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毛金丽一甩头, 背着背篓走了, 走时背篓刮到一个四岁多的小女孩儿, 把小女孩儿带翻在地。小女孩儿躺在地上哇哇大哭, 毛金丽头也没有回, 毛金兰拍拍陈建邦的腰, 让她快走。
她是和毛金丽关系不好, 也恨不得她倒霉一辈子,但她对那些拿着石头扔人的小孩儿也没什么好感。
陈建邦自然听毛金兰的。
他们也没去毛家,直接去了毛金国的新房。毛金国的新房盖了四大间, 三个房间一个堂屋,厨房就在堂屋的左边门口搭了个棚子 ,里面搭了大灶台。此时大锅里正在煮着东西, 木制的锅盖缝隙间有白气冒出。
他们到时屋里时毛金芳袁琼以及秦柏林都在, 除了他们以外,村里和毛金国关系还可以的人也来了一大半, 毛金兰他们是最后一个到的。
罗永秀和她的弟弟妹妹也来了, 姐弟三人今天都穿得格外精神, 上次陈建邦寄给毛金国的那套军装让罗永秀改成了两件外套, 此时套在略带臃肿的棉袄是上, 倒也不显得难看。
罗永秀今天的打扮也很亮眼, 穿着一件水红色小碎花的罩衣,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那溜光水滑的模样看着就知道是打了头油的。
认识她这么久, 毛金兰从来没有见到罗永秀这么收拾过自己。
菜很快就上来了, 是锅大乱炖,里面有肉有菜,无论是菜还是肉都炖得烂烂的,油多味道也足,两餐米饭泡上菜汤毛金兰一个人就能吃上两碗。
饭吃到一半,毛金国和罗永秀站了起来,端起桌子上的白开水:“感谢各位今天来来参加我的暖房宴,今天,除了这个宴会,其实我们还有事情要宣布。”毛金国说到这里,和罗永秀对视一眼:“今天,也是我和秀秀的我的结婚宴席,从今天往后,我们就搭伙在一起过日子了。”
罗永秀略微低着头,脸上带着一份新嫁娘少有的娇羞。
毛金国的话让大家一怔,毛金兰最先反应过来,当下便说了许多句祝他们幸福的话。
毛金兰的话音落了,大家的掌声才想起,祝福的话也一个一个的说了起来。
因为是双喜临门,再继续吃饭时大家的情绪也比刚才要高涨了许多,吃过一顿热热闹闹的饭,都是年轻人,有着说不完的共同话题,这顿饭一直吃到了下午两点钟,桌子上的菜回锅热了两回。
吃饭过后来的客人便走得差不多了,留下的都是和毛金国关系特别好的。
人少了她们说话也就更加随意了,毛金兰便把她要去随军的消息说了,周围的空气一下子便凝固了下来,这个消息比毛金国和罗永秀要结婚还要来的突然。
只不过愣神片刻,大家就都很为毛金兰高兴。夫妻长期生活在一起总好过两地分居。
毛金兰和伙伴们说话,陈建邦便安静地在一边喝水,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
袁琼几度看着毛金兰,欲言又止。秦柏林不着痕迹地拍拍她的胳膊。
毛金兰和陈建邦在毛金国家呆到天黑才回去,毛金国亲自把他们送到村口,回来时在家门口遇到了毛金丽。
她站在墙角处,一脸阴沉地出来堵住毛金国的路:“哥。”
毛金国嗯了一声,淡淡地看着她:“什么事儿?”
