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我能不能不嫁, 李亮看起来很可怕, 我害怕他!”
陈招娣也算是胆子大的, 在农村里长大, 后山都跑遍了, 下海也能游两圈,可是面对李亮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是一种属于动物的敏锐直觉, 她知道,只要落到他手里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你说什么?招娣,你别脑子拎不清!”陈带娣难以置信, “大姐去的时候怎么和你说的, 你看看你,到了李家连个招呼都不打, 让大姐多没面子?”
见陈招娣低着头不说话, 她又道:“你说说, 你对李亮有什么不满意的?李亮能一下子相中你, 你不偷着乐就算不错的了。”
“大姐, 他看起来不像个正常人。”
“他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是个瘫子啊。”陈带娣觉得陈招娣不识好人心,还是放缓了语气道:“招娣,李亮要是个正常人, 李家也不会同意你去相看。”
陈招娣知道不是腿不正常, 李亮是个瘫子她心里有准备,即使李亮全身瘫痪,要人把屎把尿,她都没有那么害怕,她害怕的是李亮的眼神,她说不出来,那是一种本能。
“大姐,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陈招娣一下子站起来,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换上,“大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不能嫁给他!”
“为什么?”陈带娣也被陈招娣的态度弄得有了火气,她不明白这亲事到底哪里不好,李亮要出身有出身,要文凭有文凭,相貌长得虽然一般,可是比海源村那些泥腿子强多了,别说是配自己的妹妹,就是自己有这个机会,她立马就嫁了。
陈招娣抿着嘴不说话。
“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你跟大姐说说是谁?”陈带娣急切的往前走了两步,抓住陈带娣的肩膀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犟呢,我都说了,你和沈时年没可能,没可能你知道吗?”
“不是沈时年!”陈招娣拼命摇头,“大姐,我觉得李亮是个变态,我真的好害怕他,真的!”
“变态?招娣,你就算是不想嫁,也别平白污蔑别人。我看李亮挺正常的,说话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陈带娣皱着眉头道,“招娣,我是你亲姐,你别编这些瞎话骗我。”
“真的!”陈招娣的眼圈顿时就红了,她看着陈带娣,觉得这个护着自己长大的姐姐变得格外的陌生,“反正我不嫁!”
“我们当初都说好了的!”
陈带娣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妹妹这样坚决的模样,一想到陈招娣要是现在不嫁,到时候不仅孙来福不能升迁,只怕还要得罪了李家。那她这辈子还要什么出头的机会?
她心里又气又急,却不得不软了语气哀求道:“招娣,就当为了大姐好不好,现在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要是不嫁,得罪了李家,大姐在孙家只怕要被剥了皮了,就当大姐求你行不行?”
“大姐……”陈招娣叫了一声,却说不出话来,陈带娣没出嫁的时候,就算是被徐芬和陈二强如何打骂,都从没有露出这样的神色,她心酸的说不出话。
陈带娣见陈招娣的语气软下来了,她心知有门,语气更加温柔道:“你想想你十岁那年发高烧,姐姐背着你坐轮渡,走了十几里路才找到卫生院,冬天的棉袄都被汗打湿了……你就当为了姐,大姐还能害你不成!”
“我知道,你没来过像李家这样的人家,和李亮也不熟,你姐夫都打听过了,李亮脾气很好,平时就喜欢看看书,你也不需要多照顾,他家还有保姆呢,等你们熟悉了,你就不会害怕了,你现在害怕,就是因为还不熟悉,你说是不是?”
陈招娣虽然心里还是害怕,但是听陈带娣这样说,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就算不是为了大姐,为了自己,李家也是不错的选择,半晌,她终是迟疑的点了点头。
陈寒露这边卖一次东西,换一个地方,几次下来,手里的票据攒的的是越来越多了,这些票据没几年就会作废,所以她该用就用,也不存着,这些东西到手里了才是自己的。
自从有了肥皂票,陈寒露就去供销社买了肥皂,平时洗衣服就用上,洗的干净又有香味。
“呦,真香,这东西这么多泡泡呢?”秀荣嫂子推门进来的时候,陈寒露正在洗衣服,都是她妈的旧衣服,天气暖和起来,洗干净了改一改还能穿。
秀荣拉了个小板凳坐下来道:“我听说这东西要票,沈知青给你弄来的?”
陈寒露从善如流的点点头,什么她用不起的好东西,都是沈时年给的。
“沈知青,这对你真不错。”秀荣感叹了一句,话锋一转道:“寒露,你最近看见你二伯娘了吗?”
