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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含白露 林遇 6268 2021-04-02 11:19

  隔天温度更低了些, 白露跑去南大, 找白雪的老师。

  聊了几句, 白雪的辅导员说, 白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说家里亲人生病了, 一个星期后, 又续请了三天假,辅导员正想打电话到她家里询问情况,白露就来了。

  白露也没说别的, 回宿舍替白雪带了课本,对辅导员说,家里确实有事, 三天之后, 白雪会准时回来上学的,辅导员便放下心。

  回去的路上, 白露想起白雪在电话里说的话——

  “姐, 他们还是找到了我……我没办法, 妈说我走了之后, 爸就病了, 病得很严重, 得了肺癌,我说好好一个人怎么能说病就病,她说爸老烟枪, 老早就把肺吸坏了, 她说,我就算要离开家,好歹也回去看他最后一眼,我想到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咳得厉害,信以为真,就回来了……我真傻!”

  白露想想也知道这是朱琳会做的事。

  她和白五四不一样,白五四性子倔,软硬不吃,也轻易不会服软,更何况是他觉得比他弱的人面前,比如妻子和孩子。朱琳却不一样,她最擅长的就是博取同情心。

  白雪到底不如白露心思通透,她还小,独自异乡心理难免脆弱,有时看到别人家父慈母爱,也是羡慕不已,就是这丝羡慕又让她对父母燃了一丝希望。

  她问自己,这世界上,会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吗?很多人告诉她,父母爱孩子,是天性,她也相信,但没人告诉她,有的父母所谓的爱,对孩子来说,却是灾难……

  她信了朱琳,那是生她养她的母亲,她怎么能不信?

  于是她回家了……推开家门,才发现,等待她的不是父母泪眼婆娑的疼惜和挽留,而是更加变本加厉的呵斥和禁锢!

  白雪觉得那一刻,天塌下来了,她跪在白五四脚边,哭着求他让她选择自己的人生路,就让她自己做主不行吗?白五四对白雪说,好,你要选择,我给你三个选择,第一个,回去复读,考大学,就冲北大考,不信你这成绩再复读一年考不上!第二个,不复读,就别去上学了,老实工作两年,赶紧找个人嫁了!第三个,你今天就拿刀把我和你妈宰了,省得我们给你拖后腿!

  白雪绝望地坐在冰凉地板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眼泪却像失去控制的水流一样没停过……

  在家里的一个星期后,她接到辅导员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回来上课,白雪无法,就又请了三天假。

  白五四听到她和辅导员的对话,瞪着她说:“还请什么假,你干脆退学!你不退,过两天我去学校给你退!”

  白雪看也不看他,拿起手机回自己房间,把门锁上——紧跟着就是砸碎东西的声音!

  白五四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她的房门上,口中骂骂咧咧:“行了你,翅膀硬了!敢对你老子使脸色了!我告诉你,你这条命都是你老子给的!我让你死,就得给我死!学能耐了,是吧?好,你不想上学就一辈子在屋里关着!”

  再后来,是朱琳的声音:“你怎么又摔东西?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吵架!”

  白五四把火点在朱琳身上:“都是你惯的!一个个的,连父母的话都不听了!白露跑出去鬼混,白雪也跟着出去,都看两个闺女死在外面你就高兴了!”

  朱琳哭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好了,我什么都没做,都是我的错!我怎么知道会生出来两个不听话的种,我生的不是女儿,是我的仇人!啊——你打我!你打死我算了!我跟她们俩一起死了好了!”

  “死了你们也得死到我跟前!不是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赚钱,你们早就活不成了!翅膀硬了就想忘本,门儿都没有!”

  哭声骂声不绝于耳,白雪钻进被子里拼命捂着头,那刺耳的声音仍然在她耳边,像永远不会消失一样……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哭着睡着了,再醒来,四周归于平静。

  她起身走到窗边,竖条窗栏杆隔着外面的朗朗明月。

  她又想起了南城的月亮,同样的景色,她却觉得自己的世界就剩下了这么小的天地。前后都是厚厚的墙,将她团团围住,透不过气……

  白雪坐了会儿,开门去客厅。

  已是深夜,万籁寂静,室内漆黑一片。

  白雪从客厅摸到厨房,没找到水,但她看到了厨台上放着的明晃晃的菜刀……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把菜刀,那刀刃的光犹如她眸子的光芒一样透着寒色。

  最后,她拿起菜刀,转身大步走出去,来到了白五四和朱琳的房间。

  主卧的门曾被白五四一脚踹坏,之后一直没有修过,她轻轻一推就走了进来,到来床前。

  床上的两个人正在熟睡,白五四打着鼾,丝毫未觉多了个人在他床头。

  白雪握刀的手紧了又紧,眼泪在眼眶打着转。

  如果父母和孩子注定是仇人,那么她是不是能把这一切都彻底了断,解脱了他们,也解脱了自己……

  后来她又想到了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的故事……

  那是她在周樾的书店角落扒出来的绘本,年代久远,书皮泛黄,纸都变硬了,她翻开看,本是觉得那个年代的绘本有意思,可看到最后,她竟不知不觉满脸泪水,这一幕叫周樾看到了,他还嘲笑她说:“本事真大,看个漫画故事都能看哭。”

