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过了好久才逐渐有了意识。
她一时疲惫到睁不开双目,只微微动了动手指,手腕处传来的冰凉的触感让她有了一丝清醒。
陆心试着抬了抬脑袋,这才发现自己脖颈处疼得厉害,跟着浑身也疼得厉害,还微微有些寒意。
陆心吸了吸有些堵塞的鼻子,一股奇异的皮革和香水混合的味道扑入鼻息,她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很干净,却刻意做出了一种昏暗落魄的感觉。
陆心转着脑袋上下看了看,有些回神,脑子里闪过的就是池莉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这么说,她还是被绑架了,然后囚禁?
这个房间看着像是特别定制的,没有床,也没有书柜啊储物柜一类的东西。房间一侧只有一个狭小的窗子,用纹路复杂的金属丝封了起来。
这里面的布置刻意做得简单,却多了很多特别而又让人看着不寒而栗的摆设,周围壁灯全部被换成了蜡烛,随气流轻轻晃动,像是刻意营造出了一种审讯室和刑房的感觉来。
她此刻被绑在一个极像单杠一般直直插入地面的铁架上,架子上垂下两条铁链,坠着两个手铐,她的手此刻就被锁在里面。
陆心直了直身子,因为这个姿势的缘故,她现在只觉得头痛欲裂,手腕也肿着,但最近养成的条件反射,还是让她立刻就站直了不去手臂用力。她怕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动,肚子倒似乎没有特别异样的感觉。她有些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却被自己的着装惊得一下子瞪大了眼。
她记得自己之前明明穿了衬衣牛仔,此刻却被换上了一身黑白搭配的女仆装,而且是改造过的那种。下边的裙子只堪堪遮住臀部,几乎整个背部都光裸着,只有围裙的吊带顺着垂下一小截。
陆心蹙着眉,下意识而起的自我保护意识让她抬手就想去遮,却又被手铐箍住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地,只带着气流而过的嗤笑声。陆心身体一绷,跟着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女仆醒了?”
一个慵懒的声音而起,跟着是一阵椅子被轻轻拖动的声音,地面被类似鞭子的什么东西狠狠地抽了一下,陆心发自内心地轻颤了颤,紧接着,一双修长的腿映入她的眼帘,陆心顺着往上,看到了一直被缠了一圈围在修长的手上的黑色螺纹很像蛇的皮鞭,那只手的中指上,有一条吐着信子的猩红的蛇,在往上,她终于看到了手的主人的脸。他脸上的桃花眼眼角微弯,正像是盯着猎物一般闪着精光盯着她。
狄伦……
陆心的心猛地一沉,手臂处传来的酸胀让她不得不保持清醒,而这份清醒又在时刻提醒她自己的恐惧正四处弥漫。
狄伦看着陆心的眼神变化,格外满意地眨了眨,抱着手臂,皮鞭搭在肩膀处,而他手指上的蛇更加清晰地呈现在陆心眼前,让她不寒而栗。
“林惟故……他应该还没有看到过你这副模样吧?” 狄伦笑着,有些惋惜地咋舌道,“真是暴殄天物,他简直不懂艺术。”
陆心死死抿着唇。他别有暗示的话和肆无忌惮的眼神都让她感到格外不适。
陆心皱着眉听他说着,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狄伦飞快地扬起鞭子,鞭子带着一大股力道,狠狠地抽在陆心白皙的背上,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那里映出了一道带着血迹的鲜红的痕迹来。
陆心完全没有料到,一下子因为痛惊呼出了声,这痛感一路顺着背脊爬上了她的头皮,让她紧接着牙都磕在一起,几乎冒出冷汗来。
“天,瞧见没?真是漂亮!”狄伦看着她背后的伤痕,眼睛一亮,几乎是立刻惊喜地感叹,“还有你的声音也是,像只小鸟一般,真是动听。”
陆心痛得整张脸都皱缩在一起,她不断不断提醒自己,肚子不要用力,这点痛她可以挨过去的……
几乎是立刻,鞭声在耳边呼啸而起,紧接着迅猛地落在了陆心的背上。陆心这次做足了准备,死死咬紧牙关,愣是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只闷哼了一下。这下开始,整个背都火辣辣的疼了起来,几乎让陆心脑门滴下汗来。
“小女仆不听话了呢……不喜欢这样?”狄伦转到她面前,看着她说。
陆心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她缓缓地抬起头,视线落在某处时却猛然停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跟着碎片与碎片结合,终于成了一道光。
陆心长久的沉默以及眼神似乎引起了狄伦的注意,他转回身去在架子上倒腾着什么,紧接着拿出一个像是藤条一样的东西,仔细看,那特制的藤条上长着细细密密的倒刺一样的东西。
狄伦在陆心面前扬了扬那东西,牵着嘴角:“我在最该纵情享受的时候失去了自己最宝贝的东西,这都是拜林惟故所赐,你说他该不该死?”
