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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前夫刚死时 老胡十八 11722 2021-04-02 11:14

  等唐家几姊妹和老父亲赶到云安市医院时, 天已经黑透了。

  老太太还没醒, 睡梦里眉头微皱, 但呼吸平缓, 医生也说没事了, 众人这心可才终于放下来。

  “嫂子, 我来守, 你们去吃饭吧。”让嫂子一个人来云安的事,丰梅愧疚极了。

  “没事,我也懒得走动, 你们帮我随便带点回来就成。”

  她也知道唐丰年要回大平地找公公,他跑得快,县医院等着催钱, 谁也想不到会要临时转院……他赶不来不能怪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当妈了, 她有种感同身受的不舒服。

  一个女人十月怀胎生下孩子, 在最需要儿女的时候, 他们却不在, 反倒让一个没血缘关系的人陪着渡过难关。

  她也知道自己矫情了, 但女人的不舒服……就是来得这么突然和莫名。

  大姑红着眼对曼青说:“辛苦你了, 你们去吧,我来守。”她终于又对弟媳妇有了改观,今天还全亏她呢。

  唐德旺也皱着眉坐床边, 看着老太太叹气, 唐家今年是犯了什么灾星,丰年才好,老婆子又遭罪。

  大家都争着要守病人,反倒把床上的人吵醒了。

  罗翠珍悠悠叹口气,望着儿女和老伴说:“让你们爸留下吧,你们快吃饭去。”单独只对曼青笑了笑,眼里不乏安慰。

  “那妈想吃什么?我们买进来。”唐丰年心内一痛。

  老太太看着儿子,眼里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失望,啥也不说。

  众人出去也只是随便吃点,给唐德旺带了一份蛋炒饭,老太太一碗稀饭和两袋豆奶粉。唐丰莲一勺一勺的喂她,一面问她可还有哪儿不舒服,一面说起白天的事来。

  原来,白天老太太去卖菜,七月的天本来就热得水泥地冒烟,胸口闷得慌,因为菜价又和她旁边那人吵了几句嘴,气怒攻心就昏倒了。菜街众人吓住,赶紧又掐人中又呼救的,折腾过来也是迷迷糊糊,又走了几步就昏倒了。

  所有人都只当她是中暑昏倒。

  好在有两个年轻后生将她送到县医院,抢救过来了。

  断断续续听了过程,姐弟几个全都松口气,还好今天遇到好心人,不然……哪怕迟了一分钟,都不敢想象。

  李曼青也在心内感慨,二十年前有二十年前的好,至少老人倒了还有人敢扶。

  “我没事了,你们先去找个招待所,明天再说。”老太太不知怎么的,不太想说话,儿女几个都有点不适应,只当她还没恢复过来,精神不济。

  丰梅留下来守床,其他几人都出去住招待所。大姑姐两口子没有经历过白天的惊魂时刻,倒是觉着惊喜不已——弟弟“死而复生”,老太太也安然无恙,算双喜临门了。一会儿问弟弟在那边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辛不辛苦,一会儿又问还去不去,什么时候走,要不让大姐夫也跟着去。

  毕竟一个月三百块钱,比在家种菜还赚得多呢!

  李曼青就不一样了,白天又惊又怕还没注意,现在一歇下来,只觉着整个人都快垮了。

  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白天动多了,到了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也不想说话,只听着大姑姐的兴奋与欢喜,和明显不太想说话的唐丰年唠叨。

  等两口子进了房间,曼青才确定他的不对劲。

  不止老太太和她不想说话,连他也一言不发。

  “你们取了多少现金来?”她只是不习惯这样沉闷的唐丰年,故意无话找话。

  “八千。”顿了顿,又道:“县医院付了一千二。”主要是起搏器贵。

  “也好,多取一点省得到时候不够还得来回跑。”

  男人又沉默。

  看着男人拿盆打水的背影,笔直得犹如一棵青松,曼青从侧面看见他腮帮子却咬得死紧……唉,他怕是愧疚今天这种时候自己不在婆婆身边吧?婆婆怪他也就算了,跟自己上辈子那些糊涂事比起来,她又哪里有立场怪他呢?

