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桐失眠了, 她在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可能是因为时差的关系。直到早上天刚蒙蒙亮时她才小眯了一会。
一大早孙茵茵本想叫她起床, 可见她睡的那么香便又关了门出去想让她多睡会。
宋老爷早上吃饭时问了几句, 孙茵茵只说是孩子太累还没起床。
“昨天坐了一整天的飞机, 就让孩子在多睡一会。青桐在国外待了四年, 这刚回来哪里能适应。”孙茵茵解释道。
“青桐这孩子以前可从不睡懒觉, 我听别人说刚从国外留洋回来都是这样。咱们这边是晚上该睡觉时英格兰那边可能是白天呢。”程依依接嘴道。
宋青桐起床下楼时大家已经吃完了早饭,她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青桐,可算是起来了, 等会吃完早饭你收拾收拾,咱们先去青然家里看看,尤其是见见你的小侄子。”孙茵茵道。
宋青桐倒是见过袁青的照片, 小小的一团, 可爱极了。她也曾问过为什么要叫袁青,宋青然说这个青取得是她名字中间的字, 以前就想过不管生男生女都唤做袁青。袁记者到也觉得不错, 只是他娘觉得这个名字不好, 好好的男孩叫什么青。
“好, 等我吃了饭咱们就去, 我在英国还专门给袁青买了礼物, 他今年该有两岁了吧。”
“两岁半了,说话还算利索,长得也白净, 随了青然。”孙茵茵解释道。
宋青桐喝着粥, 眼睛笑眯眯的,心中只觉得回来真好。
等宋青桐吃完了饭,孙茵茵便带着她去了宋青然家。上海这几年变化不算太大,只是听孙茵茵说越发的乱了。
“你这刚回来不知道这里的形式,晚上千万别出门,这里的帮派跟日本人越发的多。就在你回来不久前,还经常发生女孩失踪事件,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小姑娘。警察也查了很久,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孙茵茵说道这里叹了口气,到底是因为政府不作为,要不然怎么会都大半个月了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抓到。倒也有有不少人怀疑是青帮干的。
宋青桐静静地听她说着,偶尔点点头,“娘,我们这一路坐着黄包车怎么上海这样多的黑衣人?”
“快别提了,那都是什么帮派,叫青帮。以前还是一个小帮派,现在整个上海都是他们的人,运毒、走私、卖鸦片还开赌场,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更可气的是政府也与他们串通一气,还发了什么吸毒牌照。”孙茵茵皱着眉头道。
宋青桐扭过头朝后望着那些黑衣人,时代的洪流果然是不可阻挡,该来的总会来。
孙茵茵见她还胆子大的朝后望,脸色一变赶忙将她的身子扶正道,“青桐,别看他们!那些人各个凶神恶煞的,有不少人都怀疑失踪的女孩跟他们有关。”
宋青桐见她这样严肃也就不再看,但她总觉得那些女孩失踪跟这些人没有关系。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到了宋青然家门前。自从公公婆婆走了以后,宋青然又再次找了个借口跟袁记者说将房子赎了回来,两人搬回去后宋青然明确告诉他不允许他的父母再来这里久住。要不就跟他离婚,不过了。
袁记者一听这话脸色大变,顿时做了一系列的保证,宋青然到底还是对他有感情的。口口声声所说的离婚也不过是吓吓他而已,但是自此之后两人倒也相安无事,以往的吵闹也都烟消云散。
宋青桐看着这栋房子,外表格外漂亮,还自带一个小花园。
“这房子是你爹在青然嫁人时给她买的,你以后也会有的。”孙茵茵拍拍她的手道。
“娘,我们今天来青然在家吗?”宋青桐问道。
“在,你忘了,今天是星期天,报社休息。”孙茵茵道。
两人按了门铃,佣人跑出来开门。宋青然此时正在给孩子读故事书,宋青桐一进门见她这样温柔到觉得难得。
宋青然见她们进来,笑着道,“袁青,快叫人,看看那是谁?”
袁青今年两岁半,不过是刚刚学会说话,见到生人还有些害羞。直往青然身后躲,然后悄悄的探出头来偷瞄一眼宋青桐。
“这孩子怕生,还没见过你,等跟你熟了后可粘人了。”宋青然笑着道。
宋青桐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人玩偶,蹲下身子微笑道,“袁青,我是大姨。大姨虽然没见过袁青,但是可喜欢袁青了,你看看,大姨回来还专门给你买了礼物。袁青喜欢吗?”
