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寒露很快将陈带娣和陈招娣抛之脑后, 一回到家, 还没推开院门, 就看见社会鹅的长脖子从门缝里伸出来来, 养了两个多月, 这只鹅也从毛茸茸巴掌大的一小团变成了现在扬起头有陈寒露的大腿那么高。

　　她给社会鹅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大白！

　　“嘎——”一看到陈寒露, 大白的黑溜溜的眼睛就一动不动了，晃了晃脖子发出响亮的叫声。

　　陈寒露一边开锁，一边摸了摸大白的大脑门, “今天有没有好好看家？”一边手脚麻利的把饲料绊起来，给四只母鸡撒下去。大白有专门的饭盆，它吃的也是米糠和草料混合的饲料, 但是偶尔会加喂一些小鱼小虾。

　　喂完了母鸡和大白, 陈寒露又开了后罩间的大门通风，顺手添上了草料和清水, 加水的时候, 她发现有好几只兔子微微颤动, 好像很不安的样子, 心里不由的吓了一跳, 不会是天气太热闷着了吧。

　　她伸手把兔子提溜起来看了看, 感觉没什么异样，又把兔子翻了过来。

　　马甲365：主播，你要对兔子做什么？感觉污污的。

　　妈妈叫我吃饭：突然开车？

　　小芙蝶飞飞：放我下来, 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子。

　　陈寒露一边观察兔子, 一边回想以前亲戚是怎么养兔子的，发现母兔的隐私/部位已经有点湿润，才反应过来，这是母兔已经长大了，可以进行交配了。

　　“你们一天天脑子里就知道开车开车，母兔要生兔宝宝了！”陈寒露把兔子小心翼翼的放回兔舍里面，看了一眼弹幕区，才笑着道。

　　兔子一年可以生很多次，一胎有时候能生十几只，到时候家里就不缺肉了，多出来的还能拿到城里卖掉，这可是野味，比猪肉卖的鬼。

　　一想到这个，陈寒露看着兔舍里的十几只兔子就好像看见了各种票据和钱，不仅把兔舍打扫的干干净净，才给兔子们加了餐。

　　为了避免被人看见，按上投机倒把的罪名，陈寒露在通了一会风后就把后罩间关上了。

　　菜园子里的西红柿都成熟了，一个个小红灯笼似的挂在枝头上怪喜人，陈寒露把成熟的西红柿摘下来存在空间里，又挑了两个个大饱满的在井边洗了，准备晚上做个西红柿炒鸡蛋。

　　“寒露这是做饭呢？”大伯娘手里拿着一个大海碗，海碗里放着三四个红娘子，推门进来了，一看见陈寒露在洗西红柿，随口道。

　　“西红柿都熟了，我晚上洗了当个菜。”陈寒露应了一声，“大伯娘，你这是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我家后院的红娘子熟了，你们小丫头喜欢吃这个，给你送几个过来。”大伯娘脸上若无其事的说，又凑到菜园子里看了看，“寒露，看不出来，你这菜园子打理的真不错，这丝瓜已经能吃了，我家才巴掌大呢。”

　　能不成熟的早吗？陈寒露两辈子第一次种菜，生怕种不活，都是提前育苗了的，别人种的时候，她的苗都老高了，自然长得快。

　　“大伯娘总是想着我。”这段时间和王萍相处的不错，陈寒露笑着把红娘子接了过来。

　　红娘子是一种金黄色果实，长得像是苦瓜，里面的瓤是红色的，村里的小孩都爱吃，甜丝丝的，吃了能败火。

　　王萍见陈寒露不接话，心里有点着急，正巧小母鸡们从旁边经过，她又堆起笑道：“这不是我给你抓的小母鸡吗？都这么大了，生蛋了吗？我家才刚生蛋，小的很。”

　　陈寒露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了，她就说王萍关系再好，也从来没有上门送东西的，果然是有事，她笑了笑道：“已经生蛋了，都是大伯娘抓的鸡好。”

　　“你是我亲侄女，我还能不给你好的鸡崽子？”王萍眉毛一扬，显得有些得意，拉过凳子坐下来道：“寒露，我听说你去收购站卖鸡蛋了？”

　　“是啊，今天刚回来。”这是过了明路的，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你看你卖给收购站也是卖，不如卖给大伯娘？”王萍压低声音道：“你大堂嫂快生了，我们家鸡还小，你的鸡蛋我看了，村里没哪户人家比你家鸡蛋大了，我买几个给你大堂嫂做月子吃。”

