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浜市场最近更加热闹了。几个快递公司像是在互相攀比一样，都搞“誓师大会”。一群小伙子身穿统一制服，站得整整齐齐，齐声喊口号，响彻云霄，气势很恢宏。墙上还贴着各种标语。

　　这年头，网购变得越来越容易，快递业也是随着就越来越发达了。

　　麦丽心想：好家伙，过几天会不会快递箱子塞满整条弄堂，连人都走不进？

　　晚上麦丽回家的时候，还看见有个公司在墙头挂起了一个横幅，他们把另一头直接搭在了麦丽窗前的那棵桑树上。红底白字的大幅长条布非常醒目，很远就能看见：“决胜XX购物节，奋战15天！”

　　麦丽这天加班，很晚才回家的。临走时老倪还这样和她说：

　　“我欠你一顿饭！”

　　原来老倪有个项目上的事情，着急要和欧洲的部门走一个流程，这个项目正是麦丽协助的。前段时间项目上出了一些技术问题，老倪带着人没日没夜地在排查，今天好不容易刚刚解决，发现已经延误了项目进度，就想赶紧把事情处理掉。

　　这时候恰巧逢到周五，而周末以后欧洲那边还有国定的节假日，不少同事都要接着再请假一周两周的。那帮大爷一休假，天塌了也不会管的，等他们休假回来再处理，那就耽误太久了，客户不跳脚才怪。于是老倪拉着麦丽，一定要在下班前搞完。

　　麦丽接通了欧洲那边的电话，缠着对方搞了大半天，还一起当场解决了几个问题，终于赶在当天把那流程处理完了。老倪大喜，过来和她说了一箩筐好话，非要请客。

　　麦丽哪里稀罕老倪请客吃饭。要是换了艾咪，肯定会让老倪出点血，又去找个巨贵的日本餐馆啥的撮一顿。麦丽脑子里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就对老倪说，你一定要请客的话，那就改天去“乔老爷”吧。

　　“乔老爷”是一个台湾餐馆，味道不错也挺便宜的。老倪哈哈大笑，说：“你的要求倒是不高的。就依你，下周咱们就去！省得一拖又没个日子。这次算是开胃餐，回头有空我再带你们吃点好的！”

　　一转眼，老倪请麦丽吃饭又变成请“你们”了。不用问，“你们”，就是再加上艾咪咯。麦丽想这艾咪前世修了什么福，我这儿干活呢，怎么请客又轮上你啦！

　　走进张家浜弄堂，只见快递小哥们骑着车，进进出出还忙得很。有段时间了，麦丽盘算着要不要换个清净一点的地方住，只是这里离公司不远又便宜，下不了决心搬走。想着去和阿香她们合住呢，又觉得不如一个人自由。

　　人也是很奇怪，刚来上海就住这里，就像有了点感情似的，有认同感，要搬走就得有很好的理由才能说服自己。麦丽看着屋子里自己贴在墙上的装饰画、新买的窗帘什么的，有点舍不得。

　　麦丽从窗口朝那横幅又看了一眼，她发现那“15”两个字特别粗大，原来却是贴上去的，这样每天可以换一个，做减法，“14、13、12”以此类推，一直用到最后一天。心想这些人也够聪明的，可以省了重新写其他字了。

　　转身一脚不小心把汤姆踢倒了，麦丽笑道：“好好好，你坐在这里帮我看着倒计时吧！”把汤姆对着窗口重新摆着坐好。心想：这个没用的东西，我居然也舍不得扔掉！以后搬家难道还带着？

　　麦丽打开一个塑料袋，从里面抖出一件T恤来，衣服上面写着“XX志愿者”。麦丽拿起来比划了一下，挺合身，心想明天当完志愿者后，这衣服出门是不大好穿了，但是还能在家里的时候继续穿。

　　公司所在的园区这周六开展社区义诊活动，由大医院的医生们来设摊，给社区的居民义务看病，园区就发动各公司的年轻人来帮忙张罗。艾咪周末要去上MBA的课，于是麦丽和陆昔就义不容辞地成了志愿者。