宋青然将他推过去,袁青站在那里扭扭捏捏,还红着小脸。他长相随了宋青然,只是眉毛长得跟袁记者像。
袁青见过大姨的照片,可照片是黑白的远没有真人来的好看。在他的世界里,妈妈最美,爸爸有些严厉。外婆最最爱他,至于大姨,那是只会出现在照片上的人。
他刚才躲着,只是因为大姨这么美丽他有些害羞罢了。
还没等他缓过这股别扭劲,宋青桐走过去一把抱住他。袁青害羞的搂住她的脖子轻生的喊了句大姨,宋青桐可高兴了心肝宝贝似的喜欢他。
“瞧你,这样喜欢孩子就抓紧时间结婚自己生一个。”宋青然调侃道。
孙茵茵也跟着劝道,“你现在是觉得自己还年轻,再等几年你哭都来不及。”
宋青桐只是笑笑不接话。
三人坐在沙发上,袁青被宋青桐抱着一心的玩着手里的玩具。
“袁记者呢?他怎么不在家?”宋青桐问道。
“出去跟朋友喝茶去了,说是要讨论中国当今的形式,最近总这样。”宋青然随意道。
孙茵茵皱着眉头,“他这都有了家室也该收收心了,乱说话要是被那些便衣听到了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这人性格倔强,我可劝不动,随他去吧!也只是吃吃茶,索性不是上街游行。大娘,之恒怎么样了?上次被游行示威他可是榜首,扰的整个家都鸡犬不宁。”宋青然想到这个就来气,那孩子太倔,说什么都不肯认错,倒是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
上次游行被警察抓起来,宋老爷费了老鼻子劲才将他保出来。他这一出来就嚷嚷着要回去救同学,气的宋老爷用绳子将他绑了起来,狠狠的饿了几顿。
“你一提到这个我就来气,之恒现在去了寄宿制学校,学校里管得严,只希望他能安分上一段时间。”孙茵茵叹了口气,将手上的茶放在桌子上,竟是一口也喝不下去了。
宋青桐问道,“这游行示威每隔几天就会爆发一次,你们怎么这样忧愁?之恒今年也16了吧,他有了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
“你当时远在英国,不知道之恒都干了些什么。游行示威只是其中一部分,他还参加了一个叫什么爱国救国会的组织,成天的捐钱捐物。自己的零花钱捐了个精光不说,还劝家里的人跟他一起捐。三姨娘拗不过他倒是偷着给了他些钱,这简直就是打水漂。”孙茵茵扶着额头道。
宋青桐一愣,还有这种事,“那他怕是上当受骗了,哪有这种爱国组织,光让人捐钱的。”
“就是说,好在他去了寄宿学校,要不然这整个家里都要被他闹的鸡永无宁日。”宋青然没好气道。
三人一直说到了中午,宋青然喊佣人去做午饭,没多久袁记者也回来了。
昨晚的家宴上袁记者不在,这倒是宋青桐这四年以来第一次见他。人到跟以往一样,依旧斯文,带着眼镜。倒是不在穿长卦衫,而是一身西装,脚上的皮鞋也擦的锃亮。
“大娘,青桐。”袁记者没想到宋青桐回来的第一天就来看望青然,他不太喜欢青然的娘家人,见了面只会让他感到自尊心受挫。好在他们也不常来。
“妹夫,好久不见,你倒是越发稳重了。”宋青然笑着道。
袁记者坐在一旁道,“你走了四年也不知发生了多少事,我作为一家之主总得稳重些。倒是你,留了洋回来也没什么变化,还是跟以前一样。”
他这小姨子以前就好看,现在长开了倒是越发耀眼。但他不喜欢这种女人,难以捉摸又抓不住。以往宋青桐在英国时就老跟宋青然通信,两人信上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自那之后青然明显没有以前那样依赖他了。
上次青然出去上班,他回来的早,好奇心驱使下他去翻看了宋青桐寄给青然的信。就放在柜子里,拿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压着。
他看完以后愤怒极了,他这小姨子竟然在劝说青然移民到英国!青然最是听她这个姐姐的话,袁记者有些焦躁也很惶恐。他怕青然一个想不开真的去了,所以只好想方设法的让青然怀孕。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心也就没那么野。
“袁记者倒是变了不少,我记得你以前从来都穿的是长褂山。”
袁记者笑笑,他以往也想穿西装,可惜一套好些的西装价格昂贵如何能买得起。就算买得起一套也不能天天只穿那一套。但现在他当上了报社的副编,工资也随之水涨船高。他现在可以穿各种不同的西装,住在法租界有名的富人区。至于过往,也只能说是一种考验。
“我穿西装不好看吗?”袁记者问道。
青然摆摆手说好看,袁青也从宋青桐怀里出来喊他爸爸,两人站在一起倒是很温馨。
“爸爸穿西装,好看!”
袁记者很爱他的儿子,两人腻歪在一起,宋青然有时见了都吃醋。
中午吃完饭,孙茵茵跟宋青桐就一起离开了。她平日里倒是不常来宋青然家,一来她不是青然的亲娘,二来小两口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间。
这样一来一回时间已然是下午,宋青桐没打算在家呆着,而是去了药剂公司在上海开的分公司。这件事情她还没有跟家里人说,她打算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孙茵茵见她又要出门,赶忙问她要去哪里。这会已然是下午,再过几个小时天就黑了。
“娘,我只是去书馆挑几本书回来看看,用不了多久的。最多两个小时,保证在天黑前回家。”宋青桐拉着孙茵茵的手道。
孙茵茵给她缠的没办法,在宋青桐再三做了保证以后勉强点头答应。
“早点回家,一到晚上街上就乱,要是搭不着车就找个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回来,我让司机开车去接你。”孙茵茵嘱咐道。
宋青桐敷衍的点点头,带上东西坐上黄包车就出发了。
上海的分公司她一次也没有来过,以往也只是通过电报跟外派人员考察来指导工作的。
“小姐,到了。”
“谢谢。”宋青桐将钱掏给师傅,看着眼前不算太大的工厂。
这里有些偏僻,工厂占地面积倒也不算太大,门口的警卫见她一直朝这边望就问她有什么事。
这里一般没多少陌生人来,周围的人他也都认识,这样一位漂亮的小姐来这里是做什么?
