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杀青
这个年任欢过得很是舒心。
第二天她在床上模模糊糊地就被微信四人组的群里疯狂的土味拜年表情包给刷屏了, 顶着宿醉的头疼任欢恨不得隔着wifi把对面疯狂发“早一点, 晚一点, 祝福不少, 收到就好；远一点近一点, 不是问题, 心无距离；长一点短一点, 话多话少，心意不少；节日很好，我愿赶早：春节快乐！”这段话的钟兼曹予信打到死。
真的是, 不皮一下就会上房揭瓦！
胡一诺这个工作狂留在剧组看片子可以理解，任欢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干脆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胡一诺旁边进行着现场教习。
至于其他两只……
糯米团子保持微笑：“我爸妈说了, 自从我大学毕业就天天宅在家里写小说, 一点人际社交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混出了个名堂, 还是能够出门的……根本不让我过年回家！说争取从剧组里带一个男朋友回来, 再不济女朋友也行, 实在不行从剧组里牵条狗回来也是可以的。亲爹妈：）”
任欢：“……”老人家可真开放！
说道这里, 糯米团子的目光灼热地看向其他三位：“鉴于我实在是太想念我妈做的饭了, 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客串我的男女朋友？过完年就分手？”
她把目光投向楚浩：“浩浩？”
浩浩疯狂摇头jpg
“欢欢。”
欢欢的眼里带着杀气, 一记眼刀就扫了过去。
“胡~导~”
胡导直接把手机贴到糯米团子面前：“这里是这地方唯一的一家宠物店，里面有只二哈你可以考虑一下。”
糯米团子：“……”好气哦，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至于楚浩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原因很简单。
“我爸妈出去旅游了, 回家也没人。”楚浩一脸无奈。
他甚至还把自家老妈在全家微信群里发的消息给大家看：
“小耗子。考虑到过年你要拍戏我跟你爸想着就不打扰你工作了，你过年就别回来了，免得你分心。为了你不分心我和你爸决定去泰国避一避……爸爸妈妈的一片苦心你一定要铭记在心啊！”
楚浩嘴角抽搐：“在我转型之前她俩就觊觎泰国很久了，但每次总嫌跟我一起出门会被人认出来打扰行程，所以就一直很嫌弃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
任欢默默地拍了拍楚浩的肩膀，神色平静。
憋说了，大兄弟。
她懂。
这一定是亲生父母，没毛病。
于是四人在这地方，本来可以睡个天昏地暗醉生梦死好好放假的，可惜四人行当中有一个工作狂胡一诺，如果只有一个胡一诺倒也还好，楚浩和任欢可以做到无视她的地步，可是偏偏还有一个对胡一诺言听计从完全附和的糯米团子。
在2v2的情况下，一切就都开始往疯狂加班疯狂学习疯狂工作的轨道偏转。
等到剧组里其他人休完假，美滋滋地在家里胖了三十斤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剧组里的时候，发现主创团队们竟然一点点都没有胖！
甚至还有瘦的倾向！
这就很气了。
众人在心里狂嚎：你说你演员没有胖可以理解毕竟靠脸吃饭的。可是为什么胡导一副看起来那么容易长胖的小女生体质都没有胖三斤？糯米团子你高高瘦瘦的样子已经够引人羡慕了好吗？再瘦下去是想干嘛？还给不给凡人活路了？！
“胡导！”一个身材臃肿的妹子突然窜到胡一诺面前，目光灼灼，“您什么时候开拍？今天吗？能加大强度吗？求您在新的一年里更加虐待我们！”
胡一诺：“？？？”
哪里来的受虐狂？
定睛一看，发现这妹子的五官有点面熟。
“胡导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道具组的小张啊！年夜饭上您还夸我瘦了的来着。”小张表示很伤星，后脊背已经中箭无数。
胡一诺：“……还真没认出来。”没想到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