  他长臂一伸把她手里的绘本夺过来:“看的什么?哦,哪吒脑海,你还是小孩儿啊?看这种故事都哭。”

  白雪摸摸脸,说:“我哭哪吒可怜,受了委屈只能咽进肚子里,没有一个人会抱着他心疼他,就连他的父母都不能理解他,所以他才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周樾随便翻了一眼,笑道:“做错事要敢认,挨打了要立正。哪有他这样不管是谁都跟人对着干的。”

  白雪看着他,问:“那要是没做错事,他只是不想事事听从父母安排呢?”

  周樾道:“那也不至于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这么血腥,别的法子还是有的,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白雪说:“躲?躲去哪里?那是生我养我的父母,我这一身血肉,都是他们给的,真做到断绝关系,后半辈子还不是要被人围追堵截着骂不孝子。”

  周樾把书还给她,揉了下她的脑袋,笑道:“你这一身血肉是你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不信,你试试他们敢不敢真把肉和骨头给你拆了带回去。”

  白雪拨着头顶的发,拧眉看他。

  周樾的:“想这么多干嘛,人所有的痛苦,都是源于把别人的期待强加在自己身上。你就是你,管别人做什么?”

  ……

  眼眶的眼泪滑下来,滴到手臂上,冰凉感唤回她的理智。

  白雪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菜刀,慢慢退出了卧室的门,菜刀归回原位之后,她重新把自己锁进房间里,拿起手机想了想,发微信给周樾。

  “睡了吗?”

  她其实并不抱希望,发完消息没收到回复,她就一直在想,也许他今天没值夜班,早回去睡觉了。

  但是十分钟后,周樾回复了她。

  “在。”一个字。

  白雪擦了擦眼睛,迅速打字:“能把之前的工资先结给我吗?”

  “等着。”

  过了约两分钟时间,有一条转账信息发过来,三千块等待她确认收款。

  白雪收下之后,那人问她:“够用吗?”

  白雪愣了愣,道:“够用……”

  周樾说:“什么时候回来?”

  白雪走之前和他请假,说辞与跟学校说的一样。

  她回:“过两天就回去了。”

  周樾道:“好,到时候见。”

  白雪没骗他,她是一定要回南城的!

  收了电话后,白雪便把书包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倒出去,厚衣服带不走,她穿了件薄羽绒服,又塞了两件内衣和毛衣在书包里,最后将手机和充电器拿上。

  大门是出不去的,白五四从里面锁上了,钥匙被他藏起来,白雪的身份证也被他没收了。

  白雪从客厅翻出来螺丝刀,爬上窗户,一点一点地卸防盗窗。

  索性防盗窗年代久远,螺丝已经老旧松动,可即便这样,白雪还是花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把窗户卸掉,扔下螺丝刀的时候,她的十指通红,两手因为用力过猛一直抖个不停。

  她不敢多等,直接翻上窗户,半个身子探出去,踩在空调机箱上。

  家住二楼,这是个掉下去摔不死人却一定会让她受点苦的高度……

  白雪站在上面,北京这个时候的夜已经零下,呼吸间白气氤氲。

  她仰起头,看着那轮月,似乎比刚才看起来更大了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告诉自己:白雪,你只有这一个机会了,错过了,你就一辈子当胆小鬼,一辈子活得不像自己!你要抓住机会,你不能放弃!

  重新睁开眼,她又吸了一口气,先把书包扔下去,再纵身跳下去——

  落地时的冲击让她膝盖一软趴在地上,手掌擦在粗糙的水泥地上,钻心刺痛,膝盖骨也因为受力酸疼难忍,白雪却没敢等,她强忍着疼痛捡起书包朝小区大门跑去。

  夜里冷风刺骨,白雪在北林门口等到天明,才拨了同学的电话。

  孔羽是她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睡梦中接到白雪的电话,孔羽二话不说,直接裹了羽绒服出来接她,她见到白雪嘴唇发白,浑身哆嗦,心疼不已,握着白雪已经冻僵的手说:“你先跟我回宿舍暖和一下吧!”

  白雪却摇头:“不了,我用你的身份证买了一张去南城的火车票,孔羽,身份证带了吗?”

  白雪电话里已经说了让她带上身份证出来,孔羽跟她关系最好,两人长得也有些相似,白雪偷跑去南城的事情,也只有她知道,现在白雪回来,又让她带身份证出来,孔羽立刻明白她一定是被白家父母捉回来了,她摸到白雪手掌的擦伤,眼睛涩涩的:“手怎么了?你爸打你了?”