“我是来找人的,找你们黄总,你跟他说一位叫宋青桐的女士来找他就好。”
警卫见她认识黄总,点点头拨通了警卫室的电话,随后毕恭毕敬的将她请了进去。
“宋小姐请稍等,我们黄总说要亲自来接您,请问您是他的?”警卫隐晦的问道。
“我是这家公司的股东,也是他的老板。”宋青桐道。
警卫对着她更热情了,带着褶皱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黄秋生是小跑着过来的,这个神秘的老板他从未见过。只是半个月前发来电报说要回国了,让她做好准备接应跟交接。
自从他当上分公司的老总之后,可谓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毕竟是英国人的企业,说出去也有面子。就连政府官员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后来他才知道这家公司在英国有多大,还是一位公爵创办的。
大树底下好乘凉,他的日子也过的轻松起来。毕竟药品这东西市场稀缺,根本就不用操心销量的问题。反而还会因为货物不够那些人求爷爷告奶奶的来找他。
也就只有一点他不明白,公司每个月有将近三分之一的药品运往天津。他发电报问过,老板只说是大客户,需求多。让他每个月按时将药运过去,他也就不再多问,公司毕竟是人家的,想怎么样还是老板自己说了算。
他这几年靠着工资跟奖金还有一点分红在上海买了别墅,买了小汽车,已然是很满足。现在老板回来了,他也能一睹老板的庐山真面目。
黄秋生推开警卫室的门,阳光倾洒进来,宋青桐转头朝他微笑,“你好,是黄老板吧,我是宋青桐。”
这一刻他真的听到了花开的声音,黄秋生愣了几秒,倒是没想到老板这么年轻漂亮。
“是是,我是黄秋生,早就听说老板要回国,我已经准备了大半个月。”黄秋生现在还有些眩晕以及不可置信,这样年轻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老板。
宋青桐起身道,“我以前在英国留学,这公司是我跟温莎公爵合办的,她占的股份更多些。现在,带我去看看工厂的运营情况。”
黄秋生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黄老板,你们的办公处也安排在了工厂里面吗?”宋青桐问道。
黄秋生答道,“也不算是,在上海有专门的办公处,但这药品的质检我得亲自把关。平日里公司的大部分员工也都在这,所以我也就在这边也安排了办事处。”
“原来如此,那药品的销售呢?走得可好?”宋青桐接着问道。
“销售方面非常不错,基本上一整年的药都已经被预定。除了留给天津的,其余的也被政府部门跟各大医院预定了。价格方面也严格按照市场规律走,每年的收益也很可观。”黄秋生说起这个时还有些骄傲。
宋青桐看了看药瓶加工跟制作环节,环境不错,选用的原料也都是上好的,看来这个黄老板干得不错。
黄秋生见她翻看药材加工原料边说道,“这些药材都是从附近收来的,前两年有公司恶性收购村民手中的原料。我就干脆请示了总公司在上海城郊买了大片的土地,还买了一个山头。这样药草原料基本上就可以自给自足,偶尔有多余的还能高价卖出去。”
宋青桐来时专门拿了本子做记录,她点点头。两人参观完后,黄秋生带她去了办公室。办公室装的不算豪华,桌子上还摆放着他妻子跟孩子的照片。
“宋老板,工厂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您这次回来是否要亲自掌管公司?我们上上下下一直都期盼着您归国,亲自指导来带领我们。”黄秋生转身给她冲了一杯咖啡,听说留洋的人都喜欢喝这个。他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备下了。
“宋老板,下次请给我倒茶,我不喜欢喝咖啡。”宋青桐喝了一口咖啡道。
黄秋生点点头。
“至于公司管理方面,依旧由你来负责,我看你管得还算不错。我以后每个月会来视察,如果有特殊订单我也会亲自把关。我刚看到工人们的晚饭吃的是土豆白菜跟馒头,以后多加两个荤菜。轮休制度是怎么定的?”宋青桐问道。
其实,公司工人的待遇已经算是不错。比别的地方高出百分之十的工资,还管三顿饭,尽管每个星期只能看到一顿肉。而且还有员工宿舍,八人一间,每个月还能休息两天。算是不错了。
“每个月休息两天,轮休。一般安排在月初,一半安排在月末,工作时间是八小时,偶尔忙时会加班。”
“带我去参观一下员工宿舍。”宋青桐做好记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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