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庆杰小心翼翼地扶万萍坐下, 请教老中医, “我该注意什么？”头一次做爹没有经验。

　　老中医低头写方子, 那字写的真的是龙飞凤舞, 一个都认不出来, “我开剂安胎的方子, 你去抓药, 待会儿我再告诉你，扶你媳妇儿坐那边床上。”

　　乔庆杰依言照办，拿着药方子穿过门, 进入后院，这个院子是老中医的家，特意盖了一间西屋子当药房, 药房里一面墙上存放着各种中药, 另一面则是西药。

　　他将药方递给抓药的伙计，那伙计拿着小称, 拉开墙上的小抽屉, 抓一把药称一下, 做派跟古装剧里的一样。

　　抓好药, 用纸包好, 草绳捆起来, “放两碗水，熬成一碗，一日三次。”

　　乔庆杰谢过, 回到诊所里接媳妇儿, 老中医招招手，在他耳边边一阵絮叨，乔庆杰的脸耳朵脖子全红了。

　　万萍眼观鼻鼻观心，不用想都知道嘱咐的是什么。

　　回去的路上，乔庆杰十分小心，生怕出什么差错，扶着媳妇儿的手，跟扶着慈禧似得，“我太粗心了，下午你说不舒服，也没带你看大夫，要是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以后你要多小心，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过完年就甭去工厂了。”

　　“那怎么行，不能都把事情推给万友吧，你的游戏厅没了，我的工厂再没了，我们俩喝西北风啊。”

　　乔庆杰一想也是，她怀孕了，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要是没钱了，顿顿就吃糠咽菜，到时候生个瘦骨嶙峋的小猴子出来。

　　“赚钱的事交给我，我想办法。”

　　万萍拽拽他的衣袖，“要不，你去工厂得了，你是男人，有什么事情跟万友沟通起来也方便，厂子已经上了轨道，只要有订单就不愁没钱。”

　　乔庆杰有点犹豫，传出去不好听啊，霸占媳妇儿的工厂。

　　“你总不能让我大着肚子出去跑订单吧。”

　　“不，我跑，等你生完孩子工厂再还给你。”

　　万萍翻白眼，生完孩子还得坐月子，做完月子又要带孩子，工厂……怕是顾不上了。

　　…………

　　孙爱珍端饭菜上桌，煮好饺子，筷子规规整整地放在碗上，掀亮了院子里的灯。

　　她站在门口张望，远远瞧见两个黑影，疾步走了过去，“大夫怎么说？”

　　乔庆杰笑，“你又要做奶奶了。”

　　孙爱珍的脸上也有了笑意，“原来是怀孕了，以后可要注意着点，两个月最是危险的时候。”

　　“我知道了妈。”

　　孙爱珍拽住乔庆杰，低声道：“该憋着就憋着点，别老是那啥。”

　　乔庆杰的脸一红，被老娘嘱咐这种事，有点尴尬，“我知道了，你以后少过来，不要给她气受，我第一个孩子，金贵。”

　　孙爱珍撇嘴，很是不以为然，谁家的女人不生孩子，当年她怀孕的时候还下地干活呢，老二就是在地里生的，生完了继续干活，哪就那么娇气。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日子到了，吃了一个饺子就要吐，呕了半天，全是酸水，万萍蹲在树坑边上，接过乔庆杰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

　　孙爱珍在一旁看得很欢喜，“这么早就吐，看来是个孙子。”

　　乔庆杰瞥她一眼，“女儿我也喜欢。”他拂拂万萍的背，搀着她起来。

　　进到屋里，闻到饭菜的味道，又忍不住反胃，一口也吃不下，索性窝在暖和的炕头上看电视。

　　孙爱珍的胃口倒是很好，吃了两大碗饺子，口角流油，打着饱嗝说：“你不吃孩子要吃的，哪家的媳妇儿怀孕不是可着劲的吃，不吃饭哪有力气养孩子……”