陆心不去看他,低垂着头,忍着疼痛加深的余韵。
“他该死啊,活该被一样一样夺走自己珍贵的东西。”狄伦再次扬了扬手中的藤条,在陆心吞咽的瞬间狠狠地落在陆心的大腿上,藤条上的倒刺嵌进她的皮肤里,又随着扯动拉出一道带血的条子来,几乎痛到天灵盖,陆心再次惊呼了一声,几乎要跳起来,很快又被手铐钳制住,手腕也一阵疼,“你放心,我会让你死之前,攀上极乐的巅峰的,很快,你就知道这滋味有多美妙了。”
狄伦紧接着,像是格外过瘾地狠狠抽了陆心另一条腿,紧接着是背上,几道伤痕里面的血迹顺着蜿蜒而下,逐渐变成暗红,像是魔鬼的眼泪。陆心痛得意识都涣散起来,眼泪无意识地落下来,她几乎快要死去。
“宝贝,真是太美了。叫啊……你可得好好享受,让我们再换一种新奇玩意儿。”
“林惟故带着钱和文件赶到码头的时候,卓义已经乔装打扮着在指定的地点等他,他贪婪地打开包飞快地翻了翻,紧接着赶紧拉好,然后对着林惟故不屑地笑了:“真是想不到,不过是这么个东西,竟然让你宝贝到这种境地。”
林惟故脸色铁青,棱角分明的脸上隐隐压抑着怒气。
“她在哪儿?”林惟故逼问。
卓义笑了一下,竟然摇头道:“我怎么知道?”
林惟故飞快地抬手攥住卓义的衣领,几乎让他一瞬间窒息,卓义梗着脖子咳嗽起来,林惟故额头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你耍我?”
卓义脸色都涨得青紫,但仍旧腆着脸在笑:“……咳咳……你不是……也摆了我一道?林惟故……你也太狠了,宋娇拿到的资料,各个是坑……咳咳……”
林惟故丝毫不想跟他谈论这个,他手掌收得更紧,卓义已经倒着气开始翻白眼。林惟故眼里都通红,看起来格外可怖:“陆心在哪儿?!”