于是胡一诺大手一挥，非常愉快地满足了小张同学的要求。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年朝夕相处的陪伴还是因为胡一诺时不时抽风让糯米团城练笔随便写两个小剧场然后让任欢楚浩就这样没头没脑开始演的锻炼，过年之后的拍摄一下子就变得快了起来。
吻戏两人几乎是直接回忆着那日在包厢里的心情充分发挥了一个演员的素质在镜头底下和全剧组老阿姨的眼里内心平静地一次过。
把吻戏过了后感觉线几乎就走到了尽头，剧情线开始疯狂往前狂奔。
在沙漠边缘的西北小城待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把相关戏份拍摄结束后又转战江南去拍少年时代的剧情，期间还找了和主演模样相似的小演员演主角的童年时代。
看着和自己眉眼颇为相似的小演员，任欢沉默了一下，扯了扯楚浩的衣服：“哎你说他们会不会其实就是过去的‘我’然后身穿过来的啊？”
楚浩：“……您的脑洞可以再大一点么？您这不去写小说实在是可惜了。”
这么一提醒，任欢陡然想起自己还连载在某绿色小说网站的小说。
……好像，她鸽了快有半年了来着。
“我觉得我写小说一定会被骂死的。”任欢严肃地说出了事实。
和小演员一起进剧组的还有一条非常传统相当漂亮的中华田园犬。
在早期，这只名叫“二黄”的中华田园犬是主角组童年时代不可多得的玩伴以及偷东西时候的放哨好人员。
在二黄快要结束戏份的时候胡一诺突然冷不丁地对糯米团子来了一句：“狗，带回去？”
糯米团子：“……胡导求您忘记这件事情可以么？”
正式杀青的那一天，已经是四月份了，端午节即将来临，糯米团子心情复杂地吃着胡导发给全剧组的粽子，一边吃着上面的糯米一边哽咽：“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吃你的！看在都是同类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都是胡一诺这个变态！一定要让我们吃完嘤嘤嘤！”
路过的胡一诺：“……？？？”她什么时候强迫她吃了？
明明糯米团子你才是全剧组吃粽子吃得最香的一个好不好？
办了个杀青宴，给剧组里的人都包了个大红包，胡一诺表示日后有机会再找大家一起拍片子的时候众人立即做鸟兽散。
不了不了，我们还是日后别再见了。
胡一诺：“啧，现在啊，能吃苦的年轻人不多了。”
一心压榨员工最后一点剩余价值的黑心资本家不得不发出了世风日下的感慨。
拍完戏需要做的后续有很多。
片子方面设计到后期的剪辑、配音，其他方面还涉及到宣传、宣发、正式定档等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任欢身为一个放弃了思考的演员，表示一心一意跟在经纪人楚浩和导演胡一诺后面走，保证不会多出一份脑力。
然而就在众人在忙后续的时候正焦头烂额中，早就在杀青的那一天幽幽告别的翁德琼突然鬼魅一般地踩着高跟，哒哒哒地出现在主创团队面前。
此时正在配音棚里，有些收音的地方做得不到位，只能重新原声配一遍。
还好几个人台词功底都不错，倒也不至于去找配音演员。
胡一诺仰着头，面带微笑：“有事吗？”为什么这个世界上长得高的女人还那么喜欢穿高跟鞋？平跟和运动鞋才是王道好吗？！一群不懂得生活的人！
翁德琼笑容得体而大方，说出来的话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有钱任性：“我只是来替我们老板带话的，宣发这一系列事情可以交给我们公司，全程免费，但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们老板想请任欢老师去喝一次下午茶。”
胡一诺昂地一嗓子，卖队友卖得飞快：“喝！”
然后又飞快地补了一句：“可我说了不算！这事要她经纪人同意！”
接球员楚浩看着甩皮球的胡一诺咬牙切齿，可是脸上仍旧要保持得体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家任欢她不太喜欢这种……”
对方都说了只要任欢，靠！他哪里知道任欢一个人面对这个大boss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举动？
这个风险楚浩并不觉得他有能力承担。
得了狂犬病的任欢欢很可怕的好吗？
“我去。”
结果没等楚浩说完，任欢就已经摘下了头戴式耳机，淡定地回道：“但是，要带上楚浩。”
楚浩：“！”