　　麦丽收拾好刚要睡，外面“砰”的一声又跳闸了，邻居咋咋呼呼地跑出来换保险丝。苏阿姨从楼上“咚咚咚”又跑下来把里面说了一通，不过这回语气倒是很温和的，完全不像以前那样凶了。

　　这几天苏阿姨心情好，成天地逢人就说她那个侄子叫苏通的要来看她：“他可是外国长大的，十多年没回国了呢！你说我真是小时候没白疼他，回来第一个就是来我这儿看我！”

　　果然麦丽听见楼上有个小伙子的声音和苏阿姨说话。苏阿姨声音大得来就像是唯恐整幢楼的其他人听不见。

　　“今天你就住这里！你别嫌条件差。我和你姑父今天都值夜班，阿昆也要明天才回来，你一个人正好清净。明天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上一顿！唉，一转眼这么多年没见了，是得好好一起玩玩、说说。还有你的这个表弟，真要靠你教育教育，他能学到你一半，我就阿弥陀佛啦！”

　　侄子苏通也笑道：“哪里？姑妈你对我最好了，到这儿就是回我自己家！宾馆哪有家里舒服？”

　　苏阿姨听了很受用，说话声音都感动得沙哑了：“就说你是全家最乖的！你爸妈真是福气啊！想当年……”

　　也不知道苏阿姨又想起以前什么事情了，模模糊糊听不真切。麦丽一直听着苏阿姨告别走了，才舒了口气睡下。

　　这一夜麦丽睡得不够踏实，时而清醒时而在梦里。一会儿回到小时候，和秦小容她们一起围着火炉吃烤红薯，脸上烫得红扑扑的；一会儿又在大学的游泳池游泳，为了避开人多的时间，特意挑了个天气很凉的日子，冻得发抖。连着翻了几次身，居然感觉有点睡不着了。

　　她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莫名其妙担心起明天中午会不会没有饭吃？志愿者的活动通知上好像没说还有下午的事情，也没说午饭管不管。想着反正睡不着，不如到弄堂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去买点面包什么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留下斑驳的树影。麦丽没注意到，本来对窗坐着的汤姆不知道是倒了还是被踢倒哪儿了，不在椅子上了。她披上衣服出了门。

　　夜空晴朗，一轮满月悬在天上。弄堂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不见。麦丽暗笑道：“这几天快递小哥们是不是在白天嗨过了头，这会儿居然一反常态，全歇了？”

　　穿过弄堂的时候，麦丽看到原来杂货店的地方怎么又把半拉子卷帘门垂了下来，心生奇怪：这不是很久以前就关了吗，早变成小饭馆了，怎么地，饭馆也关张了？眼瞅着门里还有白乎乎的一团，像是个抱枕，更奇了！

　　正想过去看个究竟，不料突然有一个人从墙边的影子里闪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紧张地朝四周看，发现没别人，就朝麦丽一伸手，急促而又低声地凶道：“把手里钱包给我！”

　　麦丽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转身就逃，不料那人还有个同伙，挡在了后面，差点和麦丽撞在一起。

　　麦丽在这里住到现在一直挺安全的，夜里出门甭管多晚，也是始终有人在弄堂经过，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平时就放松了警惕。偏偏今天出奇的冷清！心里后悔不该这时候出来，手里还大摇大摆地拿个钱包。

　　那两个歹徒本来也是不大来这一片的，这天晚上出来到处瞎转，寻摸着能偷点什么，才一路逛过来。大半夜的一无所获正郁闷着，正好逮住麦丽，好抢一票。

　　麦丽见无处可逃，心里发急，一边大喊：“救命啊！”一边飞起一脚踢向后面那个人。

　　那人吃了一惊，躲闪不及挨了一下，忍着痛，顺手就抓住麦丽的脚。另外一个怕她还叫，扑上来捂住麦丽的嘴，两人就赶紧夹着麦丽往杂货店那卷帘门里拖。麦丽又急又怕，又挣扎不脱，使劲喊又喊不出声，心里顿生绝望。只听得卷帘门被唰地拉下来，这下可好，外面谁也听不见了。

