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市的二月, 天气开始转暖。
肉丸昨天刚被唐糖带去宠物店做了个全套的美容SPA, 浑身的毛被护理得顺滑光亮, 还带着一股隐约的好闻香气。
安静惬意的客厅里, 它四肢放松卧在白色的意大利真皮沙发里, 很轻易就被忽略成沙发的一部分, 只剩下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 看着旁边的两个女孩。
一个穿着跟它身上一样软软的家居服的是唐糖,她头发有点长了,用一根黑色橡皮筋绑着, 大概是过了一个假期的缘故,脸色比以前好看了些。
另一个嘴里含着棒棒糖的是阿梅,穿着一条背带裤, 加上头上的阿拉蕾帽子, 仿佛一个高中生。
肉丸瞄了阿梅嘴里的棒棒糖一眼,舔了舔嘴边的毛。
冯峻从楼上书房下来的时候, 刚好看到这个场面。
阳光照在沙发上, 一半是光明, 一半是黑暗。有光的地方, 唐糖正盘膝坐着, 一双杏眼盯着手里的一份文件。
她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光泽, 远看还有一丝棕色。
发梢微微带着自然卷,披散在肩头,难得这么认真的表情, 让冯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也只是看了几眼, 就开始忍不住回忆两人昨晚在卧室里的场景。
他记得昨晚把她的头发折腾得很乱,也不知道她早上用了多少时间弄整齐的?他收回目光,屈起手指下意识擦了擦鼻尖,心想着大概她真的是只妖精,尤其是她主动贴上来的时候。
要不然,为什么一向对风月之事如此淡定的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无法拒绝呢?
要不然,为什么明明想动作柔和一些,却总是会一不小心陷入疯狂呢?
冯大少心不在焉地走完楼梯台阶,再抬头时,看到唐糖突然手指捏紧,脸色有点发白,然后她抬头,抓了抓头发,一双大眼睛露出一丝迷茫。
冯峻瞬间从那些旖旎的诗情画意里清醒,深邃的眸子一敛,目光直接扫向她旁边的阿梅。
楼梯在拐角处,阿梅背对着他,浑不知觉,她含着哈密瓜味的棒棒糖半歪在沙发里,愁眉苦脸着:“糖姐,您别看我啊,你说这事情现在怎么办啊?”
唐糖又看了几眼手里的纸,几缕头发掉下来,遮住了上面的几行字,她深吸了口气:“能不能跟他们通融一下,尽量争取一下?”
阿梅摇头:“通融几天应该可以,时间长了不行。”说完又想了想,“这事情估计连冯董出面都没得商量。”
楼梯上,冯峻轻嗤了一声,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垂眸抽出一根,一边慢悠悠继续往下走。
不管是什么事情,他倒是很想见识一下到底是哪路英雄这么有胆量。
两人遇到的事情大概真的很糟心,以至于连冯峻走到了沙发附近都没发现。
倒是肉丸抬起了脑袋,对他摇了摇尾巴。
冯峻瞥了它一眼,没理它。
唐糖心情沮丧地撸了一把肉丸毛茸茸的尾巴,小声嘟哝着:“可是发生这种事情不能完全怪我啊……”
阿梅愣了愣,然后点头:“的确不能怪你。”舔了口棒棒糖,“要怪就该怪冯董。”
冯峻垂眸看了一会眼皮下的人,一边走过去,一边随口问:“什么事情要怪我头上?”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
唐糖愣了愣,第一反应是迅速把手里的文件朝屁股底下一塞。
阿梅眼睛滴溜溜一转,端正坐好,迅速把棒棒糖取出来,叫了一声:“冯董。”
冯峻看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到唐糖屁股底下的几张纸上:“什么东西?”
唐糖跟阿梅对视一眼,连忙摇头:“没什么。”
冯峻没说什么,在离她们最远的地方坐下,点了根烟,然后把手里的打火机连同烟盒一起放茶几上。
全程安静,只能听到打火机和玻璃桌面轻轻磕碰的声音。
“早点交代,或许我会帮你们想办法。”冯峻说完就拿起边上的报纸,抖开,非常淡定地看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冯峻一点也不急,还翻了一页。
又过了一会,耳边才传来某人细若蚊蝇的声音:“我……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
冯峻手一顿,目光掠过报纸上方看她,示意她继续说。
唐糖坐过来一些,因为在心里组织措辞,没看到某人眼底温柔的神色。
她咬了咬下嘴唇:“你还记得,原先跟韩导说好的,我年后要进组的事情吗?”
漆黑的眸子扫了一眼她的嘴唇上的细小的压印,眼底微微一闪,轻轻颔首。
唐糖一急,又坐过来一些,期间不小心压到了肉丸的前爪,肉丸嗷了一声,缩回爪子。
她低头跟它说着对不起,再次看向他时,已经少了几分紧张,胸前起伏片刻,仿佛在下什么决定。
冯峻看了阿梅一眼,缓缓放下报纸,低声说:“什么事,慢慢说。”
唐糖瞬间红了眼眶,说道:“我可能有事不能拍剧了。”
冯峻呵了一声,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就这么点事情?”