翁德琼深深地看了任欢一眼，似乎在诧异对方竟然会把一个“无关”的楚浩也带着一起玩儿，但考虑到是别人自己的事情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这么回应：“拿我回去请示一下，届时会登门拜访告知具体会面的时间地点的。”
“别了。”任欢摇摇头，“直接微信吧，我不喜欢有人进我家。”嗯，虽然其实是楚浩的房子。
“派人来接就好，免得我打车。”
翁德琼：“……好的。”
大佬您可真接地气。
更接地气的还在后面，只听任欢说道：“快到吃小龙虾的季节了，你回去请示一下，要不要找家吃小龙虾的店边吃边谈？”
翁德琼：“……好的。”
她不禁深深地为自家boss感到一阵悲伤。
96. 猫与狗
最终决定的地点不是夜晚路边的大排档。
任欢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即在四人微信群里约了一波小龙虾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无比想念世俗麻辣小龙虾的味道。
去年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虽然也是吃小龙虾的季节，但那时的她显然是没有这个心思吃的，现在一切都处于放缓的未知状态任欢自然就开始恶补二十余年日思夜想的各种肉类味道。
翁德琼的效率很快，那天放出了钓大鱼的长线过后的第三天就发来了邮件，里面根据任欢的要求省却了所有无关紧要的客套话，只剩下时间地点以及同意任欢让楚浩也参与进来的要求。
虽然翁德琼表现出来的时间很紧急，但似乎也没有一定要“马上非见不可”的程度。
约定的时间在配音后期还有宣发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活动之后——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先付款再变形的交易。
任欢对于对方boss庄子周同学对自己不会跑路的信任产生了相当大的好感。
不愧是生意人，在人心的把握以及自身的忍耐上都有相当大的耐心。
等待的时间匆匆而过，胡一诺不是很喜欢在宣传上非常花功夫的人，本来只打算走几个主要城市意思意思就算了，可是庄子周的资本介入后，场面瞬间变得宏大起来！
线上线下，营销热搜，一瞬间任欢的微博就跟着这批的热度涨了几十万粉丝。
任欢看着一夜暴增的粉丝一脸懵逼：“……现在的粉丝这么恐怖的吗？”
她一度想起了在机场被粉丝围堵的恐惧。
倒是楚浩早就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时候看着任欢暴涨的粉，一边在心里哀叹自己的粉丝数量太大，涨幅看起来没有任欢这么的过瘾，一边翻着成堆的邀请，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以为都是活粉吗？这种涨幅只可能是花钱买的水军。”
说到这里他不禁感慨了一句：“其实正常如果你还在公司的话应该早就花钱给你买水军了，我本来想着等拍完戏再买也不迟，没想到大佬就是有钱，一下子都照顾到位了。”
大佬当然指的是庄子周。
“省了我一大笔钱呢！”楚浩兴奋地说道。
任欢默默翻了个白眼，总觉得这个人的爱财程度开始被她浸染到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近墨者……哦不，近朱者赤？
跑宣传，跑通告，楚浩表示现在的身价接广告的话实在是太浪费了，于是广告全部推掉，任欢在家里躺平坐等《下九流》的播出吃着楚浩给她画的大饼：
“等网剧播出后，你信不信——同样的广告商再邀请你的时候给的片酬能够瞬间涨个两三倍！”
于是任欢安心躺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家里到处找庄子周的材料。
虽然程序员把自己的名字给聪明地隐藏了起来，网上只能看到一些过去的关于“xxxx年x月x日x地出车祸一家四口父母罹难”以及“我校庄子周庄梦蝶同学获得xx比赛特等奖”的消息，但是任欢还是能够从这些必要的社会新闻里拼凑出一些关键信息。
比如，庄子周现在的年龄并不年轻，一些报道都是传统的地方纸质媒体，一开始根本没有找到，只是任欢锲而不舍开始翻汇总的地方报纸扫描件才从里面看到了这些词汇。
出车祸的时间年代久远，算一算如果活到了现在，已经是五十岁左右的老人了。
