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我好饿。”

　　随着裴所思的声音，床头灯被拧了开来，路远靠坐在床头，睡眼惺忪，扒拉了两下头发，转头看向旁边可怜兮兮、用被子蒙住鼻子和嘴只露出眼睛、看起来很不好意思的妻子，拍拍她的头。

　　“等会儿，我去给你做。”

　　两人结婚半年后，她就被检查出了有孕，裴所思一下子地位就蹿升成了老佛爷，路远在外是总裁，在家则是变成了“小远子”，除了有吩咐必应外，还要时而应对裴所思因激素变化而暴躁的脾气。

　　路母怕儿子毛手毛脚照顾不好孕妇，也怕他工作忙受不住折腾，想要住过来帮帮忙，却被路远拦住了。

　　“没事，妈你就别管了，我请了保姆，晚上我伺候就行了，您呢照顾我爸和自己就成了，要是不放心就偶尔过来两趟，就安心等着您孙子或者孙女出生就行了！”

　　刚开始路母还不放心，她自己也怀过孕，知道孕妇的口味、脾气会跟以前变化比较大，怕儿子什么都不懂，把外面对待员工的那套拿到家里来，两人伤了感情，但时间长了倒是发现路远并不是任性的，还把裴所思照顾的很好，这才放心，只是偶尔炖点补身子的汤过来，跟裴所思说两句话，教教她这个准母亲。

　　看着路远趿拉着拖鞋走了，裴所思这才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抚摸大的皮球似的肚子。

　　刚开始怀孕的时候，她吃什么吐什么，人很快就瘦了下来，把路远急的不行，即便医生说是正常现象，还是很着急，请了很会做饭的保姆，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等到四五个月的时候，这种情况终于好转，以前她不喜欢吃动物的内脏，现在反而喜欢的要命，还喜欢吃酸的，人也慢慢丰腴起来。

　　六个月之后，路远就不让她去上班了，好在白天有保姆陪她，晚上路远不管再忙也会准时下班。

　　只是看着镜子里越来越胖的自己，裴所思越来越不自信，生怕变丑之后他就不喜欢她了。

　　“你变成什么样儿都是我的宝贝儿。”

　　每次她问，路远都是这样的回答外加一个吻，不厌其烦，有时候裴所思也觉得自己矫情，甚至偶尔就因为他格外的顺从自己都觉得不对劲，莫名其妙的发脾气，等气出了之后又不好意思地去给他道歉。

　　唔，也经常像刚才似的，大半夜突然肚子饿，把他叫起来做饭吃，因为她现在怀孕，只要一饿就抓心挠肺的难受，有时候还会吐，不吃不行，即便是凌晨两三点，路远也会挣扎着爬起来。

　　“给，吃吧。”

　　正想着，香喷喷的面已经端了上来，里面放了些保姆自己做的羊杂，也不知道他倒了多少醋，看着那汤的颜色都非常深，但裴所思吃在嘴里正好。

　　“你吃吗？”

　　她吃了两口先填填肚子，夹了块羊杂凑到路远嘴边，他偏过了头。

　　“我不喜欢这些，你吃吧。”

　　裴所思便继续满足地呼哧呼哧继续。

　　路远坐在旁边就那么看着她吃，视线更多的凝聚在她滚圆的肚子上，都已经七个月了，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这日子过的就跟十月抗战似的。

　　他打了个呵欠，等裴所思吃完，把碗放在厨房里，等白天保姆来了会洗，抱着媳妇又睡了个回笼觉。

　　等裴所思睡醒，床旁边已经没人了，她打了个呵欠，怀孕之后她就特别嗜睡，尤其到了冬天，想想好像都有一两个月早晨路远什么时候起来的都不知道。

　　屋里暖气很足，她喜欢只穿着套珊瑚绒的睡衣在屋里闲逛，吃完保姆田妈做的早饭，裴所思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针线活儿来。

　　除了吃饭睡觉遛弯儿，她在家里基本没多少事干，有次她拿起外文书做翻译，被提前下班的路远看见一把拿了过去，最后还是在裴所思又是央求讨饶又是付出某些代价之后，才答应她可以，但一天只能弄一小时。

　　后来无意中听田妈说他们那边的孕妇都会自己做一些小孩子的衣服，她便让她教自己。

　　裴所思缝缝补补还算是可以，但要做衣服就差些了，虽然缝出个开裆裤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凑合着倒是也能穿，但上衣到现在还没弄出来。

　　不过孕妇做针线活、看书多了都容易伤眼睛，她也不常做，就当打发时间了。

　　刚缝了两针，就听见有人敲门，田妈立刻从厨房出来开门去了，这个时候过来的只可能是路母，裴所思也站起来准备迎她进来，结果看到门口局促的老人便是一愣，脸上的笑意也褪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大冷天的进来吧。”