　　说完，王萍脸上露出肉疼的表情，“都是自家人，寒露，我也不会坑你，和收购站一样，五分钱一个，行不？”

　　要是自己辛辛苦苦养的鸡生的蛋陈寒露还真不舍得，购物系统里买的鸡蛋比外头的大一圈，就是在收购站里收也得六分钱一个，王萍显然是想占这个便宜。

　　放在平时，陈寒露是不会让她占这个便宜的，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说是给大堂嫂坐月子吃，陈寒露也没什么好说的，点了点头道：“家里只有二十个，大伯娘要是要就拿走吧。”多了也是没有的。

　　“好好，二十个就二十个，她一个人哪吃得了那么多？”王萍自觉占到了便宜，伸手掏出一块钱递给陈寒露。

　　陈寒露去灶间装鸡蛋，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把鸡蛋拿出来，这个空档，王萍打开了话匣子。

　　“寒露，你回来的时候，看见带娣和招娣了吗？”

　　“看见了，骑着自行车嘛。”陈寒露在灶间应了一声。

　　“就是，一辆破自行车，有什么好显摆的。”王萍暗骂了一句，心里却是酸的很，自己男人都是生产队大队长，也没骑上自行车，倒是一个丫头片子骑上了。

　　她撇了撇嘴又道：“我听说带娣要给招娣介绍对象，这次接招娣过去就是为了相看的。”

　　陈寒露提着篮子出来，一听这话虽然不吃惊但是也好奇，“上次不是说和徐宝根那个傻子在议亲吗？后来徐家又和罗彩凤议亲，按理说和罗家闹掰了，还会找上陈招娣啊。”

　　“谁说不是呢，我看招娣这回是走运了，你二伯娘还半点口风都不漏，要不是我们两家就隔面墙，我一不小心听到了，她还瞒着呢。”说起这个王萍就生气，陈带娣肯定偏心自家妹子，这徐芬那样的人，生女儿倒是个个会钻营。

　　这话陈寒露也就一听就过了，如果是真的走运了，当时在自行车上，陈招娣是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她看不见得吧，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的事，只要没来找麻烦，你就是嫁到京城去，她也不羡慕，也管不着。

　　好不容易把大伯娘送走了，陈寒露炒了一盘西红柿炒蛋，烧了一碗嫩豆腐烧梭子蟹，吃了一大海碗的杂粮米饭，把自己喂得饱饱的，才关了直播间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这两天沈时年没有过来，都是在知青点吃。

　　陈寒露洗了澡，把院门插上了，盘腿坐在床上，才把今天收到了票据都一股脑的倒在床上，统计起来。

　　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还真不少，布票就有五张，都是三尺的，一共一丈五尺，这超不多是一个城里普通家庭一年的布票了，肉票有三张，一共五斤肉，豆腐票两张，油票一共两斤，月事带的票有两张，还有十六张工业券，剩下的就是一张茶票，一张煤油票，还有一张肥皂票。

　　收获颇丰，工业券攒着买大件的，其他票用来改善生活，陈寒露美滋滋的规划了一番，才将票据都收起来。

　　陈寒露这边心里美啊，睡觉都睡的香，陈招娣那边就没那么美好了。

　　陈带娣没直接带陈招娣回孙家，而是坐了轮渡去了城里，给陈招娣剪了一个现在最时兴的学生头，还给她买了一条布拉吉的白底黄花连衣裙，配上一双全新的塑料凉鞋，这一套行头下来，可花了她二十几块呢。

　　陈带娣心里也肉疼的很，可是有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什么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孙来福写信给她了，这次的事情非常重要，要是招娣没被看上，那她跟着随军的梦想也就泡汤了。

　　“大姐，我能不能换回自己的衣裳？”陈招娣扯了扯身上的布拉吉连衣裙，觉得有点不自在，这么好看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要是动作大点扯坏了怎么办？

　　“换回自己的衣裳干什么？这样子多好看？”陈带娣打掉了陈招娣乱动的手，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妹妹，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样一打扮，哪里像是海源村的小村姑。

　　又嘱咐道：“等会见了人家李家公子，要抬头挺胸知道吗？别畏畏缩缩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陈招娣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陈带娣，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来的陈带娣让她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她其实并不想去见什么李公子，她想嫁的是沈时年。

　　“大姐，我能不能不去了，人家是领导的儿子，不会看上我的，我不想去，我害怕！”