  “你……也别多想了,妈好好的就行……她能理解你的难处。”虽然老太太的失落显而易见,在自己最危险最无助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不是亲儿女,而是她这个儿媳妇。

  男人不出声,端着瓷盆的手臂却青筋暴起……有那么一瞬间,李曼青担心他会把半盆多的水连盆带水摔出去。

  在这一刻,李曼青突然觉着,她越来越不了解唐丰年了。

  “洗吧。”他丢下两个字,又问要毛巾吗,曼青看看那不知被多少人用过的红花绒线毛巾,赶紧摇头,怕他没看见,又出声说不要了。

  因为肚子大,她洗脸也蹲不下去,男人默不作声的把盆端到床头柜上,又将靠柜子的床单铺盖掀开,免得水撒上头。

  曼青随意洗过,看着他把水端出去倒掉,听见楼道里水龙头的“哗啦”声,还有他上厕所关门的声音……唯独没有人声。

  白天出门急,哪里想得到要带换洗衣物,没有睡衣,肚子大了,胸脯也沉甸甸的难受,曼青只得把内.衣解了单独脱下来,穿着里头的确良的衬衣躺床上。

  唐丰年一进门就看见那件淡紫色带蕾.丝花边的内.衣,整整齐齐放在床旁的凳子上,尤其上头鼓起的两个包……眼神闪了闪,不自在的转过头。

  见他只在床沿坐着,不脱衣服也不躺下,曼青道:“快躺下吧,明天还要早起呢,赶在查房前去,听听医生怎么说。”

  唐丰年依然不出声,背对她看着木门出神,浑身气场低迷。

  “别担心了,老人家好好的就成,快躺下吧。”她安慰得越来越有心无力。

  “对了,你们来了,那芳菲怎么办?是回家还是在莲花村?二姐家有人去通知吗?”她私心里虽不喜欢二姑姐一家,但几姊妹同一个爹妈养的,重病时候不通知她也说不过去,再如何有恩怨有不和,那是他们小辈间的官司,于老太太而言,却都只是她的孩子,一视同仁的孩子。

  “我明天就去自首。”

  “嗯?!”李曼青一肚子宽慰的话就梗在喉头。

  似是难以置信,她又问:“啥?我没听清。”

  他仍然背对着她:“我明天就去自首。”

  “是说去矿上吗?”她不死心的试探道。

  “派出所。”

  ……

  李曼青心头大惊,咽了口口水:”你的意思是……要去派出所报案……那赔偿金怎么办?”光今天取出来那八千,就够老唐家赔的,如果真定了罪,还得处罚金,不知道要赔多少。

  赔钱都是小问题,他们害煤矿停工那么长时间,本来就是三人应付的代价。关键是——万一被判刑,怎么办?

  “花了多少,该赔多少损失,我一定会赔上。”

  唐丰年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她惊疑不定的神色,一字一顿问:“如果,我坐牢了,你会等我吗?”

  李曼青怪道:“瞎说什么呢,哪里要坐牢了……”其实她也知道,坐牢的可能性几乎百分百了,以前在电视里看过一个骗保险的,金额才十几万,都被判了五年。唐家这三万六和八千块的农家院,四万四的财产,加一起算是金额巨大了。

  她不敢想,如果罪名成立,会判几年。

  “你会等我吗?”他不依不饶。

  李曼青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不自在,拉了拉被子,想要将被子盖到胸上来,随即想到这被子也不知是多少人盖过的,又不自然的用脚勾下去一截儿。

  “会等我吗?”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没看到她的小动作,只全神贯注等着她的答案。

  她很想说肯定会啊,这还用问吗?

  可是,她说不出口,因为她自个儿心口也不舒服,重生一回的意义,难道就是看着唐丰年进监狱?可是不进监狱,这个事怎么了?