  白雪又是摇头,白五四就算打她,也都是挑人看不到地方。

  “是我跑出来的时候摔到的,一会儿贴个创可贴就行了,孔羽,我没事。”

  孔羽忙抖抖袖子,伸进口袋里摸出身份证给白雪:“就知道问你什么你都说没事……你怎么办啊?你爸都知道你在南城大学了,他要是去学校找你,你不还是要被他找到,到时候闹起来,可怎么办!”

  白雪咽了口气,“我不知道,但是,总会有办法的……”

  孔羽终于也忍不住,眼泪奔出来,她抱住白雪:“那你可要好好的,千万要好好的……”

  白雪吸了下鼻子,也抱住孔羽,泪流满面:“我走了,等我到南城就给你把身份证邮寄回来……这次走,我就不想再回北京了。”

  孔羽哭道:“你走吧,没关系,以后我去南城看你!”

  白雪重重点头,忽然觉得鼻头一凉,抬头看,天上正飘着雪……

  两个女孩都还是单纯的年纪,她们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不管现状有多么令人绝望,她们都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因为她们都还年轻……

  孔羽一路将白雪送到了地铁口才又回去,白雪和她道别后,就忙乘地铁去了火车站。

  她是临时买的票,火车票很紧张,只能买到晚上七点的时间,硬座,二十三个小时到南城。

  白雪在车站里找了个网吧,机器开着,她却不知道要干什么,开了部电影,刚看个开头,她就缩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网吧环境噪杂,她的梦境也是一片混乱,睡到后来,她竟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不是清醒的,所经历的这些,是现实,还是梦境……

  浑浑噩噩睡到下午,她爬起来泡了碗方便面,利用最后一点时间,把那部电影从头看到尾。

  电影结束,已经下午五点多,白雪收拾了东西去候车室,跟许多背着大麻袋的务工人员挤在候车厅的椅子上,不知过了多久,开始检票了。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她看到来电显示就愣住了。

  人群拥挤,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被撞了好几下,白雪终于被挤到旁边,再看手机,来电已经被掐断,随之而来的是一条微信。

  白露问她,怎么不接电话。

  白雪让身后的人先去检票,她在角落想了会儿怎么回复,不想白露又打了过来,这次她没犹豫,按了接听……

  后来她想,可能那个时候她真的已经到了极限。

  孔羽说得对,如果白五四去学校再去学校找她,如果白五四已经毫不在意那些所谓的面子,如果他彻底恼羞成怒,如果她再一次软弱胆小……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她安慰孔羽说会有办法的,可是她没有,她想不到任何可行的解决办法!

  白露的电话像递给她的救命稻草,让她不敢不去抓……

  电话里,听到白雪讲过一切的白露十分沉静,连呼吸都十分克制。

  她声音不高不低,吩咐着白雪:“先别来南城,去找个好点的酒店,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等我一天,明晚我去找你。”

  白雪听了她的话,在最后关头把车票退了,不舍得住太好的酒店,就在离火车站不算远的地方找了个宾馆住下。

  .

  白露从南城大学离开后,就去拜康,邢濯开车,他们一起赶赴去临市的一家医院。

  头几天安排好了要和邢濯下到拜康的合作医院视察,没想到会赶上白雪这档子事,更不巧的是,刚到地方,他们就遇上了医闹,闹的正好是和拜康合作的那个科室。

  到底是人的问题,还是设备的问题,白露不得而知,但那几个负责这个项目的销售员一看情况不对,连忙站去一旁袖手旁观,事不关己的样子,这让白露和邢濯都十分不悦。

  拜康推出服务型产品,服务对象就是医护人员,现在他们的客户正陷入窘境,该出手时,这帮人竟然视而不见,看来还真是功夫没学到位!

  邢濯瞧白露脸色不好,他也有些头大:“上层意识,有时候就是很难彻底传达。”

  白露道:“那当领导的,就只能以身作则了……”

  邢濯为难:“干嘛?你这小身板,还能干得过医闹?”

  白露白他一眼:“傻啊!报警不会吗?”

  于是他们一插手,虽然没被针对,但也都被围进心外的治疗室里。

  邢濯跟当地派出所的人还算熟,电话打过去,很快就有人赶来,中间邢濯还接了个电话,那会儿他还被家属围着呢,笑着跟电话里的人说:“警察来是来了,就是这帮人还不走啊……我跟谁?我还能跟谁?跟白露在一起呗。”

  于是过了十几分钟,林势安和蒋潇潇都来了医院。

  白露看了邢濯一眼,他说:“赶巧,林总也在这边办事。”

  林势安盯着白露看,她刚才被人挤着,大衣敞开,头发也有些乱,见她盯着他,白露下意识拢了拢发。

  接着,听到林势安问:“都没事吧?”

  邢濯道:“没事,小磨小擦,警察来了就好办了。”

  白露从邢濯身后走出来,看看手表,说:“理论果然跟实践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既然你们都在,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邢濯道:“刚看你一直一幅有心事的样子,有什么急事吗?要不我送你?”

  白露应:“有点急,我晚上的飞机去北京。”

  林势安说:“邢濯,你留下来处理医院那几个销售员,我送白露。”

  邢濯一听,肯定是连声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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