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湘听他说到这儿,只是看着他,目光中有询问的意思。
叶崇磬说:“你忘了,我去过你家的。”他说。不但去过她家,还进过她的住处。在她新居的画案上,他看到过半展开的卷轴……“你也画油画?”
“嗯。”屹湘再看一眼这壁画,“不过,我现如今可没这么多的时间替你画这么大的一幅油画。”她见过付英晨的家。若是叶崇磬那里的构造跟付氏那里无太大出入,只那层高,就比这一面老墙不差,天天画,她不也得画一个月?
叶崇磬当然明白她的算计,就听她说:“我给你来一巨幅的山水怎么样?”
叶崇磬顿了顿,说:“照你的意思,拿两桶墨汁子泼墙上就算还了债了是吧?”
屹湘笑。
身上的绸子和纱带着细碎亮片微微闪动,她抿了下耳边的碎发,说:“不会的。咱就照着大会堂的那标准来。我找人给你糊墙上,保准比这油画儿还棒……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嘛……”她眼珠转转,好像在想主意。
叶崇磬就问:“山水我倒不是很爱,你能画马么?”他在她案头看到的那半幅卷轴,就是一匹奔马,只看一半,颇觉经验。
“能。”屹湘说,“画马最容易了。早年我外公最爱马,家里收的最精的画都是马。看多了我也爱摹。就是多数时候不大入老人家的眼……你也喜欢?”她倒是听崇碧说过,叶崇磬有好几匹好马。拿马当宠物养。
“有空带你去马场看看我的马。”叶崇磬说着,见管理员在外面探头探脑了,他看看落地钟上的时刻,已经接近十二点,时间过的这么快……屹湘也发觉了,她马上不太好意思的说:“哟,都这会儿了,我该走了——你早点儿休息。”说着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穿大衣的时候叶崇磬默默的站在一边等着,没有伸手帮忙。
她倒没觉得他失礼,只顾低头整理了下衣领,细瘦的颈子晃了晃,忍不住捏了下颈后。就是这么一个很小的动作,再次曝露了她目前疲劳的状态。
叶崇磬送她出去,说:“回去不要加班了吧?”
她摇头,说:“今天不想加班。我回去看看我老爹。两三天没见他了……”她看看表,“这会儿他准还在工作。我就算是下半夜回家,也有可能看到他还熬着呢。”她眉头皱的紧。
“替我问候邱叔叔。”叶崇磬说。
“我能不能不说为什么这么晚还见你?他要知道我害你进医院,会骂我的。”屹湘说着,人已经在下楼梯,有点儿调皮的笑着说。她不让叶崇磬送出来,说:“车子就在外面等呢,这儿很安全。我稍走两步就到了,你千万别送了……”
叶崇磬只好站住了,但他说:“我看着你上车。”园门口正对着的那条小径的尽头,路灯明亮,看得到屹湘的车子。
“好。”屹湘穿过了园门。
“屹湘。”叶崇磬叫了她一声。
她的裙摆甩了一下,看他。
“画的事,不着急。就是不画,也没什么。”他说。
“那怎么可以。愿赌服输啊。应该还你啦……”屹湘摆手。
“不用你还。”叶崇磬也摆手。
屹湘笑了。
淡淡的灯影下,叶崇磬的面容也是淡淡的。只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多了一点儿温情脉脉似的。屹湘瞬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甭管啦。快回去。”
她知道自己要是不快些走,这位风度十足的叶大哥是不回安心上去休息的,于是快步的走进了小巷。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的目光在跟着自己的脚步;她回了一下头,他此时并没有在看她,正低着头点香烟——火柴擦燃,那一团光照亮他的眉眼鼻梁,高高的鼻梁挺直极了——那才是叶崇磬给人的感觉,高大、挺秀、淡漠、冷峻,就算是在微笑,也是出于礼貌居多,让人深具距离感……她刚刚一定是看错了吧。
她上了车。
看错了么?要是错,这也不是第一回错了……她有些不自在。
但没有不自在多久,她就窝在座位上睡了过去。
叶崇磬看到屹湘的车子开走,仍站在那里,吸完了这根香烟。灼热的气体通过口腔往下走,身上渐渐的都在发热……
他按了一下额头。
看着她的背影,他这会儿想,若是Sophie早上给他送来帖子的时候,他决定去,会怎样?也有想过,偷偷的瞒了医生护士们,换了衣服去接她一起去发布会现场……Sophie甚至都给他带来了合适的衣服。虽然Sophie什么都没说。但就是这什么都没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总之他打消了念头。
直到她拨来电话,他一整晚上都在觉得很没意思——崇碧白天来看他,美其名曰来陪他,其实是看完两本时尚杂志、玩了会儿“愤怒小鸟”、打了几个电话给“老公”潇潇、又吃了他好多的点心……走的时候留下一片狼藉,包括那几本被崇碧翻的乱七八糟的杂志——他拿起来看了。
有郗屹湘的专访。
专访的配图中,她的样子跟平常很不同。明明是散淡的装束,在唯一一张正面对准镜头的图片中,她随意的一坐,小小的身子陷在沙发里,似是在图中偏安了一隅、毫无重量,却恰恰相反的给人一种犀利和厚重的感觉……原来她有这样一面。
他每次见她,她好像都在变。
杂志上她给人的感觉,应该带着刻意的成分,但他觉得没有。这应该是她性情和性格的一部分。刚强锐利,搁在女子身上,总觉得与其天性之柔和相悖,可他却觉得,在她那儿,只是相得益彰……
叶崇磬吸了口气,接电话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粟茂茂问候他的电话。
他客气的应对着,简短的几句,便挂了。今天他格外的觉得,不能让茂茂有任何的幻想。他总是知道的,有些幻想,是多么的令人绝望。
身上还在发热,他只但愿这热不是让他发了昏。
董亚宁的电话紧接着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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