　　乔庆杰的脸沉下来，“妈，你吃完了，趁着天还早赶紧回去，待会儿路灯熄了，看不清路。”路灯并不是整晚都亮着，过了九点村子里又会陷入一片黑暗。

　　孙爱珍斜睨着儿子，混小子就知道护媳妇儿。她慢悠悠地站起来，还想再说两句，被乔庆杰推出了门。

　　孙爱珍跺脚，万萍肚子里揣的是她孙子，“我是过来人，你得听我的，吐也要吃，不然孩子生下来……”

　　乔庆杰一把推了出去，咣当锁上门。

　　孙爱珍咬牙切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一辈的话不能不信。

　　乔庆杰骂骂咧咧地进来，就知道她管不住嘴巴，吃完饭不赶紧走，非要说两句，老了就该有老人的觉悟，要是吃的下，谁不吃啊。

　　乔庆杰爬上炕，对着万萍笑，“真不吃啊？”合着不准孙爱珍劝饭，他自己劝。

　　万萍翻白眼，你们母子是轮番上阵吗，“不想吃，你收了吧，我饿了再说。”

　　乔庆杰只好把碗筷都收拾了，刷洗好，拿了个砂锅熬中药，不一会儿药烧开了，咕嘟咕嘟的冒泡，药味弥散开来，连嗅觉里都是苦味。

　　他跑去东屋抓了一把糖塞进兜里，估摸着药熬得差不多了，用布垫着把砂锅端下来，滤干净药渣子，浓黑的药汤倒进白瓷碗里，显得药更黑了。

　　乔庆杰吞口水，这要怎么喝啊。

　　果然，万萍一看到浓的发黑的药，就往后缩，头皮阵阵发麻。

　　乔庆杰笑得像狼外婆，“媳妇儿，来，喝药。”

　　万萍摇头，乔庆杰再接再厉，“为了肚子里的小崽子咱忍忍好不好，生出来了我好好补偿你。”

　　万萍可怜兮兮地看他，“就没有药片吗？”

　　“咱们看的是中医。”

　　万萍咬牙，胎不稳，药迟早要喝，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端起碗，一饮而尽，豪爽地跟西北汉子似得，脸却皱在了一起，才喝下去的中药奔腾着要往上翻。

　　乔庆杰赶紧剥开糖塞进她嘴里，丝丝甜意从舌尖蔓延开来，压下了苦味，总算没有翻上来。

　　乔庆杰把糖都放在她旁边，端着碗去厨房，眼圈有点红，瞧见还在冒着火苗的煤火，往铝壶里灌了一壶水，放在煤火上。

　　他盯着铝壶出了会神，俯下身子摇了摇暖瓶，还有半暖瓶的水，便倒在盆里兑上凉水，摸了摸刚好，端到屋里，拿了把凳子放在上面，笑盈盈地道：“媳妇儿过来，我给你洗脚。”

　　难得自家男人这么殷勤，若是换做往日，万萍早就爬过去了，可她一刻都不想动，就想窝着。

　　乔庆杰挽上袖子，上了炕，掀开被子，抱着她过来，脱掉袜子，把裤管挽了上去，先撩了点水在她脚面上，“烫吗？”

　　万萍摇头，脚慢慢放入水中。

　　乔庆杰细细揉搓，她的脚很白，泛着荧光，小腿又细又直，还没有他的胳膊粗，他一直知道她很瘦，摸在手上全是骨头，若是以后胖了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万萍的心里柔软地一塌糊涂，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像每次他揉自己的一样。

　　乔庆杰抬头看她，万萍抿着嘴笑，额上的头发在脸上投下几道暗影，脸又白又黄，跟亏了很多血似得。他记得她以前白归白，脸上还是有血色的。

　　乔庆杰去摸她的脸，万萍偏头躲开，“你才摸过脚，脏不脏。”

　　乔庆杰乐，“你自己的脚。”