　　陈带娣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落了下去，想了想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子，又语重心长的道：“招娣，你不想去，难道想嫁给徐宝根那个傻子？你是不是嫌弃李公子是个瘸子，我跟你说，就算人家是个瘸子，也是城里的瘸子，要不是瘸子，根本轮不到你！”

　　陈带娣的话像是锥子一样重重的扎进陈招娣的心，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是很不情愿嫁给徐宝根，要是嫁给徐宝根她这一辈子就毁了，可是她也不想嫁给一个瘸子，为什么，为什么陈寒露要什么有什么，爹妈还在的时候，宠着她，爹妈不在了，又有沈知青护着，她到底哪一点比她陈招娣强。

　　陈带娣见陈招娣眼圈都红了，心里不由的就软了，她放软了语气道：“招娣，姐知道你喜欢沈知青，可是沈知青那样的人，不是你喜欢就能够上的，不过就是个知青，哪个村里没几个知青？”

　　“是，沈知青模样好，可是模样好能当饭吃？李公子的爸爸是你姐夫的领导，全家都是吃公粮的，你要是能和李公子相亲相上，这后半辈子还愁什么？”

　　陈招娣到底是自己亲妹妹，陈带娣觉得自己虽然一方面是为了孙来福升迁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这个妹妹着想，毕竟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除了是瘸子这一点，李公子还有哪点配不上自己妹妹？

　　是，人家是没有沈知青长得好看，可是男的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人还是要看家世，脸能当饭吃？

　　陈招娣抿着唇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渐渐坚定起来，是啊，这是她唯一翻身的机会。

　　李家其实不住在这个小城市里，李国强当年的职位一直在川省，所以全家都搬到那里去了，只不过这段时间李家唯一的儿子李亮的心理上出现了点问题，医生说要静养，才回到这个海边小城市。

　　正是因为李亮的心理上出现了问题，才让李国强夫妇萌生了找个儿媳妇的想法，李亮今年都二十五了，按理说就算是瘸子，也不难找到合适的姑娘，可是他前几年自己不愿意，爸妈也不勉强，所以一直是单身。

　　陈带娣带着陈招娣来到李家的时候，正好是晚上饭点的时候，李家保姆福婶开的门。

　　看见是陈带娣和陈招娣，愣了一下，脸上没了笑容道：“先生，夫人，孙家来人了。”

　　“呦，来了啊，进来吧。”说话间，玄关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一身列宁装，化着妆的中年女人，她打量了一下两人，指了指陈招娣道：“这就是招娣？不是夸上天吗，我瞧着也就一般啊。”这是李亮的母亲，赵芳。

　　“是我们，赵阿姨好，我带我妹妹招娣过来。”陈带娣满脸堆笑，仿佛没看见赵芳脸上的毫不掩饰的鄙夷。

　　“我的夫人，哪家姑娘能入的你的眼？”赵芳是声音刚落下，她身后就走出来一个四方脸，身材魁梧的男人，真是李亮的父亲李国强。

　　赵芳白了一眼往里边走，一边走一边道：“我还说错了，我们家亮子能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这农村里……”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陈招娣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她觉得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自己就像是集市上的东西，被人随意打量，挑挑拣拣。

　　李国强面露尴尬，笑着道：“进来吧，进来吧，我家亮子就在自己房间里。”

　　陈招娣跟着陈带娣脱了鞋，进了屋子，赵芳在客厅里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对福婶道：“福婶，你再去劝劝亮子，这不吃饭怎么行，w市是个小城市，没什么好吃的，就将就一下吧。”

　　福婶点头下去。

　　陈带娣却是个会来事的，她一看就知道赵芳是看不上她们的，可是要是失去了这一次的机会，孙来福以后的升迁就难了，她也别想跟着随军。

　　她眼珠子一转，堆笑着对赵芳说：“赵阿姨，不如让我们家招娣送进去吧，这相亲相亲，总要两个人见一面才好，您说是吧。”

　　陈招娣本来就紧张的要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听陈带娣的话，紧张的双手握拳，都快把穿着的裙子给绞破了。

　　“她能行吗？别不会说话惹我们家亮子不高兴。”赵芳皱了皱眉头。

　　李国强却是点点头道：“行，让小陈送进去，正好两个年轻人见见面。”