“没有啊,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家是老死不相往来了,还见她干什么?我们两家又住的那么远,十天半个月没照面是常有的事情。”
陈寒露抖了抖衣服,将洗好的衣服晾在绳子上。
“你这小姑娘怎么啥都不知道啊!”秀荣努了努嘴道:“你二伯娘最近可是张狂的很,只怕走路都横着走了,手上戴着个大金镯子,一天天拿鼻孔看人。”
小芙蝶飞飞:陈二强家这是发达了?
妈妈叫我吃饭:怎么这么坏的人家还能发达啊。
我就笑笑不说话:我看是不义之财。
陈寒露看着弹幕笑了笑,问道:“是不是陈招娣要出嫁了?”
“唉,你怎么知道?”秀荣本来还想卖给关子,没想到陈寒露一猜一个准,“陈二强家真是靠女儿发达了,你不知道,陈招娣要嫁到城里去了,听说是孙来福领导的儿子,好大的官呢,前几天陈带娣来送彩礼,光彩礼就有一百块钱,还有三转一响呢。”
陈寒露有点吃惊:“那样的人家也看不上陈招娣吧?”
“谁说不是呢,就是随随便便找个城里人,也不会在我们村里找,何况还是大官的儿子。”秀荣一拍手表示赞同,又低声道:“你说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不管村里人怎么猜测,徐芬一天到晚的炫耀,自己的二女儿找了个好婆家,是又有钱又有权的,村里人嘴上说着恭喜,背地里都说徐芬肯定是卖女儿,不然陈家这样的条件能找那么好的姑爷?
陈寒露却没时间打听这些,因为她最近都在忙一件事情,她家一下子有三只母兔子怀孕了,兔子的孕期很短,只需要一个月就能生下兔宝宝,一般能生三到十只,这些又都是野兔,繁、殖能力强,可能一胎生的更多。
一想到一个月后家里能多十几只小兔子,陈寒露心里就高兴的很,她还特地给母兔单独的小隔间,每一餐多加一些干蔬菜补充营养。
喂完兔子,陈寒露就戴起劳保手套,去自留地里除草了,自留地一直是她自己打理的,两个月前种下的花生,黄豆和绿豆都开花了,等到□□月份,这几分自留地,少说也能收个上百斤,到了冬天不出门,摸把炒花生炒黄豆坐在太阳底下,别提多美了。
“彩凤啊,彩凤啊,回家吃饭啦……”远远的传来王寡妇的声音。
这声音一天叫三遍,这半个月来都这样,王寡妇的声音落下不久,就又传来罗建设发怒的声音,“妈,那丫头这么久不回来,已经死外边了,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的号丧。”
小芙蝶飞飞:以前觉得罗家人坏,现在倒是觉得王寡妇可怜,比起主播二伯娘,我觉得王寡妇只是小坏,虽然重男轻女,但好歹还有良心。
我就是披着马甲:楼上别犯圣母,沈知青被抓革委会的事情才过去一个月呢。
妈妈叫我吃饭:你们说罗彩凤不回来,是不是被高大壮老婆打死了?
陈寒露一边看着弹幕区议论,一边哼哧哼哧的拔着草,夏天草长得快,三天不拔就长得比苗都高,她也觉得王寡妇可怜,但是却一点也不同情她,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他们一家可是搅和了不少事情,她要是同情罗家,和圣母有什么分别?
“寒露,拔草呢。”陈春花从边上经过,随口一句招呼,就朝罗家快步走去,嘴里高声道:“王寡妇,你家彩凤回来了,在轮渡码头呢,你快去看看啊。”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陈寒露也被提起了兴致,问道:“春花婶子,你看见了?罗彩凤怎么样了?”