  不止要进监狱,该赔的还得赔。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那些损失不可能因为坐牢就一笔勾销的。

  “会吗?”他的神色已从最开始的一本正经,变得小心翼翼。

  “你胡思乱想什么,你有自首情节,坐什么牢……”

  他一把抓住她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握住:“曼青,我只问你,会等我吗?”她从来没发现,他还有这么固执的时候,固执得像个孩子,为了得到大人的一句保证,左一遍右一遍的确认。

  李曼青感觉他手心湿漉漉的,像洗了脸水气还没干透,又像夏日里热出的手汗……总之她为自己找借口,他的手心泛湿是正常的。

  可是,什么样的孩子会反反复复需要大人的保证呢?要么是大人说话不算数,有食言而肥的黑历史和风险,要么是孩子没安全感,不确定这句承诺当不当真……尤其是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那两簇火光渐渐淡下去,她犹豫得越久,火苗就越淡,快接近熄灭。

  更像一个孩子了。

  “好,我会等你。”她嘴角含笑,鼻子却有点酸。她不是什么好女人,根本不值得他这么认真。

  唐丰年手上一紧,曼青忍住那声即将出口的“痛”。

  “真的?”他又要确认,嘴角已经慢慢翘起来。

  “真的。”鼻子越来越酸了。

  “会等我几年?”

  李曼青扶额,这男人怎么回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尽想着自己坐牢了!也不知道是他想得太严重了,还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一直等下去。”她重生的意义,就是要回来赎罪的。既然他能活下来,那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无论怎么样,她一定会坚守下去。

  “你保证?”

  李曼青笑得无奈:“真的,我保证,不等你等谁啊……”话未说完,就被男人一把抱住,自然也就没看见她眼里亮晶晶的湿润。

  她略微不自在的动动身子,想要推开他,但又知道他能主动去自首,定是下了巨大决心的,给他抱抱,就当是鼓励他吧。

  但抱抱也就抱抱吧,他居然还把头往她锁.骨窝拱,拱得她又痒又难为情,怎么说他们也是二十年没见的人了,跟陌生人没差啊……

  “曼青,媳妇,委屈你了。”他喃喃着,深深的吸了几口她身上的气味。曼青的头发是昨天才洗的,刚好到肩下两寸,编成半长不短的麻花辫拉到前头来,刚好露出碎碎的发梢……戳到他脸上,还带着洗发香波的气味。

  他又贪婪的拱了拱:“我对不住你。”

  曼青心内一痛,顿住身子,半晌才颤抖着声音说:“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眼泪快要忍不住了。

  “不,是我对不住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又要你们替我担心……以后,都不会了。”他紧紧抱住她。

  也不知是抱得太紧了,还是孩子们终于肯给他面子了,居然使劲动了几下,他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大睁着眼睛问:“是他们在动吗?”

  曼青不敢看他,怕眼泪会忍不住,只低着头嗯一声,点点头,拉着他的手覆盖到肚子上:“你摸.摸,他们知道爸爸妈妈在一起,可开心了!”说完立马后悔了,赶紧下意识的捂住嘴。

  他好容易下的决心,本来就在担心看不到孩子,不能跟她在一起的事,她又提这茬,不就是扯他后腿吗?

  唐丰年却抬头笑笑,拉下她的手:“没事,我会好好改造,争取在他们上学前……出来。”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是一句寻常不过的话,李曼青却听出了一股生离死别的味道,早就强忍的眼泪再也绷不住,“吧嗒”掉下。

  唐丰年王八蛋!

  “说……说什么鬼话呢!别一天老想着坐牢,你肯定会好好的……”本来她天真的以为,只要把钱和房退回去就没事了,现在看来,唐丰年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他这么认真,那就真的很有可能了?

  她明明对他没感情啊,为什么要哭?!她使劲吸了吸鼻子,想要捶他一顿,却手脚酸软,绷了一整天,还要说什么坐牢不坐牢的话,为啥要让她受这罪?晚上都睡不着了!

  也不知道心里怎么了,她不断安慰自己,她对他没感情,他只是她二十年没见的陌生人……可眼泪却越掉越凶。

  唐丰年心头软得不像话。他才回来一天,就把她惹哭了两回。

  有那些一瞬间,唐丰年想要打退堂鼓了。

  但,一想到老太太的失望,想到要让自己孩子不再重复他的命运,要让他们走出大山,他必须要站出去,做一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父亲!