一个五十岁的老人，不仅是个计算机行业的大佬，竟然还出国读了脑神经学的博士！
算数能力并没有还给体育老师的任欢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计算器表示惊悚！
天惹如果他们是回到了现实的时间点，那么那个同样重生回来的姐姐在重生前岂不是以五十多岁的高龄卷入的末世？！并且还活得比她还要长？任欢自己就在末世起起伏伏了二十年，自觉已经是个老阿姨了，考虑到对方本身年纪就大，现在又比自己的重生点要早，在末世待的时间比自己还要久……这是什么？
老妖怪吗？
还是个博学的老妖怪！
这一瞬间，任欢对活了百年的老妖怪程序媛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六月末，正是各大中小学刚刚高考中考期末考考完放假的起点。
任欢跑完了最后一个宣传点拖着行李箱疲惫地把自己整个人甩在家里的沙发上时，网上的《下九流》同步播出。
“……看吗？”楚浩还是第一次拍网剧，兴致勃勃地拿着遥控器冲任欢问道。
任欢疯狂摇头，艰难地从沙发上发出最后的声音：“你配音的时候不早就看了几百遍了吗？有意思吗？”
楚浩说：“这能一样吗？！这可是首播啊！你难道不想开着弹幕和观众们一起吐槽吗？！”
任欢连头也不摇了：“不了，告辞，再见。”
对这个无趣的女人楚浩刚刚表露了自己的嫌弃，坐等时间跳到八点整，片头曲响起的瞬间，整个人都洋溢着蜜汁欢喜。
然而下一秒，电脑上的微信框就弹了出来：
曹予信：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楚浩为什么你演的是个变态！
钟兼：嘤嘤嘤浩浩你真的很可爱！我！我已经愉快地磕起了官方粮！虽然我不能成为欢浩cp的粉头，但是你真的不考虑让我成为打鱼cp的官方头号后援吗？
楚浩：……
楚浩默默地关闭了电脑屏幕。
任欢敏锐地发现声音没了，好奇问道：“怎么不看了呢？”
楚浩：“不了，丢人。”
他心情复杂地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抱着睡衣溜进浴室前戳了戳继续躺尸的任欢：“喂，你的睡衣我帮你从干洗店里拿了回来，就放在桌上等会儿你记得洗澡的时候带进去听见没？”
老夫老妻的对话模式已经相当娴熟。
任欢闷闷地声音传来：“啊……”
楚浩：“你别睡死过去了啊，记得洗了再睡。”
任欢：“哦。”
总觉得这人并没有听见自己在说些什么。
楚浩自暴自弃地叮嘱道：“别睡太死了，明天中午约了庄先生的你还记得吧？”
任欢：“咦？”
啊哦咦你是在背拼音表吗？！
楚浩愤愤道：“这是冲着你来的事情你能不能上点心！”
“点心？什么点心？”任欢显然已经处于梦游状态，下了通告直接飞机回来，并没有能够吃上晚饭的任欢肚子本能地开始抗议，本体抗议结束后才回过神来，回答依旧敷衍至极，“我会上心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一句话让楚浩没了脾气。
虽然这话……并没有说错。
时至今日楚浩对自己的智能管家功能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再也没有一开始同居时候的怒气，反而把这种事情视作理所当然的存在。
……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
当楚浩无奈地起身处理了自己出门的沾染上的“风尘”问题，果然发现任欢已经在沙发上凉透了。
毕竟同居是一个生理性别为女的人类，楚浩到底不敢穿那种影视剧里一定会露的浴袍。
他穿着新买来的棉质短衣短裤，一手拿着干净的干毛巾擦着头发，另一只手继续重复戳任欢胳膊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碎碎念：“喂~起床了~太阳的都落下了~”
“……”一动不动。
楚浩只能蹲下来，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
出门在外任欢一直都是单独地住酒店，在拍戏之前任欢的精力还没有被折腾干，防备心又重，即便上靠近三米外就会自动惊醒。
虽然反应后来没有那么大，但在楚浩面前彻底暴露这种睡颜也是曾经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曾经。
跑通告，果然伤身。