　　田妈在来这边干活之后，就被路远叫着给她认了下这家的人，面前的老妇人正是其中一个，回到厨房之后偷偷就按照路远交代的给他打了电话。

　　“坐吧。”

　　裴所思看着裴母局促地在门口换了鞋，也不知走了多远的路，她的鞋底一进屋就有昨天刚下的冰雪化了水，弄脏了地面。

　　陈华进了监狱之后，她以为裴母会选择去养老院，毕竟不用愁吃不用愁穿，还有人伺候，结果裴母却是选择的另外一个。

　　本来裴所思想把以前的那个房子收拾出来给裴母住，路远却是阻止了她，拿出裴老爷子那个房子。

　　一来那房子里都是裴所思的气息，他想帮她保留住过去，二来裴母再怎么对不起她，也这么大年纪了，再回到那个地方，看到那些老家具，说不定也会受到刺激，反正裴老爷子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而裴母住进去之后，把裴所思每个月打给她的钱都存了下来，自己批发了些文具之类，在学校附近摆摊做点小买卖，日子倒是也平和安宁，只是两人后来的联系就不太多了。

　　“听说你再过两三个月就生了，你们应该也不缺什么，我就做了两套孩子的衣服，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裴母把手里的袋子拿出来示意一下，放在了桌子上，眼睛看着裴所思的肚子，露出点期盼的神色，只是没有敢说出口。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裴母现在老了，也体会到了当年作孽的苦楚，有些后悔了，只是过去的事情早就无法修补，现在连女儿都不愿意理她，也算是报应。

　　“我收下了，谢谢。”

　　裴母不坐，裴所思也只要陪她站着，过了好一会儿裴母都没有什么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那我就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明明是母女，客套、陌生的却像外人，两个人心里看着对方都不好受。

　　裴所思走到了客厅玻璃前，没多久就看到裴母有些蹒跚的背影一步步走出了小区，昨天刚下过场小雪，有的地方积雪还没融化，即便有公交车，一路上也冷的很。

　　中午时，路远居然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东西。

　　“你怎么回来了？”

　　一看就是又提前下班了。

　　路远偷着仔细观察了妻子的面色，没什么问题，心里松了口气。

　　“没什么，前两天你不是说想吃公司对面那家的板栗鸡吗，今天没什么事，就给你带回来了，应该还热乎，田妈你再热一下中午吃了。”

　　他身上都是寒气，没有立刻就凑到裴所思身边，怕她感冒，等到身上和手上都热乎了这才坐到她身边，看到桌上的袋子，状似不经意地拿了过来打开。

　　“是咱妈来过了吗，这小衣服还挺好看的，不过这好像不是买的，我怎么不知道咱妈还有这手艺？”

　　裴所思哼了声。

　　“算了吧别装了，肯定是田妈告诉你的。”

　　裴所思拍了他的手，拿过那两件小衣服。

　　衣服的样式还算是比较时兴的，针脚细密，缝的也结实，布是精心挑选的棉布，可比她自己做的好多了。

　　“不是那个妈送来的。”

　　不知道母亲怀孕时，是否也给她做过这样的衣服，期盼她的到来。

　　路远见她出神，抱住了她。

　　“她也是咱妈啊，她年纪也大了，而且这些年也没再做以前的糊涂事，等以后孩子出生了，咱们也偶尔去那边坐坐吧。”

　　裴所思瞪了他一眼。

　　“原来你是来当说客的，”沉默片刻，还是点了头，“你是一家之主，就听你的算了。”

　　路远笑出声来。

　　“什么我是一家之主，明明你才是，好了扶你去洗手，该吃饭了。”

　　他知道自己其实只是顺着裴所思的心意说出来罢了，她就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

　　每当遇到路远在家的时候，田妈都喜欢躲在厨房里，她就特别不明白，明明路远是个大公司老板，听儿子说人家自己建了特别气派的办公大楼，研究的要是高科技，私底下却是把媳妇宠的没边儿了，两个人甜甜蜜蜜的整天像是刚谈恋爱的年轻人，一点也不像自家儿子和他女朋友，鸡飞狗跳的。

　　不过她也没因此就嫌弃未来儿媳妇，田妈也明白，自己儿子的脾气也不太好，在家的时候就总是免不了说他叫他改改那性子，不知道疼人哪里讨得到老婆，别把这个女朋友又吹了。

　　没想到往常不愿意听她唠叨的儿子还真是听进去了，两个人的关系也好了不少。

　　而且路远和裴所思也都不是喜欢拿乔的人，看来这有钱人家，还真不一定都是些不好相与的，如果可以，田妈还真想在这里能多干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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