  他又咬了咬牙。

  “别怕,我不会让人欺负你们的。谁都不可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他以为她哭是害怕,害怕家里没男人要被欺负。她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有多艰难,他不敢想象,还有年迈的父母,上学的丰梅,时不时要来打秋风的二姐……他们家的经有多难念,他比谁都清楚。

  但,就让他自私一回吧。

  他想堂堂正正和他们在一起,想走在阳光下送孩子上学,想在父母生病时光明正大的出头,担起一个男人的担子。

  最重要的,他想和她在一起,做一个让她骄傲的丈夫,而不是阴沟里的老鼠。

  “别哭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他拍拍她的背,有什么正从心里溢出来,顺着眼角滚落。

  李曼青哪里还睡得着,满脑子都是他要去坐牢的事,一会儿是他两辈子的好,一会儿是家里老人的担忧,公婆和几个姑子的脸不断闪现……唯独没有孩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担心是担心老人受不了这打击,心内却有股说不出的骄傲和安定。帮无辜的季老板减少损失,赔偿损失,再不用背负着心理包袱生活,换了谁都能安心的。

  没有谁比她更能体会惴惴不安,东躲西藏的恐惧。

  至于孩子,她可以骄傲的告诉他们:“你们的爸爸很厉害,很有勇气,他正在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以后你们都不能学他做错事,他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最重要的一点,不管儿子还是闺女,她都想让他们成为一个有担当的人。

  至于怕被欺负?她也不是包子,谁敢欺负她的孩子,她第一个饶不了他!

  想着,其实未来也不是那么让她恐惧的。

  况且——“你在那边见过电话超市吗?”其实就是收费的公用电话,一部电话机支在一个独立的小隔间里,使用的人要说啥也可以不用顾忌,而且不会有人掐着线的催促。

  “见过,我就是在那儿打的电话。”也算不上“超市”,就一个小卖部,安了部电话机,因为在工地旁,生意好得很。

  曼青一直在想挣钱的事,现在经他这么一说,心里有了点念头,她肚子大,哪儿也去不了,但坐着就能守的生意,她却可以做啊。

  “要不……咱们也开一个那样的吧?”以后,等他出来了,或者,如果,她是说如果啊,如果他判得年头长了,等不到他出来,她就自己做面包,卖面包攒钱开,总要有个固定营生的。

  她强迫自己多往积极的方面想,尽量“憧憬”未来的日子,说得旁若无人。唐丰年却心头一痛。

  牙关紧咬,如果苍天能听见,他,唐丰年,一定会出来,一定会让她和孩子过上好日子,他对天发誓。

  临睡前,她主动向他靠近,小声说:“你好好改造,我们娘仨等着你回来。”

  黑夜里的唐丰年虽没有出声,但他正翻来覆去的身子,就再也没动过了。

  一整夜没动。

  天一亮,才六点过几分,压根没睡着的二人就起身,刚好隔壁的公公和大姑姐他们也洗漱好了,几人沉默着吃过早点,又给丰梅和老太太带了两份,赶到住院楼去。

  估计老太太也没休息好,眼下泡肿得厉害,见了儿女几个都淡淡的,只有见到曼青才勉强有笑意,朝她招手道:“曼青昨晚睡得好不好?习不习惯?”

  李曼青笑着回答:“挺好的,那家招待所在背着马路那面,什么车声都听不见,安静得很,睡得还挺香。”

  老太太信以为真,欣慰的笑笑。

  没一会儿,医生来查房,说是没问题了,再观察两天,如果没事就可以回家了。众人都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

  “丰梅辛苦了吧?走,我和大姐带你回招待所休息。”知道唐丰年肯定有话要跟老人说,她支开丰梅和大姑姐两口子,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剩下的,就看他自个儿了。

  曼青留给男人一个“你看着办,别刺激到老人”的眼神,就出了医院。

  九点多的云安市正沐浴在晨光中,街道两旁全是半人粗的梧桐树,因为挨着东南亚某个国家,那个国家以前曾是法兰西的殖民地,连带着云安市也遗留有许多法兰西特色。

  漂亮的梧桐树,华丽繁复的老虎窗,廊柱雕花……宣城县与之相比,就朴实土帽多了。

  大姑姐兴致不错:“诶,等等,那里是卖什么的?咱们过去看看。”

  丰梅也没心思回去睡觉,搀着曼青跟过去,大姐夫可能已经习惯了自家老婆的脾气,一声不吭的跟在她们后头。

  原来是一家服装店,躲在法式建筑里,曼青一岔眼还以为是咖啡店呢!进去见卖的都是些的确良料子,偶尔有几件纯棉的挂在最高处,顾客摸不到。

  见她们穿着普通,卖衣服的就说:“看看可以,别摸啊。”语气极不耐烦,心想,又是来过眼瘾的!