唐糖看了阿梅一眼,对他点头:“按照条约,这属于违约,而且违约金很贵,好几个零……”说完,她羞愧地低下头。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开口问冯峻拿钱,因为从小到大,她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从来都是她给弟弟零花钱,虽然跟冯峻已经是合法夫妻,但是她从来没刷过他的卡,这是第一次开口问他要一大笔钱。
但是冯峻仿佛心情不错,本就长得漂亮的眼睛更是想覆上了一层亮光,嘴角微勾,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被自己女人需要是一件很让人愉悦的事情,不管是哪方面。
而且,跟她签约的不是自己公司么?还需要违约金?冯峻想了想,回头要找金鸿查一查是谁办的这个案子,为什么要管老板娘要违约金。
但是此刻,面对新婚妻子期待的眼神,一向口是心非的冯大少正了正脸色,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唐糖连忙点头,额头的夹子因为点头的动作,歪了歪。
冯峻起身,倾身过去替她摆好夹子的角度,重新把她的刘海夹好,然后说了一句:“走了。”
话音刚落,旁边一条白影嗖地跳下地,肉丸已经摇头晃脑跟在他后面,这是粑粑要带它出门遛啦!
“呃,还有一件事呢……”软糯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下控住了男人的脚步。
冯峻在原地微微转身,耐心地看着她。
唐糖小小的肩膀耷拉着,语气有点轻:“你都不问一下为什么我不能拍剧了。”
“这原因还要猜?”冯峻看着她。
??唐糖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的小心思这么容易猜吗?
冯峻看了旁边看着他们的阿梅一眼,咳了一声:“别人在。”
这回,唐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冯峻淡淡瞥了她一眼,面不改色道:“虽然我对你拍戏本就持保留态度,但也支持你的决定。当然,看到你舍不得让我孤家寡人住这空房子,我很高兴。”
唐糖听完这几句话,愣了愣,然后沉默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几秒后,冯峻看着她的表情,目光冷了下来:“难道不是这个原因?”
唐糖有点怂,不敢回答,她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旁边的阿梅听着这两人的蜜汁对话,想笑又不敢笑。
肉丸早就跑到玄关,看到冯峻一直站在原地,心急地在门口转圈圈。
最后,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阵寂静:“唐糖,你亲口告诉我,是什么原因。”
这回,唐糖没有怂,抬头看着他,笑道:“因为我怀孕了。”
短短六个字,理解起来似乎颇费力气。
那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足足一分钟,脑子里有一瞬间空白。
只看到女孩嘴唇张开又合上,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跟她平视:“我刚才好像听得不清楚,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早上发现的。”唐糖笑着,年轻的脸蛋仿佛一块玉石,晶莹剔透,“所以叫阿梅过来,想对策。”她耸了耸肩,“但是我们似乎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违约了……”
周围的声音都远去了,冯峻的目光下意识落到她小腹。
那儿平坦,现在看不出任何变化。
他看着她洁白如瓷的手,在阳光下折射出非常漂亮的光泽。
因为太瘦了,细看,还能看出手背上的脉络。
宽大的手掌覆了上去,轻轻抚摸着,不知道为什么,唐糖感觉到他的手有点发抖。
肉丸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也伸出舌头在她手背上舔了舔,又觉得不能厚此薄彼,也在冯峻的手背上也舔了几口。
阳光不偏不倚,刚好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安静的客厅里,冯峻微眯起眼,她白瓷般的手背似乎更透更亮了些,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我刚才问过阿梅,虽然这次不能进组拍戏,但是在旁边学习也是可以的。”唐糖捏了捏他的手指,在他耳边说道。
冯峻愣了愣,直接看向旁边的阿梅。
阿梅本在旁边努力当隐形人,看着这两人腻歪的场面,倒是有点不相信这是传闻中让人闻风丧胆的董事长。只不过下一秒,她就后悔了,那双漆黑的眸子扫过来时,阿梅心里嘤了一声,是在下错了,这还是那个凶巴巴的霸道总裁啊!
棒棒糖差点卡喉咙里,阿梅连忙坐好,说道:“呃,原则上,在旁边学习是可以的……”说到一半她看到老板冰冷的眼神,舌头转了个弯,“不过糖姐,您是肯定不能去的。”
那笼罩在周围的杀气似乎散了些。
唐糖不理解:“我为什么不能去?我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阿梅严肃道:“因为剧组里有个不成文的迷信说法,要是有孕妇在场,很有可能会破坏风水,卖不到好价钱。”
唐糖眼睛瞪得铜铃大,阿梅有点不忍心看,默默低头。
5分钟后,阿梅告辞。
走到门外,又被冯峻叫住。
门内,冯峻站在玄关处的阴影里,低声对她说道:“这次做得不错。”
阿梅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一跤,这个角度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她受宠若惊地回答道:“应该的,冯董……”
“未来两年内,她要是想起来拍剧,记住就这么做。”
阿梅想了想,这么做是怎么做?哦,就是忽悠老板娘?
阿梅摘下阿拉蕾帽子,擦了一下脑门的汗:“好的。”心里对唐糖既同情又羡慕,老板对老板娘真好啊……
冯峻对她的表现似乎很满意,要进去时又停住脚步,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她:“现在公司刚跟娱乐圈接轨,体制还没接顺,你……”
阿梅好奇地看着他。
冯峻似乎很少会说鼓励的话,“你”了半天,最后挤出四个字:“你好好干。”
阿梅眨巴着眼,努力理解着老板的话。
好好干是什么意思?言外之意是要给她升职加薪吗?就因为今天她帮着他忽悠了老板娘?
年轻的女孩站在门口,紧紧绷着脸,她觉得有必要跟老板声明一下,这和自己当初的职业规划不一样。
她的理想是当一名金牌经纪人,而不是以后在老板娘身边当一个女助理。
刚想义正言辞地表初心,没想到冯峻蹙眉说:“听不懂?”
??
“我的意思是,让金鸿回去给你加工资。”
“呃……”
里面传来唐糖的声音,大概在找电视机遥控器,冯峻进去前,又匆匆说了一句:“让他加一个零,就说是我说的。”
然后关了门。
阿梅看着紧闭的门,脑子里轰的一声。
理想和初衷是什么?
原谅她已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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