吗？”

　　他印象中的于明不是这种人。

　　果不其然，于明摇了摇头。

　　乔茵和陆期对视一眼，“你和他只是简单的舍友关系吗？”

　　还是摇头。

　　事情的真相仿佛越来越接近乔茵心中所想，她摒了摒呼吸，“那是……恋人关系？”

　　话音落下，是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陆期目瞪口呆，忍了半天没忍住，伸手指了指他：“你，你，你……”

　　乔茵抬手就把他的手指头打下来，继续问：“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男生依旧沉默。

　　乔茵呼了口气，继续问：“你还喜欢他吗？”

　　“……”

　　“那为什么想让他死？”

　　“……”

　　乔茵觉得自己在自言自语，叨叨叨说了半天，这人半个字也不回她。

　　乔茵问得郁闷又丧气，偏偏没有资格发火，只能深呼几口气平静下来：“你知道他家里给你请了辩护律师吗？”

　　于明抬眼，平静看她，剩下也是无波无澜：“我不接受。”

　　“什么？”

　　“死刑挺好的。”

　　于明突然就笑了一下：“跟他一起死挺好的。”

　　“……”

　　乔茵和陆期面面相觑，都懵了。

　　怎么现在看起来不像谋杀，反倒像是殉情了？

　　乔茵完全摸不着头脑，刚要再继续问，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次数多了，不是短信和其他提示音。

　　有人打了电话过来。

　　乔茵示意陆期继续跟他问，拿了手机出门去接。

　　走廊空荡细窄，光线又寡淡，乔茵看了眼来电显示，眼皮一跳然后按了接听。

　　“傅晏那边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不用说也知道是给于明辩护的事。

　　乔茵提了一口气：“说什么了？”

　　“想知道吗？”

　　“想。”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想我了吗？”

　　乔茵脸一热，条件反射地刚要挂电话，就听见那头说：“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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