  曼青本来就没兴致,担忧着唐丰年和老人说的事,不想进去,她这么一说,愈发不耐烦进去了,只说要透透气,站门口和大姐夫说话。

  “大姐夫,芳菲怎么没来?”

  “丰年让她去喊她二姨了,说是不能把他们落下。”朴实的农村汉子愁眉苦眼,并未因小舅子的回来而开怀多少。

  曼青点点头,唐丰年果然是个分得清的。

  刘建国看着李曼青,见她眉目不舒,以为也跟他一样的担忧,就劝道:“她舅妈也别担心了,赔偿金咱们一分不动的退回去就行,到时候我也跟着去,多说点好话,应该没事的。”

  他倒是有心了,自从丰年“没了”,就全靠他在帮着跑前跑后……大姑姐两口子真的挺好。

  “不怕,妈看病的钱,你姐也说了,咱们出一半,昨天丰年取的八千,咱们先补上……前几天菜地里刚收了一水,手里还有点钱……”他不自在的挠挠脑袋。

  李曼青心内一暖,这年代,嫁出去的闺女还能有这心,而且还是女婿主动开的口,实属难得……遂真心实意的感激他。

  两人又随意说了几句闲话,突然,李曼青的眼光被斜对面一家铺子给吸引了。

  跟丰梅姐俩打过招呼,她慢悠悠扶着肚子去到对面。

  只见外头支了几张矮桌子,上头用塑料盆放着一堆黄白色的点心,但都铁实得很,一点儿都不松软……饶是铁得可以打人了,依然有许多人排队买。

  一个一斤,一个两斤的,才不大会儿工夫就卖了大半盆。

  一问价格,都是两块钱一斤,跟上好的五花肉一个价了。李曼青咋舌,这钱也太好挣了吧?!

  她想要进店去看看他们的烤箱什么样,却被小工拦住:“诶不行,闲人免进的。”遂只能隔着块塑料布,看见后头黑漆漆小作坊一样的隔间,隐约有说笑声传出来。

  “曼青想吃糕点吗?来,姐买两斤给你。”说着,唐丰莲就要让小工称两斤给她。

  “不用,大姐,我只是随便看看。”都不知道怎么烤出来的,她可不敢吃。

  不过——“要不咱们去卖面粉的地方看看吧。”

  大姑姐见她是真不想吃,又问丰梅也不吃,只能就此打住,一路问到粮油市场去。

  云安市不愧是边境城市,现在虽还没有建成全省乃至全国对外开放的重要门户,经济却已经甩隔壁的宣城县几条街了。光一个菜市场都分成五六个区,卖粮油的,卖生禽的,卖蔬菜的,卖熟食的……各占了半条街。

  她们直奔卖面粉的地方,鸡蛋面粉和糖盐,家里都有,材料上顶多买点牛奶奶粉和酵母就成了,关键就是缺烤箱。

  *******

  “老板知道哪儿有烤箱卖吗?”李曼青已经不知道这是问的第几家了。

  唐家姐妹俩都很诧异:“嫂子,你问那东西干嘛?是要买回家吗?”

  她不想八字还没一撇就放出风去,只说等以后孩子出生了做糕点给他们吃。

  “嫂子还会做糕点啊?”小姑娘肿成核桃的眼睛开始放光:“那面包会做吗?就是街上卖的那种,大大的,软软的,圆溜溜的那种。”

  曼青笑着点头。何止是圆的,三角形的方的长的椭圆的,甚至多边形的都会!这在以前可是她打发时间的好办法呢,心情不好啥的,自己埋头鼓捣一会儿,又能笑着看苦情剧了,百试百灵。

  “那买吧买吧,以后做给小侄子吃多好啊!”