　　“那我也嫌弃。”万萍皱了皱眉鼻子，抬起脚，哗啦出了水面。

　　乔庆杰笑眯眯地拿毛巾擦，擦干净了，放在炕上，又拽过被子，盖住脚，端走洗脚水，洒在院子里。

　　院子里亮着灯，很微弱，勉强能看清他的身影。万萍透过玻璃窗往外看，看他进了厕所，又看他拎着盆进了屋，接着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过了一会儿，乔庆杰进来，裤管挽到了膝盖，趿拉着棉拖鞋，头发湿漉漉的。今儿除夕夜总得把自己洗吧干净，迎接新的一年。

　　村里洗澡不方便，前几天万萍和万敏一起去镇上的澡堂子洗了洗，搓下很多泥，脏的程度跟在泥地里滚过似得。想她以前哪有这么脏过，冬天也是天天洗澡。

　　回来后，乔庆杰委屈地跟被丢在马路牙子上的哈巴狗似得，媳妇儿洗澡不带上我，我这相公还是比不上妹妹。

　　万萍扬着唇角笑，言说下次一定带他洗鸳鸯浴，乔庆杰这才有了笑模样，有的时候男人跟小孩子一样。她握住乔庆杰的手，把被子搭在他身上，倚到怀里。

　　本来想陪着他一起守岁的，不到九点就撑不住了，阖上了眼睛。起先还能听到电视的声音，后来就什么都不听不到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新年了，鞭炮声连成了一片，身边的男人鼻息均匀。

　　万萍侧着身子看他，手在他的眉眼间虚画，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另一只手放在小腹上，这里有她和他的孩子，前世种种早已离她远去。

　　她朝乔庆杰那边挪了挪，脸埋在他胸口。

　　乔庆杰下意识搂紧，叫了声媳妇儿。

　　万萍摸他的脸，“该起了，还要去拜年。”

　　乔庆杰家辈分小，从乔家辈分最大的人家算起，拜完年，也要九点了。

　　乔庆杰迷迷糊糊地嗯了声，“再睡会，还早。”

　　也不早了，已经凌晨五点了。

　　大门被人拍的啪啪响，扯着嗓子嚎，“四叔，开门，我们来拜年了！”接着又是拍门声，拍完继续嚎。

　　乔庆杰腾一下坐起来，“这群猴崽子，叫魂啊，看我不把他们打的屁股开花。”他拿起枕头边的毛衣往身上套，毛衣依然是万萍织的那件。

　　一个冬天就穿这一件毛衣，没有换过，脏了就赶紧洗了，放在炉子边烘干，第二天继续穿，“改天我再给你织一件毛衣吧。”

　　“等胎稳了再织，大夫说前两个月要多休息。”乔庆杰跳下炕，趿拉着鞋子出去了 。打开大门，一人脑袋上给了一下，“谁让你们来这么早的，扰人清梦！”

　　乔如雨的年龄最大，脑后垂着长辫子，穿中长的粉色棉袄，脆生生地说：“我爸叫你早起去拜年。”

　　“我省得，不用你们叫。”

　　乔如森把小手一伸，“四叔，压岁钱。”

　　乔庆杰一巴掌拍他手上，“你给你四叔磕过头了吗，就要钱。”

　　“老师说了磕头是旧习俗，我们是新时代的人，不兴那一套。”

　　乔庆杰给了他个爆栗，“你还一套一套的！”乔如森人小鬼大，肚子里弯弯绕绕的，随赵小云。

　　乔庆杰也不差这点钱，加上快做爹了，看见孩子就欢喜，“跟我去屋里拿，事先说好，谁磕头给谁啊。”

　　乔如森揉着脑袋，嘟嘟囔囔，“封建思想，旧社会，我才不磕头，老师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你只是我叔。”

　　乔家的小辈里四个孩子，两家各一儿一女，乔如雨和乔如森是老大家的，老三家的孩子没有那么活跃，自进屋就没说过话。

　　乔庆杰拿着百元大钞，在四人面前晃，“看到没，四叔有钱。”

　　话音刚落，乔梦成就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乔庆杰僵住，这小子还是那么愣。

　　万萍赶紧把孩子拉起来，拿过钱塞到乔梦成手里，“你四叔跟你们闹着玩的，别真磕啊。”她揉了揉乔梦成的脑门，嗔怪地睨了乔庆杰一眼。

　　乔庆杰讪讪地道：“这是风俗，小辈给长辈拜年就得磕头。”

