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都是沉默。
但这份沉默却是如此的压抑。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 就是在沉默中死亡。
苏秦隐忍又隐忍, 萧风缱垂着头, 过了半响, 她突然摇头自嘲式的笑了笑：“我认为的, 终究就只是我认为的。”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 却让苏秦的心更加憋闷, 她虽然在工作上雷厉风行，句句话都能直指要害，但在感情上不过也是个咿呀学步的孩童。
这些年来, 苏秦奉行是一直是如果说不清就闭嘴。
手机铃声打破了安静。
萧风缱按了接听键。
是Linda。
Linda笑呵呵的，“风缱，萧总说你要回来？什么时候呀, 姑娘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一个个都是咱们圣皇的御用模特。”
说完，她扭头喊了一声：“姑娘们。”
电话那边齐刷刷的千魅百娇：“总监～”
…………
电话再次被挂断。
空气都像是落实灰霜。
萧风缱看了看苏秦, 苏秦依旧是皱着眉, 按捺着脾气的样子, 她实在不明白, 这一大早上的, 风缱来发什么脾气。还有圣皇！不靠谱的总裁带出这么一堆不靠谱的员工！
“就这样吧。”萧风缱的心都凉了, 她看着无动于衷的苏秦：“我还有工作要忙。”
有工作要忙？
去看姑娘么？
可是这话苏秦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任萧风缱关门离开。
曾经，风缱在苏秦心中, 一直是最懂事最听话最让她省心的存在, 而现在，随着她的长大，能力的增强，苏秦的掌控感越来越弱不说，现在就连人都叛逆上了。
归根到底是萧总带坏了她。
苏秦深吸一口气，拨了电话出去。
电话那边，萧总美滋滋的，“哈喽哈喽，你们俩今天怎么回事儿，一个两个的争着给我打电话。”
苏秦压抑着情绪，“萧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萧总摘下鬓角的花，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看两个傻子谈恋爱啊。”
苏秦：……
萧家人护犊子可是在圈内都出了名的，这个时候，萧佑坚决站在风缱这边，“我前几天听我们一个小歌手唱一首歌叫啥来着，我给苏总说说歌词。”
苏秦的耐心就要被耗光了。
萧佑拿捏着兰花指，“想我冷艳还想我轻佻又下贱，我要阳光还要我风情不摇晃，爱我纯粹还爱我赤/裸不颓废。”她的兰花指变成小拳拳，“嘤嘤嘤，你到底是让人家成熟还是幼稚，贪恋人家年轻的美貌与肉/体，还是成熟的灵魂与气质？”
萧总的话真的是轻浮错乱，像极了精神病。
苏秦却怔住了。
她握着电话已经不动。
萧总已经聊的自嗨了，“哈哈，像是风缱这种对感情忠贞的小白兔，你知道我们圣皇有多少老阿姨虎视眈眈吗？苏总，你要是不想要就赶紧告诉我啊，我那个张阿姨，王大娘，黄四姑，我得赶紧通知到。”
……
电话中心谈论的风缱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圣皇。
坐在办公室里，她缩在沙发上的时候，突然就有一种无名的难受。
是她作了么？
是她不懂事了吧。
阿秦大概会对她失望了吧。
曾经，风缱一直认为有苏秦的地方才是家，可现如今，回到了圣皇，她居然有一种回家的久违感。
Linda敲门进来了，她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回来了，喝点。”
萧风缱眼睛有些湿润。
Linda笑了，温柔的问：“这是怎么了？萧总急冲冲的就给我电话，说你被欺负了。”
萧风缱看着她。
Linda很无奈，“别看我，并没有找什么泳装模特，萧总说要是这么做除非不想跟秦意合作了，不过是咋呼咋呼。哎，累死姐姐了，临时去人事部给你拎了那么多姑娘配合。”
………
姜还是老的辣。
萧风缱这一刻除了感动之外，更多的是落寞与寂寥。
她已经很努力了。
真的，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她用尽浑身力气，甚至连呼吸都那么的劳累，她用力的向苏秦奔跑，到头来才发现，跟人家仍旧是天上与地下。
萧总才是与苏总段位相配的人。
“姐。”风缱看着Linda，眼神虚弱：“我请两天假，调整一下。”
Linda点了点头，担心的看着她：“风缱，没事儿吧？”
其实她从心里也很喜欢这个孩子。圣皇之中，不乏名校毕业，别说北大了，就是各种国际顶尖大学的学生来了之后也很少有像是风缱这么努力认真的，一看就是吃过苦的人，可无论怎样的劳累，她的眼里都是充满了希望与朝气，今天这是怎么了？
说是休息。
但新区还有很多事儿要交接。
风缱只是回到了北大校园，参加了一下班里的同学聚会。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跟大家一起吃饭了。
眼看着大三毕业，即将迈入大四，每个人都是对未来抱有希望又蕴含着无限的压力。
今天难得大家人数齐，班长来跟风缱商量叫上班里的人一起去吃饭。
风缱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饭，她吃的没什么胃口。
但是坐在同龄人之间，听大家聊着明星，聊着生活的琐事，甚至是聊着感情生活，那一刻，风缱居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忙着进入成年人的世界，忙着成长，忙着强大。