“可怜啊。”陈春花感叹了一句道:“寒露,你不知道,罗彩凤瘦了一大圈,人看着也没什么精气神,我看是糟了大罪了。”
这话说的弹幕区议论纷纷,都好奇的很,一个劲的催促陈寒露看看去,陈寒露心里也好奇,从自留地里爬出来,就跟在陈春花身后去了码头。
码头上,罗彩凤一步一挪的从轮渡上走下来,明明是七月流火,她却穿着一身老太太才穿的对襟夹袄,脚上穿着双半旧不新的棉鞋,头上包着一块大花布。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缩着身子,海风吹得她全身的骨头缝都疼,每走一步路,她都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似的。
她回来了。
罗彩凤抬头看了一眼明媚的日光,和熟悉的海源村,只觉得在城里这两个月好像做梦一样,那是一场荒唐的梦。
“我的彩凤啊!”远远地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罗彩凤抬起头,只看见海源村的村民呼啦啦的涌过来。
王寡妇用力拨开人群,她的一只脚上的鞋子不翼而飞,另一只脚上松松垮垮的提溜着一只草鞋,几乎是眨眼间就跑到了罗彩凤的眼前。
“彩凤,你这是到哪去了啊!”到了罗彩凤的眼前,王寡妇才像难以置信一般,定定的站着,红着眼眶小心翼翼的问。
“妈,我回来了……”罗彩凤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你还知道回来?你死出去两个月都不回来,也不捎个信回来,你当你妈我死了是不是!”王寡妇终于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在罗彩凤的身上。
“你还有没有心啊,你还不如死在外边算了。”转眼间又哭嚎起来。
陈寒露来的时候就看见的是这幅情景,尽管罗家和王寡妇做了不少对不起她的事情,心里也不免有些心酸,罗彩凤这次回来是吃了苦头的。
小芙蝶飞飞:无话可说,这一家人说恶有恶报吧,又有点可怜,只能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妈妈叫我吃饭:主播,我们回去吧,我看不了这些。
我就笑笑不说话:其实罗彩凤也是自作自受。
陈寒露也觉得没意思,她不同情罗彩凤,也不想跟着大家看笑话,她这个人呢,别人对不起她讨回来,别人处于低谷也不会上前踩一脚。
正在和王寡妇抱头痛哭的罗彩凤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陈寒露,她还是老样子,穿着湖蓝色掐腰的单衣,一条打着补丁的黑裤子,乌黑的长发梳成一条大辫子又高高的盘起来,十五岁的少女就像是水葱似的,俏生生的。
一看见陈寒露,罗彩凤就想起自己这两个月来的经历,高大壮起初还护着她,她怕高大壮知道自己没怀孕,在半个月后就学着村里孕妇的样子开始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那段时间,高大壮对她那叫一个好,要什么给买什么。
可是等她跟着高大壮回到村里,高大壮一看他老婆娘家几个小舅子就怂了,半个屁都不敢放,连钱菊香给她灌了不知道哪里来的打、胎药也半句话都没有。
她根本没怀孕,哪里来的胎?钱菊香一定是知道的,那碗药喝了之后,她就整天冒虚汗,大晚上睡觉冷的直打哆嗦。
高大壮以为孩子没了,自然也就不要她了,毕竟就是尝尝新鲜,也没多少感情。
这一切,都是陈寒露造成的!凭什么现在她好好的站在这,自己却变成这幅模样?
罗彩凤顿时好像找到了这两个月以来的发泄点,她一把推开王寡妇,一点也没了刚才虚弱的样子,直接朝陈寒露冲了过来。
“陈寒露,是不是你?都是你害我!”
陈寒露见罗彩凤直愣愣的冲过来,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躲,刚好旁边站着陈春花,她这一躲,罗彩凤直接撞在了陈春花的身上。
“哎呦,彩凤啊,你怎么回来?这一回来就打人啊。”陈春花哎呦一声,痛得皱起了眉头。
“都是你!都是你!”罗彩凤一把推开陈春花,咬牙切齿的看着陈寒露,恨不得将她咬下一块肉来。
陈寒露自嘲的笑了笑,刚刚自己怎么会觉得罗彩凤可怜,她这种人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只要出了事,永远是别人造成的。
小芙蝶飞飞:好吧,我自打嘴巴,这种人不应该同情。
马甲365: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就是披着马甲:真没见过这样人,当初要不是她害沈知青,主播能对付她?
“是我什么?罗彩凤你有本事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吗?”陈寒露也沉下脸来,这事她还真不怕说,要是罗彩凤敢说,她也不怕跟她掰扯掰扯。
罗彩凤脸上凶狠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在这个年代,她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去给别人当了小三,虽然一开始不是她自己愿意的,但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管是不是自愿,这都是破鞋,要□□游街的。
高大壮革委会的不害怕,罗彩凤可不能不要名声。
罗彩凤咬着牙道:“你说过只要我写……你就不说出去!”