　　“那一会儿我们出去拜年，你磕不磕？”

　　“又不是至亲，不磕。”

　　嗨，理都在你这一边是吧。

　　四个孩子不能厚此薄彼，乔庆杰只得又拿出三百块给了三个孩子，“回去告诉你们爸爸，我吃完饭就一起去拜年。”

　　四个孩子欢呼一声，四下而散。

　　都回去邀功去了，四叔出手大方，一下子就给了一百块，可以花好长时间呢。

　　……

　　乔庆杰放了两挂鞭炮，噼里啪啦声中，饺子上了桌。

　　万萍胃口不好，特意做了个凉拌豆芽菜，酸酸的，算是有了食欲，吃了半碗饺子，换上大红的棉袄，她是新妇，第一年是要穿红的。好在她本身也喜欢红色，不至于说厌烦。

　　俩人跟四位哥哥嫂子汇合，先去给孙爱珍拜年，留下两个丫头，带着男孩子走了。女儿将来是要嫁出去的，拜年向来轮不到。

　　孙爱珍不喜欢孙女，两个孙女也知道不受奶奶待见，略坐了坐就跑出去了。乔如雨跟乔梦媛说，“奶奶就是偏心，每年的压岁钱就只给咱们两块钱，给如森他们五块，以后咱们都不孝顺她。”

　　乔梦媛点头，“我妈不让我叫她奶奶，我小时候她都没抱过我。”

　　“我妈也这么说，她就是重男轻女，你看她对姑姑也不好，就知道疼四叔。”

　　“要是四婶儿第一胎也生女儿看她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逼着四婶儿再生一个呗，你弟我弟不都是这么来的。”

　　姐妹俩手挽着手，边走边吐槽奶奶的行径。

　　被人说第一胎也要生女儿的万萍，随着大部队走了东家去西家，小腹一阵阵的疼，不知道是胎不稳还是子宫在扩张，她扯了扯乔庆杰的衣袖。

　　乔庆杰停下来看她，她的脸色很差，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是不是不舒服？”

　　万萍点头，“我怕是跟你们去不了了。”

　　“没关系，你等我下，我跟大哥三哥他们说一声。”乔庆杰小跑着追了上去，说几句话，又跑回来，拉着万萍往回走。

　　赵小云嗤笑，“怀孕还把自己当皇太后了。”

　　乔庆喜拽她，“大过年的，少说两句。”

　　拜年也就是走个形式，没有哪一家说你不来给我拜年就瞧不起我什么的，乔庆喜憨厚，每到一家就替弟弟弟媳告罪，特殊情况大家也都理解。

　　赵小云心生不悦，你对你弟弟那么好，人家可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压岁钱就能给一张大团结，这手里边不知道攥了多少，还哭穷说没钱，都是看我们好欺负。

　　赵小云一早就乔庆喜下了命令，今年务必赚个万儿八千的，把家里的电视换成彩色的，买上洗衣机，冬天洗衣服，手都给吹裂了。

　　乔庆喜干活实诚，从不偷奸耍滑，很得包工头喜欢，开的工钱也不少，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悉数上交。可他一个卖苦力的，自然比不上做生意的，一年赚上六七千已经不错了，哪里能赚到一万。

　　赵小云的胃口大，攀比心又重，别人有的我得有，别人没有的我也要有。乔庆杰赚那么多钱，她早就眼红了，彩电洗衣机摩托车，家里都有，她每回去乔庆杰家就磨牙。

　　自从乔庆喜回来，她就没有停过，一直在他耳边唠叨。乔庆喜被唠叨烦了，就拿着烟，到胡同里吸两口，冻的手指头都僵了，夹着烟直抖。

　　要说钱这玩意确实好，什么都能买，可也不是谁都能赚得来。

　　有的人就是不信这个邪，比方说老三乔庆来，老四的脑子是活络，胆子又大，我也不差啊，当初就不该走水泥工这条路，要是我也去南方，身家也有了。

　　过完年不打算跟着包工头混了，整天砌砖没个出息，开店呢也没有本钱，听说去公司上班挺不错的，就寻思着去帝都打工，万萍的妹妹万敏一个小丫头还去了呢，他一个大老爷们怕啥。