楚浩思考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无奈蹲下，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任欢的睡脸。
眼眶微陷，即便平时挺注意养生运动，现在也有了浅浅的黑眼圈。短发完全没有打理，乱得跟个鸽子窝一样，头刚好侧到楚浩这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安静得像只小野猫。
……突然就想、撸撸猫。
楚浩的脑袋被网上云吸猫的图片控制住了，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戳任欢的侧脸。
指间磨磨蹭蹭地蹭上对方的脸颊，一戳，被弹回来。
啊！手感真好！
刚刚发出了这样感叹的楚浩还没来得及收回作案的手指，就对上了任欢悠悠转醒的眼睛。
“……”
任欢：“……”你在干嘛？
漆黑的眼睛在做无声的询问。
楚浩干咳了一声：“叫你起床，去洗。”
“哦。”任欢还有点没有彻底清醒过来，她在沙发上跪坐起来，看着依旧蹲在地上头部刚刚到了她腰部的楚浩，下意识地把这人当成剧组里的大黄。
嗯，就是那条中华田园犬。
任欢自然地遵循着剧组里的习惯把手搭在大黄的脑海上□□了一把毛，等到□□完了之后才被一手的水渍给彻底弄清醒。
楚浩：“……”
尴尬的气氛总是非常的相似。
任·毫无歉意·欢：“不好意思，把你当成大黄了。”
楚浩：“……”没有关系，不生气，他都理解。
……不行他要报复回去！
“没事，我刚刚也把你当猫了。”
任欢“呵”了一声，对于这种明显是为了找回自尊心的谎言异常不屑。
这种东西她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你不信？”楚浩大惊。
任欢扬了扬眉，用冷笑回答了楚浩。从沙发上跳下来，直奔浴室。
第二天，当她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继续被楚浩戳醒的时候，对上的是楚浩报复性的胜利性笑容：
“你看，真的很像猫。”
楚浩举着刚刚用手机拍的睡颜照得意地笑。
………………
您傻笑的样子真的很像二哈。
97. 交谈
翁德琼给的是一家低调奢华的日料店，在市内知名度不高，没有分店，但位置选得相当隐蔽，价高味好，是不少行业大佬谈事的首选。
据说日料店的老板早年曾经受到过蝶梦的帮助，和庄家长辈关系不错，刚开店时资金运转困难都是辗转找到的蝶梦借钱开得店，所以变相地也算是蝶梦旗下的一个小产业。
两人简单地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坐上庄梦蝶安排的车子，一路往目的地开去。
日料店坐落在一家安静的小巷内，这片区域是云起市的老城区，有不少民国时期的建筑，每一条小巷虽然不至于像是在京城那样被四合院包围着，但深入也会遇见不少有意思的偏欧式庭院。
穿过了一片青瓦拱形门，任欢注意到这家店被一大片不知名的花丛藤蔓裹住，墙外面除了窗户那块儿被人为地清理过，全部都被爬墙虎布满了一侧，红砖从爬墙虎的底下露出来，瞬间打破了时间的桎梏。
“没人吗？”
任欢一推门，就注意到这地方一个客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身穿民国服装的小哥冲着两人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您好，今天小店被一位先生包下了，所以二位不用产生任何的担心，请二位跟我来。”
这家店的公共用餐区只摆了几张木桌子，穿过庭院，便是一间间相隔甚远的小房间，每一个房间门把上都插着不同的花束来用以区分，相当别致。
“请进。”
小哥带着楚浩任欢来到最里层的一个房间，拉开房门，露出一个“请”的姿势。
任欢：“……”
楚浩问道：“你怎么了？”
任欢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在民国类的剧组里，怪别扭的。”
楚浩：“……”看来您这辈子是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资本主义的美好了。
里面是一个颇具有日式风情的小雅间，考虑到用餐人的习惯，并没有放上软塌而是采用的椅子。
