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丽突然收到钟主任邮件的时候,感到非常的意外,差点把它当成一个垃圾邮件删除,好容易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几年前因为脖子后面的红印,请钟主任看过一下,那还是钟主任来开发区义诊的那次。没想到他真是个学术型的,认死理,把这事放在了心上,非得研究出个所以然才罢休。
钟主任在邮件中说他一直没忘了这事,很想知道现在麦丽的红印好了没有?几年来他搜遍上海的案例,也没有找到一个和她一样的。但是最近医院购置了几台新设备,他觉得现在有信心通过进一步的检查,弄清楚她的情况。
汤姆笑道:“麦丽,你上辈子一定行了什么善,总有贵人相助!”
麦丽最近正在为这脖子上的红印犯愁。本来已经很久都不怎么发作了,她都快忘了这事。不料最近为了要不要回国的事情犹豫着,这红印又逐渐痛起来。汤姆带着她看了莫莱医生,莫莱医生说是皮肤过敏,开了一点抗过敏药,结果没见什么作用。他又说是皮炎,结果涂了他的药也没好。
莫莱医生没法子,介绍了一位皮肤病专科医生给他们。那位医生一看,很确定地说是晒伤。麦丽泄了气:这都多少年了,我晒的哪门子伤?难道我每天带个小太阳在脖子后面?
这件事变成了麦丽一个困扰。换了不少医生,却没有哪个能帮她治好的。汤姆宽慰她,笑道:“这就是命啊,注定了我们应该回上海。回国后,时差一倒回去,大概自己就好了吧。再说这位钟主任这么执着,看来他能找到办法的。你不是说,上次就是他给抹了点什么药就好了吗?”
乘着周末休息,两个人在家里打扫卫生。麦丽手里拿着块抹布在擦桌子,听汤姆这么讲,手里停了一下,没吱声。
汤姆爬在窗台上擦玻璃,从外面哈口气擦几下,又钻回来,就着光线看干净了没,然后从窗台上跳下来,顺手又在窗台上刚才站的地方一抹,擦掉脚印。
他看一眼麦丽,走过来又仔细观察一下麦丽脖子后面的红印,说:“总让人有点担心的,得彻底治好才放心。要不这样,我们回去个一年半载试试,等治好了你的红印,咱们再决定在哪边发展。再说了,只要我们在一起,去哪边不都一样?你看看别人,有的人想来美国,想疯了也来不了;有的人想疯了要回国,又回不去。我们多好?想去哪边去哪边。”
麦丽笑了,说:“也是哦?有了选择反而纠结了,其实我们真是左右逢源呢。”
两人回国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黄姐一听说麦丽准备回国,马上打电话来,祝贺她作出了这么重要的决定。听得出来黄姐很高兴,有种特别有信心和她一起大干一场的豪情。
“你现在就可以着手整理各地办事处的业务流程了,我们要把以前他们各自为阵的做事方式逐渐统一起来,有些部门需要合并。上海分公司有很好很成熟的经验,你也很熟悉,我们把它推广出去。回头我发给你一些各地办事处的情况介绍,你考虑一下,回头做个初步的方案给我。”黄姐一下子就进入了状态,安排起麦丽的任务来。她说话还是那样细声细气的,却不绕弯子,直截了当。
麦丽回家就开始忙碌起来,吃完饭,就打开电脑端端正正地坐好。
汤姆躺在床上看书,见麦丽书桌上满是打印出来的资料,堆得比她头都要高了,禁不住笑起来:“你这角色转换也太快了吧,看来我们应该马上买明天的机票回去才好。”
汤姆在权洲国际上海分公司的职位已经安排好了,本想着在回国之前抽几天到各处放松放松,再说大峡谷徒步还没去呢。现在一看麦丽干劲十足的,也就打消了这念头。来日方长吧!
汤姆搬张凳子到边上帮她看文件,一会儿就开始指手画脚。麦丽嗯嗯哈哈地应着,终于忍不住不耐烦起来,说:“你哪里知道我们公司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麦丽打发汤姆先去睡觉。
汤姆扬着眉毛说:“哎呦?这个学生现在翅膀硬了,本事大了啊!”
连着几天,麦丽都忙活到半夜。汤姆起初老是赖在边上要帮忙,无奈被赶了几次,见麦丽做得也入港,便作了罢,自管自去睡觉。结果经常他一觉醒来,发现麦丽还在“嗒嗒嗒”地写着呢。
黄姐看了麦丽的文件草稿,回复她说:“全都是你自己做的?你的那位哈佛汤姆帮忙了吗?”