　　“快去啊。”陈带娣从福婶手中接过放着饭菜的托盘，递到陈招娣的手里，低声催促道。

　　要知道这可是争取来的机会，今天要是见不上李亮，李家还会让你再次登门？给你一次机会就不错了。

　　陈招娣硬着头皮把托盘接了过来，往李亮的房间走了两步，这一步迈出去了，也就没什么难的了，她不断给自己打气，只要嫁给了李亮，这样宽敞明亮的房间，这样好的饭菜，她的后半辈子天天都能享受到，比陈寒露那死丫头不知道强多少倍。

　　李亮房间的门虚掩着，陈招娣推门进去的时候，李亮正坐在特制的轮椅上，背对着大门，从背后看，除了轮椅有些违和，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

　　“李同志，我给你送饭来了，听赵阿姨说你晚上没吃饭……”陈招娣小心翼翼的在背后道，托盘上有鱼有肉，都是她平时吃不上的好东西。

　　“给我出去！”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轮椅上的男人毫无感情的声音。

　　陈招娣吓得浑身一抖，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李同志，晚上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李亮忽的活动着轮椅转过身来，他的眼睛里泛着红血丝，嘴唇紧紧的抿着，显得严肃而刻薄，“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还想和我相亲？就是我们家的保姆都比你强……”

　　这样刻薄的话，陈招娣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眼眶顿时就红了，她咬着牙道：“李同志，我家三代贫农，根正苗红，我觉得我配得上你。”

　　“配得上我？”李亮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转动轮椅来到陈招娣身边，伸手咔嚓一下关上了门，“你看看你这土里土气的样子，好意思说配得上我。”

　　陈招娣不由的退后了两步，李亮靠的近了，她终于看清楚了李亮的两条腿，他根本不是什么瘸子，瘸子还能走路，李亮的两条腿小的和三岁小孩似的，长在大人的身体上，显得极不协调。

　　李亮虽然是坐着的，比陈招娣矮上一个头，但是却让她有一种压迫感，从心底里窜上来一股凉意，陈招娣往墙边走了走，手心摸到墙壁的时候，才镇定一点。

　　李亮其实并不想相亲，更不想结婚，要是他双腿能走路，他就能像父亲一样去当兵，去上阵杀敌，他的人生不会只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房间里，他的妻子也不会是这个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

　　可是看着陈招娣吓得浑身颤动的样子，他忽然想起十岁那年父亲给他抓的那一只兔子，锋利的小刀从兔子眼睛里刺进去，顺着头盖骨划开，鲜血打湿了兔子的皮毛，他第一次觉得很快乐，很畅快。

　　想到这里，他滑动着轮椅慢慢靠近陈招娣，把她一步一步逼入墙角，然后粗、暴的抓住她的下巴，一点点掰过来，脸颊微微抽动，语气带着疯狂道：“其实你也不错，至少什么时候死了也没人会在乎，你说是不是？”

　　“啊……”陈招娣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将手中的托盘一扔，飞快的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

　　你干什么？咋咋呼呼的有没有教养？”赵芳正在和陈带娣说话，其实大部分是陈带娣在推销自己的亲妹妹，看见陈招娣这样着急忙慌的跑出来，顿时站了起来。

　　陈招娣顾不上这些，她飞快的跑到陈招娣的身边，几乎是哀求道：“姐，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家吧……”

　　陈带娣也是一时间呆住了，说话间，李亮的房间里已经传出赵芳焦急的声音，“亮子，你有没有烫到了，这个人怎么回事？笨手笨脚的……”

　　“你怎么回事？”陈带娣低声道，下一秒一听屋子里的声音，顾不上陈招娣的异样，连忙走过去，面露关心道：“赵阿姨，我妹妹不懂事，李同志没事吧……”

　　陈招娣亦步亦趋的跟着陈招娣走到李亮的房间门口。

　　“妈，我没事，我觉得小陈挺好的，就她吧，我想尽快和她结婚。”李亮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明明很温和，却还是让陈招娣打了一个寒颤。

　　“哎呀，我就知道，赵阿姨，我说吧，让他们年轻人相处一下，指不定就能看对眼了。”陈带娣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一拍巴掌，露出夸张的笑容。

　　赵芳难以置信道：“亮子，你真看上了这个农村来的丫头？”要不是李国强建议，她根本不会让这样的丫头到家里来。

　　“是啊，妈，我觉得和小陈特别有共同语言，我想尽快结婚，给你和爸生个孙子。”李亮话是对赵芳说的，眼睛却是盯着陈招娣，明明温和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疯狂。

　　陈招娣记得陈带娣来的时候的吩咐，不能得罪了李家，所以一直强忍着出了李家的大门，可是一回招待所，她就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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