　　两个歹徒一得手，胆子越发大了，一个摁着麦丽，一个就拿手机照一下她。见她容貌美丽，两个家伙相视一下，脸上露出淫笑来。麦丽更怕了，拼命抵抗，三个人扭打在一起。

　　突然一个歹徒惨叫一声，身体腾空飞起来撞到门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卷帘门呼地弹了上去。另一个还没搞清是什么情况，脖子便被一条胳膊勒住，抓住麦丽的手不由得松了下来。

　　麦丽连忙爬起来，就着从外面照进来的路灯光，这才发现有个穿着睡衣的人，正一声不响地和两名歹徒搏斗，都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

　　那个被勒住脖子的家伙挣扎不开，使劲地想把身后的人甩开，可那个睡衣男却轻飘飘地腾起来，就像没体重似的，手里却卡着那歹徒的脖子不放。

　　另一个歹徒从门边爬起来，挥拳就打，可是拳头打在睡衣男身上，就像打在棉花上一样被吃掉了，一点也使不上劲。

　　睡衣男腾出另一只手把那人也一抓，两个歹徒就被他一手一个擒住，嗷嗷叫着却无力反抗。只见睡衣男揪起那两个人来，把他们的脑袋面对面，只一撞，两个歹徒便哼了一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麦丽看得呆了，靠在墙上喘气，心里庆幸终于有人及时出手相助，不然今天就死要在这里了。

　　这时候她才看清，睡衣男原来是个年轻小伙，浓眉大眼的挺顺眼，一看就是个好人的样子。麦丽连声道谢，说：“这位大哥，你救了我的命啊！”转念一想这事得报警，就说：“麻烦你稍等一下，我这就报警！”

　　一看手机和钱包都在刚才掉了，麦丽赶紧就着路灯满地找。那人也不说话，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也不挪步，一只脚还踩在麦丽的钱包上。麦丽不好意思地说：“哎呦，再麻烦你一下！钱包在你脚下呢！”

　　睡衣男笨拙地移开脚，也不帮麦丽捡一下。麦丽觉得这人怪怪的，就看看他，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麦丽，把麦丽看得心里发毛。麦丽说：“这位先生？你怎么啦？”

　　那人还像梦游似的不答话。麦丽问：“你梦游吗？受伤了？病了？怎么不说话呢？哦哦，您聋哑人是吧？”

　　不管麦丽说什么，那人就是不言语，只是艰难地扮出一个笑容，那笑容看着好弱智的样子。

　　麦丽明白了，敢情这是一位智障人士！难怪穿着睡衣就出来乱跑。

　　找了一圈没找到手机，心想着是不是在外面，就跑出来再往地上找。睡衣男也慢慢跟了出来，麦丽走到哪儿，他都站在麦丽身后。

　　麦丽说：“好吧好吧，你要么自己先回家吧，我回头自己报警！我就住在那边，你也住在弄堂里的是吧，改日一定再来登门致谢！”

　　麦丽心想这位穿着睡衣呢，一定住得不远。回头问一下苏阿姨，准能找到他们家，弄堂里如果有这样的弱智人，一定有邻居知道的。

　　正说着，那边两个歹徒从地上爬了起来。麦丽看见赶紧大叫：“又来了！小心后面哪！”

　　睡衣男缓缓地转过身，正见一名歹徒直冲过来，手里抄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睡衣男刚要出手，那歹徒直接就用刀狠狠地扎进睡衣男的腹部。睡衣男就像气球一样被撞得飞起来，倒退好几步。