卓义无力地抬手拍了,终于妥协地抬手指了指外面:“狄伦……狄伦带走了她……”
陆心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几近昏迷又猛然被剧烈来袭的疼痛折磨醒来了。
晚上的时候狄伦会去睡觉,她会被暂时放下来,有一个像是手术台的地方可供她休息。可陆心哪里睡的着,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躺着坐着趴着都痛,可她还是得要休息,她不能让自己就这样死去,她还有孩子。想着想着,就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了。
第二天门一想,就仿佛是狱警来提审死刑犯人,陆心毫无抵抗力地再度被绑起来,迎接新一轮的折磨。
有时候她又绝望地想着,不如就这样死去。
她的头发因为挣扎散乱了,被泪水还是汗水还是血水糊在脸上,身上全都是伤痕和血迹,乍一看有些骇人。
陆心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不断想着,她终于想清楚了,她想留下这个孩子,她想看着这个跟自己不可分离的小生命出生,哭闹,学笑,慢慢长大……她很想林惟故,那个会在她受伤的时候替她擦药的男人,那个胸膛永远温暖的男人……
背上又是凄厉的疼痛,陆心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背上的汗滚下来,浸湿伤口,像是蚂蚁噬心一般,折磨得人几欲崩溃。
陆心想着,她上一世一定是做了很不好的事,所以上天才惩罚她这样一遍一遍失去。就这样吧,不如就这样死去,她跟这个孩子没有缘分,跟林惟故也缘分已尽,不如就死了,免得痛苦,也许真有另一个世界呢?她可以在那里和洛河相遇也说不定,和这个孩子相遇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陆心觉得自己背上似乎没有那么痛了,她觉得浑身都像被绵软馨香的棉花糖裹覆,这让她感到温暖。
狄伦在她身后挥着鞭子,听着她低弱到听不到的啜泣,绕过来抬起她的脸庞:“对……就是这个表情。你终于体会到其中的乐趣了啊,我的小女奴,那就睡吧,林惟故看到你这样……呵呵,真是等不及看他的表情了呢。”
陆心嘴巴微张,眼神跟着迷蒙起来。
门被猛然踹开的时候,陆心用尽全身力气抬眼去看这可能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最后一抹阳光。
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走来,陆心看不清他的脸庞,却只看到他飞快地抄起旁边一个木架子,怒吼一声,狠狠地砸碎在狄伦的头上,狄伦条件反射地扶住脑袋,踉跄了一下,紧接着就被那人用另一个铁架子抡倒在地,他狠狠地用架子敲击着狄伦的头部和身体,直到那里也洇出了血迹。
陆心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庞,那个她所熟悉的林惟故仿佛不见了,转而变成了一个极其暴戾的人来,他侧脸紧紧地绷成一条冷毅的弧线,然后抄着架子,猩红着眼睛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在狄伦的身上头上。
陆心泪眼模糊着,嘤咛了一声,微颤抖着嘴喊他的名字,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
那头林惟故却猛然停了下来。他大步走了过来,抬手飞快却又轻柔地解开她手上的镣铐,看着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声带发紧,也不知道该抱她哪里。
陆心一下子撑不住,向着他怀里和地上栽去,林惟故立刻扶住她,协同她靠坐在地上,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他吸了吸鼻子,安抚性地轻轻摸了摸陆心的脑袋,而后回过头去,看着架子上一溜的工具,拿起任何一个都用尽了蛮力往狄伦身上招呼。
狄伦躺在地上毫无反应,仿佛死了一样。他的衬衣很快被抽破,露出里面绽开的皮肉来,他的脑袋被砸中,从后脑勺和额头出淌出血来。
陆心撑在地上的手一直颤抖,用了好一会儿力气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许得救了这个事实。她看着地上的鲜血和无意识的狄伦,眼泪停不下来,心里感激又害怕。
她怕林惟故因为愤怒把狄伦打死了,那么那三个少女的案子没有办法彻底破,没有办法审讯判决犯人,无法给世人一个交代。最重要的是,林惟故还会因为故意伤人而担刑事责任。
陆心撑着往前爬了爬,终于攥着了林惟故的裤脚,她哑着声音一遍遍哀求他:“林惟故……不……不要……”
林惟故在那边狠狠地抽打着狄伦,终于还是心疼她微弱的力道死死抓着他裤脚,把手中的东西狠狠地甩到狄伦身上,蹲身下来,任由陆心抓着她的衣服往上攀爬着。她把手上的灰尘血迹都蹭在了林惟故的身上,林惟故只敢轻轻地圈着她,陆心身上的伤,让他愤怒被点燃,随时随地想要将施虐者千刀万剐而死也不够解恨。
陆心吸了吸鼻子,泪水涌上来,几乎把她自己倾覆。
她感到自己胸口有一堵残败的城墙终于垮塌,带着被阻隔多年的无尽的阳光和青草香,纷纷向她的世界涌来。
终于,终于。
陆心抱着林惟故,把脸贴上他温热的胸膛,那里有他突突跳动的心脏,额头抵着林惟故的下巴,她哭着哀求:“不要打死他……即使不甘……也不要……会有法律来审判他的……”
陆心像是不确认这一切是真实的一般,抬起知觉无多的手臂拥抱林惟故:“林惟故……我当年已经因为自己的疏忽失去洛河了……不要……不要让我再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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