  大姑姐也笑着鼓励她:“想要就买吧,身上没带钱不怕,我带着呢!”唐丰莲摸着胸口对她眨眼睛,两颊生了晒斑的脸也显得生动许多。

  曼青一愣,大姑姐也有这么……的时候啊!

  她确实没带钱,带来的五百块已经交在市医院了。但即使要买也要先找到烤箱才行,没烤箱,她总不能买一堆材料回去油炸吧?

  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在整个粮油区都快被她们问完时,离出口不远处有家人终于说:“那东西啊,我见过,要去洋人街才有。”

  李曼青一愣:洋人街?这么小大个地方还专门有外国人聚居的地方啊?那怎么她们一路都没遇见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只是,当他们七弯八拐一路问到时,才知道所谓的“洋人街”是几十年前的叫法了。现在那里已经基本被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人占领……毫无欧美西方人的痕迹了。

  不过,也算她们运气好,洋人没有,但洋人用的东西却不少,自然也包括烤箱了。

  二十年前的烤箱品种单一,不像后世有那么多家用台式的,现在只有嵌入式的大家伙,只是一听要五千多的价格,所有人都不言语了……这价格,比老太太看病还贵了!

  丰梅见曼青失望,就劝道:“嫂子,要不还是算了,等以后咱们条件好些……再来……”

  唐丰莲就没这么温柔了,大声道:“买啥买,这价都够买几头牛了,有这精神头折腾吃的,不如买几头牛崽养养,两年后倒手一卖还能赚点钱呢!”

  大姐夫轻轻拽她袖子,唐丰莲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啥也没说了。

  李曼青知道,大姑姐这是以为她又故态萌发……也只得尴尬的笑笑,自己给自己打圆场:“不买不买,我就看看,当长见识了。”心内尴尬得很。

  有一个“火眼金睛”的大姑姐,她的计划又只能搁浅了。

  唐丰莲这才又重新看她顺眼了。

  所以,等她“退而求其次”说要买奶粉和酵母时,也痛痛快快借钱给她了,还说就几块钱不用还了。

  几人都是第一次来云安,免不了吃用物件买了几样,等回到医院附近,也不急着回招待所,先去病房里看老太太。

  下午两点半的病房里静得落针可闻,不见唐丰年,只老两口侧身看着玻璃窗发呆。

  “诶妈怎么不好好休息,肚子饿了没?让建国去给你们买吃的。”其实她们也没吃过呢。

  老太太红着眼道:“不用了,一天打这么多针水,肚子都打饱了。”

  唐德旺也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他不想吃。

  话虽如此,李曼青却发现他们精神状态明显比上午好多了。上午眼睛是不红,但情绪也不高,现在倒好,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估摸着是唐丰年跟他们商量好了。

  看来,公婆真是这年代不可多得的开明老人了。

  要是换了别家老人,别说劝他退钱,同意他去自首了,怕是还巴不得能多捞点呢!她不得不佩服,有这样的父母,所以唐丰年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他们轻松了,李曼青也轻松了。一开始还怕他们接受不了,又急出病来。

  正说着,唐丰年进来,手里提了两提荔枝。

  丰梅诧异道:“哥咋买了荔枝?这东西挺贵的。”她也只是跟同学吃过一次,甜丝丝的,肉又厚又嫩,说是要去到两广才有。

  唐丰年也不细说,让他们自己动手,他洗干净手剥了一个给老太太:“来,妈,你不是说针水打得你胃里面寡嘛,尝尝这个。”

  老太太终于又有了笑意,瞪了他一眼:“去去去,你妈有手有脚呢,剥给你媳妇吧。”

  李曼青不好意思,她现在跟唐丰年处于一种不亲密也不疏离的状态,二十年没见的“熟人”,让他剥水果给她吃?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看着唐丰年伸过来的手,就不肯接。

  可能是以前的她“调.教有方”,他的手跟大多数农村男人的不一样,没有黑黄的际线分明的指甲,十个手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紧紧贴着指尖肉际,上头米白色的月牙整整齐齐。

  显得手指也不是那么粗笨,有种干净的、清透的舒适感。

  连带着他掌心里的荔枝也晶莹剔透,娇艳欲滴……她嘴上说不吃,肚子却“咕噜噜”叫起来。

  夏天的衣裳薄,病房又安静,那声音简直不要太响亮。

  妈蛋!太不争气了!一定是没吃中午饭的关系,她才不稀罕一颗荔枝呢!