“我要是说出去了,你能好好的站在这,早就不知道在哪里游街了!”陈寒露压低声音道:“罗彩凤,人做错了事情,是要受到惩罚的,你初中毕业的,应该明白。”
听到陈寒露的话,罗彩凤肚子里的火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下子没了,剩下的只有一阵阵心慌,她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又急切的抓住陈寒露的手。
“寒露,你不会说出去,对吗?”
陈寒露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点了点头道:“只要你别招惹我,我不会说出去。”
自上次在码头上见过罗彩凤之后,陈寒露就再也没见过她,罗彩凤已经回来半个月了,连王寡妇家的院门都没迈出来过,更别提出来挣工分了。
罗彩凤之前找不到了,整个海源村都出来找,现在回来了又变了一个人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家都议论纷纷,小乡村里消息闭塞,大家闲来无事就爱聊八卦,说什么的都有,不过都是胡乱猜测。
有时候大嫂大妈们看见陈寒露,总会拉着她问上几句,上次在码头罗彩凤见到她为啥那么激动啊?是不是知道什么隐情啊?
这些话都被陈寒露敷衍了过去,不是她圣母,只是她觉得罗彩凤受到的惩罚够了,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没必要毁了人家一辈子。
小芙蝶飞飞:我靠,这是心动的赶脚,我要被主播迷倒了。
妈妈叫我吃饭:主播真是个好人。
云端的花花:我宣布,我现在是主播的迷妹啦~
“这样就被我迷倒了?你们被我迷倒的机会多着呢。”和弹幕区的观众越来越熟悉,陈寒露说话也没有顾忌,末世前的开朗也找回来了。
转眼到了七月末,太阳炙烤着大地,连空气都被烤的微微颤动,虽然是不是有海风吹来,但是那风也好像糊在脸上的湿泥巴,让人觉得呼吸不畅。
虽然天气热的狗都不愿意出门,但是海源村的村民脸上都透着干劲和喜气,因为早稻要收割了,这年头,没有早稻不如晚稻的说法,都是粮食,都是大米,寻常还吃不上呢,能有收获就不错了。
陈寒露这半年来长高了半个头,是人都说是大姑娘了,只领了一个放牛的活计实在说不过去,正好收割早稻正是缺人手的时候,陈大强给她也派了活计。
到底偏心自家人,陈寒露不用下田割稻子,只需要把割下来的背到晒谷场的稻穗整齐的晾开就行了,等晾到半干就可以用手摇打谷机把谷子打下来,晒干可以保存好多年。
干活就没什么轻松的活计,晒谷场有八百米操场那么大,就是简简单单的晾谷子,都能让人脱一层皮。
晒谷场是个空旷的大平地,专门用来晒谷子和麦子的,所以周围没什么遮拦,陈寒露干了一小会,那汗水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单薄的夏衫都黏在背上了。
好不容易把早上割下来的谷子在晒谷场上晾开,陈寒露的手都被新鲜的稻谷叶子割出了一道一道的红痕,又被流出的汗水一泡,火辣辣的疼。
一想到自己的身体,陈寒露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那么拼命了,趁着没有新的谷子担过来,她走了十几米,找到一棵歪脖子树下一屁股坐下来,看了看周围,才从空间里把早上放凉的凉白开拿出来,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才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刚想抬头,忽然看见眼前出现了一片阴影,下一秒,就有一股凉风袭来,“这么拼命干什么?这是一天的活,你一个上午就给干了?”
陈寒露抬头一看,沈时年不知道从哪里摘的芭蕉叶子,正有一下没一下给她扇风呢。
她咧嘴笑了笑道:“大伯说可能有台风,我趁日头好,早点晾好早点省心。”又把手里的瓦罐往前递了递,“你要不要喝水。”
沈时年接过瓦罐喝了几口,埋在瓦罐里的脸慢慢变红了,这是小姑娘喝过的水。
陈寒露看沈时年一身衣裳上全是稻谷的碎叶子,长裤撩到膝盖,小腿上一圈泥,一看就是割稻子过来的,一想到自己这晒谷子都这么累,别说是顶着大太阳割稻子了。
她不由的有些心疼道:“这天气也没什么胃口,晚上吃凉面行吗?过水凉面,加上黄瓜豆芽番茄和肉末,爽口又开胃。”
“行,你捡简单的做就行了,别太麻烦。”沈时年吃什么都无所谓,点了点头道。
两人正讨论着晚上吃点啥,远远的就看见村里有个十几岁的小孩跑了过来,到了跟前喘着气道:“沈知青,村长叫你过去一趟,你们京城来了一个姑娘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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