　　麦丽惊得惨叫一声，双手就捂住了脸。睡衣男看看留在身上的刀，一脸疑惑，那歹徒也愣住了。

　　睡衣男一手揪住那人的领子，伸出另一只手，在他脸上重击一拳，把这个家伙打出几米远。这可把两个歹徒吓破了胆，俩人连跌带撞，互相扶着、嚎叫着，飞也似地逃跑了。

　　睡衣男拔出身上的刀，看了一下，随手扔到路边的垃圾堆。

　　麦丽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看那伤口，只见他睡衣下摆敞开着，肚子上一个深深的大豁口，却没血流出来，就像死猪肉被切开了一样。

　　“啊！鬼呀！”麦丽浑身发抖，手机也不找了，扭头就跑，一路狂奔着，一直逃进家里，把门狠狠地反锁住才罢。还惊魂未定的，隔着门缝听了很久，也不敢开门去看。一直到似乎听到外面有其他人咳嗽、走过的声音，还有快递小哥的电瓶车经过，这才安下一颗心。心想今天的事情真是太可怕了，天亮后第一件，就要去报警！

　　回头看到汤姆还朝窗口坐着，就冲他说：“要你有什么用？姐今天遇到歹徒了，差点没命！偏偏来救我的还是个鬼啊！你说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只见汤姆慢慢地站了起来！麦丽以为自己幻觉了，不料汤姆却笨拙地转过身来，原来是那个浓眉大眼的睡衣男。天哪！汤姆怎么变成刚才那个鬼了？！

　　麦丽狂叫起来，转身夺门而出，还不忘把门从外面反锁住。麦丽就像没头苍蝇一样狂奔，把路过的几个人吓了一跳，都奇怪地看着她。

　　麦丽冲着人喊：“有妖精啊！家里有妖精啊！”那些人都以为麦丽疯了，感到莫名其妙。

　　麦丽想：往哪儿跑？回家？鬼在那儿等着呢，在外面转？再遇到歹徒怎么办？报警吗？手机没了。她对着边上一位小伙说：“大哥，能不能把手机借我一下？报警！”

　　那位大哥吓得转身就跑掉了。

　　正六神无主，麦丽忽然想到那个梦空道长是不是能帮忙？他不是驱鬼捉妖的吗？想到这里，麦丽觉得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往梦空道长的店跑去。

　　麦丽一头撞进门，抬头一看，一下子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原来梦空道长的货架重新排过了，本来拥挤不堪的货架变少了，空间大了很多。靠墙的小隔间也变大了，看上去高大上了一些，还添了几台新电脑。

　　梦空道长从一边闪出，又把麦丽吓了一跳：这家伙cosplay?只见他穿着一身烧糊了的、破洞百出的道袍，大光脑袋上，头顶、脸上像化过妆似的还有一道道黑炭印子。

　　麦丽惊讶道：“孟师傅，你这是怎么了？”

　　道长往自己身上一看，也惊到：“奇怪！啥情况？”撩起衣服琢磨一下，一脸惶惑。他转身进了个小屋，只一忽儿，便换了一套衣服，收拾干净出来了。

　　麦丽赶紧说：“我家有妖精啊！孟师傅快帮忙除妖！”

　　道长笑道：“就这事？看把你吓的。什么妖精？”

　　麦丽说：“我的枕头成精了！变成了人！不，是死人！变成鬼了！”

　　道长手里浮尘一甩：“乱说！这年头谁敢成精？不允许的！”

　　麦丽说：“是真的！我亲眼见他被人捅了一刀，没事人一样，也不流血！他还轻飘飘的没分量，这不是鬼是什么？”

　　道长凑近了仔细看看麦丽，说：“你印堂发亮，阳气十足，哪像闹鬼的样子？分明没有碰到鬼怪嘛。回去吧。”

　　麦丽着急说：“不行啊！我不敢回去！你得帮我去除妖。”

　　道长道：“别闹！我很忙的好不好。上次已经便宜你了，还送你桃木镜。再说有我那镇宅宝贝，哪有鬼怪能进来？”