麦丽说:“他想帮忙来着,被我赶走了。”
黄姐回了一个“赞”字,还说:“你们学校该给你补发一点奖学金才对。就这一份文件,能抵上半篇论文了。”
回国的那天早上,麦丽往垃圾桶里扔了最后一袋垃圾。邻居老太太过来和她告别,还掉了几滴眼泪。麦丽暗想这老太太还真友善,说实在的平时都和她很少有交流的。
这天汤姆却一反常态,不知怎么的,从早上开始就有点情绪不佳的样子,没怎么啃声,收拾东西也是磨磨蹭蹭的。
麦丽催他说:“回头你爸妈的车就要来了,别让他们等啦。”
只见汤姆茫然地看她一眼,欲言又止。麦丽不放心起来,走过去坐在他边上,勾着他的脖子,说:“现在又舍不得走了?”
汤姆咂一下嘴巴,说:“要么,我们不回国了吧?”
麦丽惊得差点昏倒,下巴快落到胸口了,愣愣地看着汤姆说不出话来。
汤姆顿了一下,又说:“昨晚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我好担心,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兆头吧?”说着,可怜巴巴地望着麦丽。
麦丽奇怪道:“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
汤姆说:“没有什么情节的,就是我们俩就像被谁在背后推着似的,去到一个阴森恐怖的黑暗世界去,我们怎么用脚死命抵着,都没用。正在绝望的时候,我爸在背后喊了一句‘别去!’我们俩就一回头,那一切都烟消云散,就醒了。你说这是不是叫我们别回去呢?”
麦丽哈哈大笑,说:“天哪!我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汤姆先生,要被一个没来由的噩梦吓得不敢过日子啦!哈哈哈!难道你不知道梦是反的吗?”
汤姆将信将疑,问:“你确定梦是反的吗?”
麦丽笑道:“那当然!不信你等会儿问你爸妈。如果他们也说你别走,咱们就别走了。”
正说着,汤姆的爸妈开车来接他们了,在门外就喊他们。麦丽跑出去迎接,还在忍着笑,却已经急着告诉他们汤姆的梦。汤姆的爸爸妈妈听了也大笑起来。
妈妈进了门,对汤姆说:“上回你被梦吓着,还是幼儿园的时候啦,哈哈!”
爸爸跟着说:“看来麻省理工的物理学,和哈佛的神学,在你这儿还没有统一起来。”
几个人站在屋子里说笑了一通,爸爸妈妈就帮着把行李拎出去装到车上。汤姆低头想了一会儿,也释怀地跟着笑,像是下决心似的说:“管他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只要咱们俩在一起不就行了?”
麦丽开心地点点头,投入汤姆的怀抱,说:“对!什么都不会发生的,除了幸福。”
只听汤姆爸爸在门外喊:“走了!”
汤姆爸爸一路开着车,一面还在叮嘱他们,回国后别忘了先替他们拜访几位亲戚。他和妈妈也订好了回国休假的机票,不久后大家又可以在上海相聚啦。
汤姆妈妈对麦丽说:“你可千万帮我把他盯紧了,不许他再和我们玩失踪。”
麦丽说:“您放心!他敢再变妖精的话,我就再把他塞进行李箱带回来。”
一家人来到机场,七手八脚地托运几个大箱子,又站在安检门前聊了一阵子,汤姆和麦丽才依依不舍地爸爸妈妈分手。老两口红着眼圈的笑脸在麦丽的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像一张照片似的,持久而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交验证件的时候,麦丽忽然注意到汤姆证件上印着的名字,好奇道:“你既然叫做汤姆,那就应该是Tom或者Thomas才对,怎么会是Tong呢?”
汤姆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的名字本来就是一个‘通’字嘛。”
麦丽笑道:“苏通?好平常的名字,重复率很高的吧?可是我听着有点怪怪的,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人也叫这类似的名字。”
上了飞机,麦丽发现他们坐在了靠后面的座位。飞机上乘客稀稀拉拉的不多,在他们后面已经没有人了。麦丽心想这个好,座位可以放心地向后放倒了。
麦丽很起劲地要和汤姆讨论她的新工作。黄姐对她的组织流程方案的初稿,给了一些修改意见。麦丽说:“我总觉得黄姐有点过于激进,工作流程一下子改动太大的话,会造成混乱,不如循序渐进更好。你说呢?”