“哥,我被占便宜了,作为我的亲哥哥,你是不是应该帮我找回公道?”毛金丽紧紧地盯着毛金国,那眼神凶狠地仿佛毛金国只要说一句不愿意她就要上前去抓花她的脸一般。
“讨什么公道?你要是不愿意,谁还敢强占?你也别说什么我是不是你亲哥哥的话,在问这句话之前,你应该先问问你自己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亲哥哥。”
“你当然是我亲哥。”毛金丽脱口而出。
毛金国笑了:“那好,你说我是你亲哥,那你怎么就那么见不得我好?小时候有意无意地在爹妈面前告我状的事儿我就不说了。长大以后也是一样,不止对我,还对你姐,我就不明白了,都是一个亲妈生出来的,怎么你就那么心狠,见不得我们一点好?难道你真的以为没了我们你就也会像芳芳一样受尽父母宠爱?别天真了。不是谁都是大伯大伯娘。”
毛金丽张张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以为她从小做的事儿都是没人知道的,所以她才变本加厉,自视甚高,觉得家里谁都不如她聪明,觉得自己能把毛家人玩得团团转。
毛金国想起毛金丽设计陷害毛金兰的事儿,眼神一寒:“想好好的过日子,就别再在我们面前耍幺蛾子,否则现在城里要斗的破鞋,其中一个就有你。”
毛金国说完就走了,徒留毛金丽站在原地,冬日地夕阳照在她的身上,不显得温暖反倒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毛金丽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付占了她便宜欺骗了她感情的龙哥,龙哥的媳妇儿却领着娘家的兄弟到了西塘村,找到毛家,从后院揪出正在干活的毛金丽,一句话都不说就上去打。
帮着龙哥媳妇儿带路的小孩儿一见毛金丽被打了,吓了一跳,尖叫着就跑出去叫了人。
西塘村的人听到有外村人来到西塘村闹事儿,青壮年们从厨房拿了烧火棍就往毛家冲。
到了毛家,毛金丽和龙哥的媳妇儿扭打在一起,龙哥的媳妇儿生的瘦瘦小小的,脸上还有一大块儿红色的胎记,几乎盖了她的半张脸。她家有个亲戚和西塘村里的人有七拐八拐的关系,冬天大家没事儿我干都乐意走亲戚。她家那个亲戚从别人那里听到了西塘村的这件趣事儿,昨天去镇上到她家歇脚的时候顺嘴就说了。
龙哥的媳妇儿越想这事儿越不对劲儿,因为李平农就是西塘村的,龙哥恰好那几天也在西塘村住着,就连回家的日子也跟亲戚说的奸夫走的日子分毫不差。
回到家,等龙哥的朋友便上门找饭吃了,她心不在焉地做了,等吃过饭,她偷偷叫来龙哥的朋友中口风并不紧的一个人,两人在厨房一边收拾一边说话。
龙哥的媳妇儿长得是不好看,但她的心好,龙哥的朋友空手上家来吃饭哪怕心里有意见也从来不说出口,反而十分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久而久之,他们这些龙哥的朋友对她的评价越来越高,在许多事儿上面也愿意跟她讲。龙哥上西塘村这件事儿并不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的。那个朋友嘴巴上也没把门,顺嘴就说了。
龙哥的媳妇儿当场没说什么,却失手将手里的碗摔了。龙哥的那个朋友大概也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儿,当天晚上并没有多留,一大群人坐了会儿就走了。
龙哥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和往常也没什么区别,龙哥的媳妇儿辗转反侧了许久,第二天回了趟娘家叫了娘家兄弟就来了西塘村。
她也和天下大部分的女人一样,觉得男人不老实,都是女人勾引的,要是女人不勾引,男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出来那样的事儿。
到了毛金丽家,再看得到毛金丽那张漂亮的脸时,她想也不想的打了上去。李平农虽然也是她男人的兄弟,但却从来没有把毛金丽带到她家去过,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毛金丽。再来毛家之前,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和龙哥搅和到一起的贱人容貌毕竟是漂亮的,但她没想到这么漂亮。
毛金丽常年不干活儿,手上没有力气,哪怕比龙哥的媳妇儿高也根本打不过她,反而被她压着打了好几巴掌。但耐不住龙哥的媳妇儿心伤,她一边打一边哭,被毛金丽抓了机会打了回来。
毛金丽的郁气总算有了宣泄的出口,打完了退回来时她顺手摸到了一块儿成人拳头大小的石头,想也没想的举起来就往龙哥媳妇儿的脑袋上面砸。她的眼睛一片血红,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她脑中一会儿闪现出毛金兰的脸,一会儿是昨天毛金国的话,龙哥说给她听的甜言蜜语,最后定格在龙哥媳妇儿那张丑陋无比的脸上。
她告诉自己,这一石头下去,这个女人死了,龙哥的媳妇儿就是她了,砸死她,砸死她。
毛金丽的举动吓坏了围观看她们打架的一群人,龙哥媳妇儿的娘家兄弟最先反应过来,上去一脚就踢在了毛金丽的手腕子上,她的手一痛,不自觉的就把手松开了,石头也随之掉了下来,龙哥的娘家兄弟一脚把石头踢远远的,一把扯起毛金丽,抡圆了膀子就要打她。就在这时,西塘村的众人也都到了,拿着家伙把龙哥媳妇儿带来的娘家兄弟围了一圈。