　　这一家人是各怀心思，都等着过完年大干一场。

　　……

　　初二，万萍回娘家，杜家燕知道她怀孕，很是高兴，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万萍硬吃了一些，没过二十分钟又给都吐出来了。

　　杜家燕越发高兴，这一胎肯定是男娃，孙爱珍那个人重男轻女的厉害，生个男娃，就能好好伺候万萍月子，她就不用操心了。

　　万敏觉得稀奇，总是盯着万萍的肚子看，“大姐，你的肚子里真的有个娃娃？”

　　“到三个月才能成形，现在还不算。”

　　万敏又去摸自己肚子，生命真神奇，他们姐妹三个都是从杜家燕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以后大姐的肚子里也会爬出一个娃娃。

　　她兴奋的小脸通红，“那我是不是当小姨了？”

　　万萍颔首，摸摸她的头，“是啊，当小姨了。”心里不禁感慨，时间过的真快，她来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

　　万静一直没有传消息回来，电话也没打过，万国梁去工厂里找她，她托他带回来一些礼物，推说工厂要加班，没有回来。

　　大年三十晚上，杜家燕对着一桌子菜抹眼泪，生活条件好了，人却不全了，大姑娘出嫁了，二姑娘没回来，就她们仨，冷冷清清的，她特别怀念人全的时候，哪怕吵吵闹闹的也比现在好。

　　是以，初二一大早她就起了，做万萍喜欢吃的菜，还辗转打听乔庆杰喜欢吃什么。

　　中午的时候，总算是热热闹闹吃了个饭，杜家燕看着女儿女婿，又看看自己男人，这才觉得像个家。

　　团聚的时光总是短暂，母女坐在一起说了会话，乔庆杰陪着老丈人抽了根烟，小俩口就告辞了。

　　杜家燕抹眼泪，嘱咐万萍有时间就回家来看看，离得这么近，抬脚就到了。

　　万国梁说她，孩子在家的时候你不好好对她，嫁出去了还掉金豆子，早干嘛去了。

　　杜家燕被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骂万国梁嘴里揣了刀子。

　　…………

　　乔庆乐也回娘家了，带着两个儿子，丈夫三四年才会来一次，每回来都说吃不饱饭，抹不开脸。

　　孙爱珍也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抱着两个外孙，看不够，看看我闺女生的孩子，又高又壮，看她们生的，一个个跟鸡崽子似得，肉全长自己身上。

　　孙爱珍叨叨着万萍怀孕了，吃不下饭，自己说两句老四就不高兴。

　　乔庆乐嘴里塞着肘子，含糊不清地说：“谁让你偏心老四，什么事都听他的，他又没生过孩子，知道什么。”

　　“老四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多了就摔家伙。”

　　“你傻啊，非当着老四的面，等他不在家的时候找万萍去说，她是孩子娘，自己可以饿着，孩子饿不得。我怀孕的时候，能吃两个大肘子，把我婆婆都吃怕了。”

　　孙爱珍乜斜她一眼，何止你婆婆怕，我也怕啊，当初不就是因为你太能吃，才早点把你嫁出去了吗，省了不少粮食呢。

　　她拿手比划，食指、中指分别相抵，“万萍的腰只有这么细，连你的一半都没有。”

　　乔庆乐切一声，谁能有她壮啊，跟头牛似得，家里的活都她一个人干，男人一年不回来，农忙的时候能拿双倍的工钱，谁不说他娶了个能干的媳妇儿啊，万萍那样的就是个花瓶，还是瓷的，一碰就碎。

　　孙爱珍盯着闺女腰上的屯肉出神，闺女说的对，就得趁着老四不在的时候找万萍，万萍这样的好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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