  “曼青快吃吧,可别馋到孩子,再馋就要造反咯!”老太太难得有心情开玩笑,大家也跟着打趣。

  李曼青最终不(含)情(羞)不(带)愿(恼)的吃下去。

  怪甜的。

  *******

  放下包袱,老太太这病也好了大半,又有儿女不离不弃的守着,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第三天医生查完房就说她可以出院了。唐丰年不放心,又追着医生,让给老人好好的全面的检查一遍,确定是真没问题了,又让给开了两个月的养心药,答应半年来复查一回支架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这次医药费住宿费杂七杂八算下来,一共花了三千多,比曼青预想的低了点,倒是又松了口气。

  老人好好的,全家人比什么都开心,只是除了唐丰菊,四天了,直到他们出院,她都没来看一眼。

  *******

  未免夜长梦多,一回到莲花村,趁着众人说话的功夫,李曼青和唐丰年就去县里打电话。

  电话“嘟——”的每响一声,她的心就跟着紧跳一下。

  好在没响几声,那头就接起来了。

  “喂,云喜煤矿,请问哪位?”这把声音李曼青没听过。

  她咽了口口水:“你好,请问季老板在吗?”

  那头顿了顿,电话里传来一阵杂音,怕是那人捂住听筒跟人说话。随即,那头就问:“你是哪位?找我们老板什么事?”

  看这样子是在的。

  “我是唐丰年的老婆,能不能让我跟季老板说两句话?”

  没一会儿,那头传来一声低沉的“喂”,李曼青整个人都更紧张了,如果她可以长毛的话,后背那一溜一定是竖起来了。

  “季老板您好,我是唐丰年的老婆。”

  “知道。”

  那头的人依然冷静,说话永远一个调子,不悲不喜。李曼青怀疑,他到底会不会有心跳加速的时候?或许,做生意的都是这么深藏不露?老狐狸?

  一个不主动出声,一个想不起来要说什么,就尴尬起来,只听得见“滋滋滋”的电流声。

  唐丰年眸光微闪。李曼青不知道,她一紧张就会抠手指甲,她左手拿着听筒,右手拇指使劲抠着无名指的指甲。

  季云喜听那头半天不说话,心内一动,不会是遇着什么难事了?她们孤儿寡母的在莲花村,门前来来往往全是车子,墙头上的玻璃茬子怕是挡不住有心之人……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温和,办公室几个年轻人全一副“嚯见鬼了”的表情,眼睛看材料看得认真,耳朵却竖得比狗都直。

  李曼青本来紧张的心情,被他这么一问,又放松了两分,他的声音仿佛有治愈能力一般……想起那天车上的贴心,其实他人真的不坏。

  是唐丰年三人害惨他了。

  一想到这个,她就能冷静下来,清咳一声:“没事,季老板我没事。想问一下,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能不能跟您见个面?”不知道为什么,她先不敢提唐丰年。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那头就说:“好。”说过又微微懊恼,揉了揉太阳穴。

  小年轻们愈发将头埋成鸵鸟了。

  老板不恼才怪呢,煤矿还没开工,几个月前死了那两人的家属昨天又找上来了,要让老板给她们亲戚找工作。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果然是没错的。要他们说,老板从一开始也忒好说话了,才给了他们得寸进尺的机会。要是换了别的煤老板,反正矿上的责任尽到了,他们要犟着下去出了事不反让他们赔偿损失就算好的了……现在,居然还敢来讹钱!

  这次是唐丰年他老婆,肯定是见另两家拿到好处了,也想趁热打铁找口吃的!

  几个年轻人心内不屑。

  季云喜也有些古怪,要平时,昨天才被闹了一遭,今天肯定电话都不会接的……他不止接电话,还语气温和。

  古怪,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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