一个穿着深色长袖衬衣的男人就坐在那里。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金边眼镜，面前摆着一小盏茶杯，正悠悠地冒着热气。精神头很好的样子，黑发没有一丝染过的痕迹，完全看不出来已经有五十六岁了。
是庄子周。
故事里的弟弟。
楚浩见了明显楞了一下。
他最近因为是工作室的负责人，大事小事都得过手，还要考虑到演员的部分责任，所以忙碌程度比起任欢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任欢在出发之前已经把有关庄子周的一些资料告诉了他，但显然年龄这种无足轻重的事情被任欢自动略过。他还真没想到这位“弟弟”，竟然已经是这个年纪的……
老人了。
“二位请坐。”庄子周见到两人进来，很是客气地起身。
“不用了不用了。”楚浩连连摆手，替任欢把椅子往后拉开，“庄……先生客气了。”
在长辈面前瞬间就拘谨了起来。
任欢斜睨了楚浩一眼，虽然现在行为习惯已经能够很好地改变成适应起纯良无害的和平社会，但毕竟这会儿接触的是末世话题，她自动就切换成末世思维。
末世里对长者的尊敬在迅速崩塌。
因为是突如其来面临的社会突变，年纪大的人本来就会有体力上的劣势，在后期很容易成为被人抛弃的对象。除非能够证明自己对队伍其他方面的贡献，但往往越是年龄大的人无论是应变能力还是吸收速度都比不上年轻人，就连老年人引以为傲的经验知识也在一个全新的环境下荡然无存。
任欢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因为年龄大或者是现在成为一个大型公司老总而受人尊敬的老人。
而是一个拥有在末世的情况下凭借五十六岁高龄仍然活了那么长时间可能性的男人。
“这里的炙烤寿司不错，我擅自点单了还望不要介意。”庄子周淡淡地笑道。
他的笑容带着一丝特殊的亲和力，或者是这个年龄赋予他的特有魅力，让人紧绷的神经能够很快放松下来。
任欢点点头，在关键事情面前，她还是能够忍住对食物的渴望的。
于是她单刀直入：“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有见面的必要。”
庄子周对任欢的观察与了解比任欢对他的多了太多，这会儿听了任欢如此直白的回答毫不意外：“因为你迟迟没有答复，所以我觉得可能是我方的诚意不够，因此才冒昧打扰。”
“我以为你们凭那几台电脑应该能够达到你们想要的目的。”任欢淡定地拿起一块寿司，香软的米粒和酱汁搭配着里面包裹的细腻鱼肉，让任欢的心情大好，说话也少了几分不近人情。
庄子周没有多少吃饭的欲望，“可惜正如你猜到的，现在的技术远远不足以满足我们想要的。”
他顿了一下，虽然嘴角还挂着那副亲和的微笑，但笑意却并不达眼底，甚至还有丝悲伤。
“我的姐姐是个天才，可我不是。”
好的，是个爽快人，她喜欢。
任欢露出一丝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鳗鱼寿司太好吃还是因为满意庄子周没有绕弯子而直切主题而露出的鼓励式微笑。
庄子周说：“她从小就比我聪明，我父母……出事的那年，她好像突然一下子就变了一个人，甚至给我的感觉比已故的父母还要强大、可靠，她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的，从小就是这样，而那之后更是这样。”
成年人无意间散发出来的阅历、沧桑，对于变化事物拥有的强大可控力，都是让人信任的源泉。
“姐姐告诉我会出现末世，我信了。她说我们要为活下去做准备，我答应了。翁德琼是知情人士，其实也是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技术合作伙伴，她读大学期间家境不是很好，我们资助过她，之后就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们了。
她明确地知道我们遇到的每一个困难，未来的每一个转折点……虽然在外人看来所有的成就是我们两人一起取得的，但只有我知道，她才是我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最大原因。很长一段时间内，我甚至以为她就是我可以信仰的神灵。”
庄子周最后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都带着一丝超越了崇拜的膜拜。
“……其实我不是很想让生活的一切都围绕着末世，毕竟我没经历过，而且我觉得到了末世我都这个岁数了，死了也到无所谓。”