可在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年龄，自己的青春岁月。
何云靠近了风缱，“喝点，恩？没什么过不去的。”
自从与张慧分开之后，经过了苦痛的挣扎期，她似乎蜕变了。
原本以为很深的感情，经不过岁月的洗刷。
过了颓废与沧桑期，现在的何云，俨然已经将过去那一面翻了过去。
她看着风缱，“人就是这样，越是在意什么，越是被什么拖累，风缱，其实你可以试着走出来，世界很大，不是只有感情。”
旁边的一个高个子男生听见了立马凑了过来，“神马？神马？”他夸张的掏了掏耳朵，“我们团支书要走出来谈恋爱吗？嗷嗷嗷啊，我第一个报名！”
风缱在班里一直是神秘的存在。
最主要是她太忙了。
每天不再宿舍住的同时，一到休息日，班里组织什么活动，肯定没有她的份儿。
但是任谁都能看见她的成长。
大一的时候，她不多言不多语，眼里还时常带着矜持与腼腆。
到了现在，她浑身上下流淌的就是自信了。
今天的气氛特别好。
酒开了不少不说。
大家还肩并肩的唱了很多纪念青春的歌。
风缱原本是不喝酒的，但是被心情影响，又因为不想扫大家的性质，便也跟着喝了几杯。
酒有千杯愁，人有万般苦。
萧风缱有时候反而会有些羡慕何云。
她拿得起放得下，爱的时候轰轰烈烈，一旦不爱了，真的就一点不再留恋。
风缱不知道人有没有下辈子。
反正，这辈子，她是放不下苏秦的。
说她疯狂也好，说她痴迷也好，如果要放弃苏秦，比割她的肉，挖她的心还痛，她怎么舍得？
迷迷糊糊间，大家喝完酒，一起溜达着回校园了，大冬天的，一堆人躺在草地上，看天。
冬天虽然冷。
但天空却格外的干净。
“如果能一辈子这样，一辈子不离开学校就好了。”
有同学感叹，“是啊，人生那么短，有时候想想，真应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是的，如果让我选择，我不会在北京，我会选择一个二三线城市，买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养一条狗，愉快的生活。”
……
大家的话越来越多，无外乎是对未来的迷茫。
渐渐地，身边的人陆续离开。
萧风缱感觉脸被冻麻木了，却不想走，她看着天边一闪一闪的星星，喃喃低语。
——阿秦。
阿秦、阿秦、阿秦……
她想起了小时候，在下洼村，她和苏秦袁玉以及风瑜去半山腰看星星的场景。
那时她骗苏秦说在那里许愿的两个相爱的人，永生永世都不会分开。
其实从那一刻起，情根早已深重，这些年，对苏秦的感情，就像是血液一样贯穿心脏，一日一日的加重。
不知何时，操场上就只剩下风缱一个人，她摩挲着脖颈上苏秦亲自为她戴上的项链，低声吟着：“情，相思。恨，相别。离，相愁。爱恨悠悠两相别，情离深处最相思。”
爱上一个人，真的会把自己变成诗人。
萧风缱笑了，眼泪却又漂浮了上来，酒意蔓延，她伸出手想要去够月亮，却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了。
“风缱。”
是苏秦。
苏秦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又不知看到了多少她颓废的场景。
萧风缱鼻子一酸，扭过头不去看她。
“傻孩子。”苏秦的手轻轻的摸着她的发，像是小时候一样，轻拍她的肩膀：“好了，是我不对，不要委屈了，嗯？”
这话啊。
这话……
萧风缱用力的抱住了苏秦，把头埋进了她的怀里。
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与眼泪，苏秦的心也搅成一团。
是她不好。
萧总说得对。
是她贪恋的太多。
回到家，喝了些热茶，风缱的酒劲一阵阵往上涌，她心里难受，堵得慌。
苏秦扶着她躺下，轻轻的拿毛巾给她擦着脸，萧风缱呆呆的看着她，末了，抓住了她的手：“阿秦，你失望了么？”
失望她原来是这样的单纯幼稚。
苏秦摇了摇头，她看着萧风缱，眼里的疼惜几乎要溢出。
萧风缱鼻子又酸了，“我不想这样的。”
酒，有时候真的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肆无忌惮的发泄，把埋藏在心里太久的话一股脑的说出来。
一行泪顺着眼角滑落，萧风缱咬了咬唇：“阿秦，你知道吗？我有多害怕，害怕你被别人抢走。”
在下洼村的那些年，她不是没想过，自己苦苦追寻的一切，到头来会不会只是空梦一场。
萧风缱：“我……我是自卑吧…阿秦，每当我觉得自己进步的时候，看看你身边的人，我又自惭形秽，我想……我这一辈子可能都追不上她们，我怕失去你……”
身子缩成了一团，萧风缱的眼泪肆意的流了下来，苏秦抱住了她。
萧风缱的心在淌血，“我……我不喜欢你对别人笑，不喜欢你多看别人一眼，更不喜欢你照顾谁……我害怕，你这么好，那么多人喜欢，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怎么办。”
下贱就下贱吧。
卑微就卑微吧。
不要脸就不要脸吧。
萧风缱的脸贴在苏秦的脖颈上，她闻着那份熟悉到骨子里的薄荷香味，颤颤巍巍：“我爱你，阿秦，好爱你，你想像不到的爱。从见你第一眼开始……我的心里就没有别人，我的心里眼里梦里都是你……我爱你的笑，爱你看我的样子，爱你的一丝一毫……”
甚至是每一根发丝都爱。
眼看着怀里的人越说越动情，委屈的难以自己。
怕是此时此刻，什么解释，什么话语，都难以安慰她的心。
苏秦觉得风缱的这些泪都流到她的心里去了。
她也不想解释什么了。
苏秦捧着风缱的下巴，盯着她婆娑的泪眼看了一会，苏秦幽幽的叹口气，低着头，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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