　　麦丽见他不肯帮忙，发狠道：“你的宝物不灵，不仅不避邪，还招妖惹怪！我要到网上去给你一堆差评！”

　　道长最听不得这话，气得大叫道：“什么？！八格亚路！随你吧！我现在只做圈内朋友的生意了，管不上你们这些没见识的了！”说罢，道长转身不理她了。

　　麦丽急了眼，只好求他：“孟师傅，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您帮了这忙，功德无量好吗？我那里真的有鬼啊！”

　　道长听她这么说，心软了一下，又想去显示一下自己的手段，还说不准能忽悠她做一笔大点的生意呢。他叹气道：“好吧，今天算我自找麻烦，就随你走一朝！”于是带上木剑、镜子什么的随麦丽出来。

　　麦丽大喜，又担心他降不住妖，就躲到他身后走。

　　到了麦丽的家门外，道长拿镜子四面一照，笑道：“挺干净啊？”

　　麦丽小心翼翼开了门，道长却满不在乎地一脚踏进去。道长指着睡衣男说：“就是他？”麦丽隔着道长看一下，连说：“对对对！原来是个抱枕，现在变妖精了。”

　　道长又拿镜子一照，直接走过去，拍拍睡衣男，拉了个凳子坐在他面前，眯着眼睛上下看。

　　麦丽看看没啥事嘛，也慢慢地蹭到道长身后去，只见睡衣男做出微笑的样子坐在那里，手里正拿着麦丽的手机。

　　道长顺手把手机拿过来给了麦丽，在汤姆身上这里捏捏，那里摸摸，看一下伤口，嘴里“嘶”了一下，说：“这不科学！”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把手伸进睡衣男的裤裆里去捏一捏，嘴里“哦哟”了一声，还拉开裤腰伸头去看一下，才点点头，呵呵一笑。

　　那睡衣男一脸尴尬地傻笑。

　　道长回头说：“他既不是妖，也不是鬼，他是人！”

　　麦丽大惊，说：“怎么可能？人怎么会这个样子？他明明是我从杂货铺带回来的汤姆枕变的，你看，这睡衣上还有我换过的一个扣子呢！”

　　道长摇头晃脑地说：“他是着了道的人，帮他解了咒封就好了。你说他叫汤姆？”

　　麦丽点点头。

　　道长掐指运算：“汤姆。汤者，水也。人体75%的重量是水构成的，你看他身体轻盈，枯干至极。”道长抓住汤姆的肩膀拎起来掂了一下：“才剩下三十多斤了吧。要破这个咒，必须得是水，至少一百斤水才可救他。姆者，女母而成。母为大恩，即曾有女子有大恩于他。需女子给他机会报恩，才可破咒。”

　　麦丽听得云里雾里，将信将疑，不过被他一讲，有点放下心来，料定汤姆虽然变了样，大概也不会加害自己。说：“会是什么大恩呢？确实是我捡了他回来，不然他就被当垃圾处理掉了。但是刚才我碰到歹徒，他出手相助，已经报了恩啦。”

　　道长说：“这就好，你先试试喂他水喝。如何破咒，我得想想，这事可不简单。”说完便回去了。

　　汤姆脸上露出微笑。麦丽叹气道：“好吧，还甩不掉你了！真是的！你到底是不是汤姆？”

　　汤姆艰难地点点头。

　　“哎呀？还能听懂话啊？”麦丽叫道。她走到厨房拿起一个水壶，看一下刻度：500毫升。麦丽倒了一壶水，说：“每天一壶，一百天正好。”

　　麦丽伸手捏开汤姆的嘴巴，把一壶水都给他灌了下去。看那汤姆难受的脸，麦丽说：“不错了啊，救你呢。”回头想到应该记录一下体重的。就搬出体重秤，把汤姆弄上去称了一下，在桌上的一张纸上记下：35斤。

　　麦丽这么折腾了一宿，看看都快天亮了。心想好吧，好歹还能眯一小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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