汤姆微笑着摸一下麦丽的头,说:“看把你激动的,不如先好好睡一觉,到了上海再考虑。我认为你们俩都有点过于轻率地下结论了,操之过急。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先去各办事处访谈一下,了解情况,然后再决定改进方式。”
汤姆把座位调节一下,往后很舒服地半躺下来,眯着眼睛养神,又说:“你们那个新的客户管理系统,在上海分公司、波士顿分公司用得很好,不代表这个系统一定就比以前的那个更好,只是更适合你们分公司的使用而已。把各地办事处纳入这个系统,未必是合理的做法,需要研究一下再决定的。或许各地办事处应该继续使用原来的系统,只需要把两个数据库对接,更能提高效率,也未可知。”
麦丽说:“好吧。我承认,你这妖精还是有点水平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不知不觉地互相靠着睡着了。
空姐推着饮料车过来,看还有没睡着的,就给倒水。走到最后面看一眼汤姆,像是没看见麦丽似的,自言自语道:“最后一位也睡着了。”便转身拉着车回去了。
火。
麦丽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眼前一闪一闪的像是有火光,把她惊醒了。麦丽心里一颤:难道飞机着火了?可是没有闻到糊味啊?她赶紧睁开眼睛,只见机舱里一片祥和。乘客们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睡觉。一位空姐面带着职业微笑,面朝乘客们,在最前方静静地坐着。
麦丽觉得怪异: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看见火光吗?
火光像是从机舱的窗外映照进来的。麦丽探过身子拉开窗户上的帘子,只见火光照得机翼通红,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瘆人。麦丽想:天哪,是发动机烧起来了吗?她赶紧推推汤姆,急切地说:“快看!是不是飞机着火了啊?”
汤姆被她推醒了,懵懵懂懂地不知所以然,茫然地看看麦丽,又顺着她的目光看看窗外,回过头来问:“什么?”
麦丽急得喊起来:“着火了啊!你看不到吗?”见汤姆糊里糊涂的像是还没清醒的样子,麦丽一下子解开保险带站起来,拍拍前面乘客的座位,说:“嗨,你们看到火了吗?”
前面的那位乘客根本没理她,像是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仍然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书。阅读灯从他头顶照下来,在手里的书上形成一个光圈。
麦丽朝空姐叫:“Madam!Madam!”
空姐面带着职业微笑安静地坐在前面,眼睛朝着后面看,却就像没有看见麦丽,也没有听见她说话。
麦丽嘟囔着说:“不行,我得去告诉他们一声,至少得检查检查!”
汤姆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喊道:“别去!”他彻底醒了,脸上满是惶恐,攥着麦丽的手不放。
见汤姆惊慌的样子,麦丽反而觉得好笑。她拍拍汤姆的手,又探头朝窗外看看,对汤姆说:“我去告诉他们一下,马上回来!看上去应该问题不大的,出不了什么事。”
汤姆死命地揪住麦丽,拼命喊:“别去啊!回来!”
麦丽心想:不至于那么严重吧,就把你吓成这样!
她朝汤姆笑笑,轻轻地把手抽了出来。
汤姆那死死抓住她的双手,顿时就像空气一样滑了出去。他那绝望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张大嘴巴像是在叫喊着,麦丽却一点也听不见。
麦丽朝汤姆摆摆手,转身刚走出一步,脚底下就像踩进一个陷阱一样,忽地踏空,整个身体便摔了出去。麦丽“啊”地叫了一声,就觉得自己轻飘飘地飞起来了。飞机的机身像是一个幻影一样从她身上切过,把她留在了外面。
那飞机在麦丽头顶上隆隆地飞过去,机翼上闪闪的红灯慢慢地消失在夜空中。
麦丽飘在空中,心里倒是不觉得害怕,只是有点迷糊,想着:难道是要我自己飞回上海吗?
她缓缓地往下坠落,穿过云彩,那云彩被火光照得也红亮起来。麦丽这才发现,那火光原来是从地下照上来的。
从天上往下看,城市的地面上灯光璀璨。尽管是深夜,环路上的车流仍然忙忙碌碌,像一条奔腾不息的光影之河。
麦丽看到下方有一大片低矮的房子,杂乱无章的。其中一幢小楼着火了,火光冲天,冒出滚滚浓烟。房子周围的人们就像蚂蚁一样到处乱跑,他们在惊恐地呼叫,有的人提着水桶,徒劳地往墙上泼水。
火光把楼边的一棵大桑树照得透亮,树上搭着的一个横幅还没被收掉,红底白字非常醒目,很远就能看见:“决胜XX购物节,奋战15天!”
麦丽发现那“15”两个字特别粗大,是用纸写了贴上去的。
张家浜市场的弄堂入口挤着几辆消防车,凄厉的警报不停地响着,可是通道太窄,汽车进不来,路都被搭出来的各种建筑挡住了。
一位警官站在第一辆车的前面,手里提着对讲机正在破口大骂:“他妈的,赶快给我调一辆推土机来!把这里铲平!”