庄子周耸耸肩，“但是姐姐显然不这么想，我也知道，所以一直没明确地说。我以为我有足够的时间一点点潜移默化地改变她的这个想法……事实上她上了年纪之后对这事的执念看起来也没那么执着了，我就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我错了。”庄子周的手紧紧攥着茶杯，露出手背上肉眼可见的青筋，说道：“她只是觉得万事具备可以高枕无忧了，这么长的时间，她的执念其实每一年都在加深……以至于到了完全无法接受‘末世不可能到来’的事实。然后她逃了，或者说，为她自己创造了一个末世。”
任欢由衷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你姐姐精神真好。”换句话来说，这么老的人，还这么能折腾。
庄子周：“……”气氛突然变得不那么凝重了是为什么！
“因为蝶梦这个程序核心代码全部都是她肚子完成的，我和翁德琼只负责了其他部分，所以当我们意识到出事后已经来不及了。换言之，我们看不懂这些核心代码。”
庄子周的语气很是绝望，“她从小就比我聪明，还带有末世那么长时间的记忆，这种知识遥遥领先当世几乎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怪我没有早点察觉。”
“她应该早就发现了我对末世的抗拒，于是想到利用《大逃杀》来找到同类，也就是你——”
庄子周深深地看了任欢一眼，继而无意扫过楚浩，继续说道：“你拒绝了，于是我们想着将错就错，干脆模拟出另一个‘你’来试图说服她，可是当我们着手这道程序时，我姐姐她……产生了巨大的抵抗性。现在蝶梦技术已经不太能受我们控制了。”
“不受控制？”楚浩没听懂。
庄子周艰难地点点头：“这个企划也是我姐姐牵头做的，现在她把自己的意识融进去，相当于成为了这个世界里的‘神’。以《大逃杀》举例，我们无法彻底控制其中的数据。”
“所以……很有可能出现意外，因为姐姐她……大学的时候，修过的学位不仅仅是计算机。”
庄子周说得很含糊，但任欢和楚浩都明白了没有说完的话。
任欢了解到，庄梦蝶除了在计算机领域颇具天才外还是一名出色的……脑神经博士。
早有蓄谋。
“初级的耳钉只会起到投影作用，也就是模拟出来的视觉等方面，可是当初的疼痛感……已经涉及到脑部功能的侵占了。”庄子周解释道，“但其实蝶梦技术远远不止这个功能，只要她想，就能够轻易地控制参与人员的神经，把人留在她创造的‘游戏’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能停止吗？”楚浩皱眉，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能……因为她还……控制了相关的所有宣发。”庄子周提醒道：“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大逃杀》刚刚上线的时候其实是控制了全世界的大屏幕的，就连政府都无法阻拦。”
用简单的思维来理解就是一个世界性的传染病毒，等到一切发生后，已经无可奈何了。
现在的社会及其依赖信息，但如果出现了一个能够控制信息的“神”，那么人类在神面前就会回到原始时代。
即便再有权势的上位者，如果想要追查这个破坏规则的人，但无法查到源头的话，犯罪者就可以大隐隐于市。
“所以国家并不知道？！”楚浩震惊。
庄子周微微颔首，“在他们的信息网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自由职业者，偶尔接接代码外包的工作而已。”
楚浩：“！！！！”
庄子周深深地望了楚浩一眼，随即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任欢身上：“任欢——我知道你们‘那边’的人不喜欢那些客套的称呼，我就直接称呼你的名字了——我很羡慕你。”
任欢：“？”
“因为我是亲人，我是弟弟，所以我从心里就从来不认为我能够改变她，也不会用一些强硬的手段进行改变，最后我真的也没能改变。”
庄子周说：“你很幸运，因为你遇到了楚浩。”
“所以你才没有变成一个和她一样。”成为一个怪物。
任欢听了，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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