龙哥的媳妇儿的娘家兄弟也看到这个架势,要打毛金丽的手的也放了下来。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龙哥媳妇儿带来的娘家兄弟不多,也就六七个人呢,平时走在外面兄弟多是挺让人胆怯的,但现在在西塘村一个村的青壮年眼里却连送菜的都不够了。
西塘村的人是看不上毛金丽没错,被人带着来打也确实是毛金丽的没错,但这并不是外村人能到他们村里撒野的借口。
毛金丽推开龙哥媳妇儿的娘家兄弟,就在此时,她已经清醒了过来。她想到刚才她陷入魔怔的样子,双手双脚都在微微发抖。要不是刚刚她的石头被人踢走了,她的后半辈子肯定不会好过,等待她的不是一颗枪子就是后半生的牢狱之灾。
为这么个人,不值得。
毛金丽看了眼围她家周边的人,对还坐在地上没有缓过神的龙哥媳妇儿道:“这事儿你不来我找你算账我也是要去找你的。你也别说什么错,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没那么大的本事逼着他跟我怎么样。”
毛金丽说完,就捂着被踢到的肚子推开堂屋门进了堂屋。龙哥的媳妇儿大概也被毛金丽的疯狂吓到了,招呼着自己的兄弟就回了镇上,西塘村的人见闹事儿的人都走了,他们自然也就散了。
毛金涛今天又闹革命去了,毛老头和周大妮在屋里睡觉,外面吵翻了天都不见他们出来,毛金丽对他们的恨意达到了顶点。晚上的饭她又没做,在周大妮骂她时她毫不犹豫地顶了回去。
比起口才,毛金丽比毛金兰好了不止一倍,比周大妮还略强些,周大妮在她身上一点好都没讨着,毛老头发话让她们别闹了,毛金丽转头就怼了他,连软蛋这样的话都骂了出来,毛老头被气了个仰倒,抓着棍子就要去打毛金丽,毛金丽从院子里拿来扫院子的竹子扫帚,,毛老头要打她,她就跟毛老头对着打。
她的扫帚比毛老头的棍子要长好些,毛老头一点好没讨着,脸上反而被打出了两条红印子。
毛金涛回到家,看到院子里的三人又在吵架打架,转了个身就往村尾毛金国家去。
自从毛金涛被陈建邦收买后,又看到陈建邦一脚踹到树后,他对陈建邦的崇拜达到了顶点,天天从学校里出来就先到陈家去一趟,除了汇报一天在学校里干了啥以外,最爱做的事儿就是跟陈建邦讨论时政。
原本陈建邦是很烦他的,要不是之前毛金涛帮了他大忙,有几分香火情在,陈建邦肯定会拿大扫把把他打出去。
不过毛金涛的到来对他也是有些好处的,在和毛金涛讨论时政的期间,陈建邦也有了许多收获,他从后世重生回来,后世的网络发达,言论自由,哪怕是过埃及领导人的八卦也可以瞎编乱造,说什么都不会有谁说什么。陈建邦虽然是从这个年代走过去的,但在大环境的潜移默化下,他并没有那么谨慎,甚至连说爱护都没有那么严谨,还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毛金涛的到来提醒了他许多东西,其中几样深思下去甚至会丢了他的饭碗他的性命。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陈建邦的身上除了一层白毛汗。从这过后毛金涛再来,陈建邦的态度就变得和缓了好多,他甚至还叫毛金兰给毛金涛泡了一杯红糖水。毛金兰的诧异与毛金涛的受宠若惊都暂且不提。
从在陈家喝上红糖开水以后,毛金涛发现他的姐夫他最崇拜的陈建邦对他的态度变了,以前他和陈建邦说话陈建邦虽然也在听,但到底有些敷衍,在有些东西上面他甚至都不发表意见,但现在并不一样了,很多事儿陈建邦乐意跟毛金涛说了,除了说这些话以外,陈建邦也在无时无刻不在隐晦地帮毛金涛洗脑。
这活儿陈建邦是熟悉的,部队是大熔炉这话是没错的,大多数人在当兵前并不怎么样,当兵退伍复原以后性格等东西还是没变,但思想却不一样了。
当兵前大家都爱国,但到底有限,当兵后的爱国是真的爱国,要是在哪儿听到谁说国家哪儿哪儿哪儿不好,当场干架都是可能的。
因此在后世就有心大的传销组织总是在研究部队的洗脑方式。
陈建邦在部队干了一辈子,对这种教育已经轻车熟驾,忽悠个把像毛金涛这样的小孩儿真的是轻而易举。
这才过去几天就已经有些成效了,毛金涛以往看到家里父母姐妹吵架觉得无所谓吵不吵,不波及他就好,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她总是会在想他们吵成这样,是谁对谁错。甚至还根据以往的前因后果,分析出来了原因。
对被父母赶出家门的毛金国也破天荒的亲近了起来。毛金涛来第一次时毛金国是不喜欢的,罗永秀也不甚乐意,但看在毛金涛不吵不闹不膈应人以后也就觉得没啥了,来吃早饭晚饭也不过是多添一瓢水罢了。
毛金涛到毛金国家的次数多了,和罗永高见面的次数也多了,两人最开始对彼此视而不见,到了现在,两人也能说上话了,罗永高做木雕时他就在一边看,有时候还能给罗永高提一些小小的建议,两个少年的友谊便这么建立了起来。
在毛金国家和罗永高歇了一宿,第二天早上他又去了陈村,现在学校也不上课了,他去不去学校都无所谓,陈建邦就要走了,抓紧时间和陈建邦多待一会儿才是正经事儿。
到了陈家,在陈家吃了饭,毛金涛乘着黄二环不在家的时候他把龙哥媳妇儿来家里打毛金丽的事儿说了。
毛金兰叹了口气,她觉得毛金丽说的这话说的挺对的,确实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恨毛金丽的恶毒,却有时候有觉得毛金丽可怜。
这大概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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