他气呼呼地一按对讲机的按键,对车上的消防员挥手命令道:“来不及了,都下车!抄家伙把这里清掉!”
麦丽看到着火的小楼边上,那铁皮屋子的门忽地打开,她看见另一个麦丽披头散发地从里面跑出来,手足无措地站在楼前,看着那呼啦啦的火苗。
“快看!上面有人!”一个人忽然大叫道。所有人都惊呆了,只见楼上的一扇窗户里闪过一个人的脸。那人的身影被背后的火光投出来,清晰可见。
那人用什么东西一下砸碎了窗户,伸手推那防盗窗,然而那些铁条却纹丝不动。他又去推门,可是门框已经被烧得变形了,他怎么也推不动。
“谁跟我来?”人群中闪出一个人大叫道,他顺手抄起一根铁棒就往前冲。那人身上还穿着一件宽大的道袍,光头大脑袋很远就能认出来,正是梦空道长。在他后面紧紧地跟着几位快递小哥,像是还没下班,制服都没换掉。
“小心啊!”有人在后面喊道。
几个人直扑到那铁楼梯前,刚要上去,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一楼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大团火从窗户里喷出来,一下子把那几个人全打倒在地。
梦空道长在地上痛苦地打滚,一边使劲扯下着了火的道袍。他坐在地上,挣扎几下,却站不起来。他回过头,绝望地哭喊道:“快想点办法啊!”
麦丽想也没想就拎起身边的一桶水,兜头浇到自己身上,赶上几步捡起那根铁棍,三步并作两步往铁梯上跑。后面人惊叫道:“小姑娘你不要命啦?快回来!”
麦丽直扑到二楼的门前,一阵浓烟把她熏得差点背过气去。她一抹脸,把铁棍猛地插进门缝,使劲地一撬。只听“嘎”的一声,门被撬开一条缝。
门框在上面晃了一下。
麦丽看见里面的那人已经软绵绵靠在门上没了力气。她朝上看一眼那门框,一咬牙,又把铁棍插进去,发狠一撬,那扇门嘣的一下弹开一大截,里面的人随着门倒了出来。麦丽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拽。
门框和屋顶哗啦啦地倒了下来。
麦丽只觉得被人使劲推了一把似的,就和那人一起摔倒了。她的脖子后面一阵灼热的剧痛,好像有什么发烫的东西压在那儿了。她拼命挣扎,可是那门框就像山一样,把她压得死死的,纹丝不动。
麦丽动弹不得,只好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想对那人说句“对不起”,可是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人睁着两只绝望的眼睛,无助地望着麦丽。
这是谁呀?
这不是我深爱着的汤姆吗?汤姆,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麦丽啊!
苏通愣愣地盯着麦丽,像是认出她了一样,脸上瞬时平静下来。
我真的认识她吗?看上去确实很熟悉的样子呢,就像是个已经相处多年的老朋友。让我好好想想:“麦丽?”
麦丽一下子把苏通紧紧抱住。苏通张开双臂,伸在空中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抚住麦丽的双肩,把她搂在怀里。
霎那间,周围的一切都忽地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轻轻地飞了起来,牵着手,相视微笑,一起抬头仰望天空。那黑夜一下子就向四边散去无踪,阳光把一切都照得透亮,亮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就像经过了千万年的等待,麦丽和汤姆终于又拥抱在了一起。
他们相信,这一刻值得用永远来交换。
沿着那角铁烧制的露天楼梯,从二楼下来一共是十四级台阶。楼下墙边那个用铁皮、玻璃钢什么的搭出来的小屋,就是麦丽的家。
门开着。进门可以看见在一个墙角里,隔出了一个半高的玻璃门,就算是“独用卫生间”了;另一个墙角里有个放着一台电炉的桌子,大概是“独用厨房”。
房间朝南有个窗,皎洁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留下斑驳的树影。
汤姆面对着窗户坐在椅子上。窗户没关好,一阵清风吹过,把他的睡衣掀起了一角。他的肚皮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刮破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白色的填充棉。
汤姆那张硅胶做的脸蛋,看着做工挺粗糙,上面画一个咧开了在傻笑的嘴巴,还毛扎扎地围着一圈像是没刮净的胡子,显得甚是滑稽。
风又把窗帘扬了起来。从窗外溅进来几滴水,洒到了汤姆的身上。有两滴正好落在了他的眼睛里,打了几个转,恰似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盛不住,顺着他的脸颊,缓缓地滑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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