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崇磬拿了烟盒在手里,问屹湘:“可以吗?”
“可以。”屹湘看他将烟抽出来,在烟盒上弹了弹。小动作灵巧而又机敏,似曾相识。她看的有些出神,并没有发现叶崇磬拿了烟在手指间,并没有点燃。
“你习惯了随时随地找他的影子?”叶崇磬略低了头,火焰将他的脸映的一亮一暗。这屋子里采光太好,好到过于通透,即便是背着光,他也是明亮的。
屹湘看着他,从手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来,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支票,说:“就是这个。”
叶崇磬倾身过来,手指一挑,支票被他抽过来,他扫了一眼。支票上恒泰的标记水印漂漂亮亮的,上面的数字很清晰。这是一笔不小的数额,但也没让他太惊讶,包括上面的签章。
“我的事,你都知道,就不跟你解释那么多了。”屹湘坦白的说。手扣在交叠的膝盖处。手掌的热捂着伤处,格外的疼。“这笔钱,我想不着痕迹的交给芳菲。”
叶崇磬吸了口烟。烟雾一丝儿没漏的全被他吞了下去。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过了会儿,他问:“全部?”
“不。”屹湘说了数字,然后说:“扣掉的这部分,不是他们的。”
屹湘看着他,沉默的叶崇磬,显得非常的有力量。说不出来的力量,给人很大的压迫感。她想无论如何,跟也这样的人站在对立面,都不会是件轻松的事。而此时,她尽管不算站在对立面,却是有求于他,这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她这会儿竟然拿不准叶崇磬会不会帮她。
叶崇磬并没有看屹湘。就算没看他也知道屹湘全神贯注的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表情。她今天从见到他开始,脸上就有略微的紧张。他知道她不安的很。
支票被他仔细的看了又看。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好看的。恒泰的每一种票据他都烂熟于心。他只是想,多看一会儿……
屹湘安静的等着叶崇磬的反应。屋子里的温度很适宜,咖啡杯里袅袅的白汽渐渐的消失了,她等着等着,忽然觉得此时自己身上的热乎气儿也在消失。
就在这时叶崇磬忽然回手按了下通话器,随着他转身的一刹,手里许久未动的一弯烟灰落了下去。
屹湘眼疾手快的,伸手便将烟灰接住了,很烫。
叶崇磬按住的通话器里立即传出Sophie的声音,他却一把拉住屹湘的手腕子,恶狠狠的将她手心里的烟灰拂了去。烟灰飞起来,他看着屹湘脸上涔涔的一层薄汗,将她的手牢牢的拉住了。攥的太紧,屹湘眼看着自己的手都红了。她没动,也没抽手,只是看着叶崇磬眼睛里那令人生颤的光,咬着牙根,一声不吭的,等着。
叶崇磬的呼吸粗重,仿佛用了很大的克制力,才没有对她发脾气。
他将她的手拉过去查看了下,没有异样,才重重的松了手,屹湘整个人往后一倒,也重重的靠在了座椅里。
通话器的那一端Sophie还在等待,只有沙沙的细响提醒着这一状态。
叶崇磬说:“Sophie,你进来下。”
他将剩下的半支烟用力的掷在地上,脚下是厚厚的羊毛地毯,燃着的烟落上去,是过了一会儿,才会熏出一块黑斑的。
屹湘想,他这是置气呢——她想不到叶崇磬也有这样的时候,故意的找麻烦的叶崇磬,也会让人觉得是个怪里怪气的孩子——她只是看着,伸出脚尖,捻了一下那烟头。空气里有一股烧焦了的肉味,也怪怪的。
叶崇磬站在那儿看着,Sophie敲门进来,他说:“这有张支票,你照着昨天的方法走一遍。”
Sophie答应着,接了支票之后,看向屹湘。
叶崇磬说:“把东西给Sophie,她会办妥。”
屹湘回身将自己手里的一个纸袋交给Sophie,说:“谢谢。”
Sophie说:“我会抓紧时间送回来。”门在她离开后轻轻的关好了。屋子里又陷入了沉寂当中。密封和隔音都相当完美的办公室里,连外界的一丝声响都渗不进来。
屹湘本应该松一口气,却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气氛下,这口气提的更紧了。
“Sophie妥当,你不用担心。”叶崇磬又点了支烟。烟熏火燎中,喉咙里吐出来的字句滚了沙砾似的难听。
“我不担心这个。”屹湘回答。
“那你是担心我?”叶崇磬问。
屹湘张了张口,没说出来。没错儿,她该担心叶崇磬的。担心他的处境是不是方便帮助她,帮了她之后会不会有什么麻烦。至少是跟她一样的麻烦。可她就那么开了口,他竟然也就出了手。
“这帮不了什么忙。”叶崇磬吸了口烟。转脸吐出去,看到了桌上摆着的石头。
“我本意并不是想帮忙。这钱本来就不是我的。我就是穷死,这笔钱也不该留着。”屹湘说。
叶崇磬下巴一紧。
屹湘盯着地毯上那块黑斑,说:“我没想过找别人……我知道有些事没有你帮他,他成不了。或许你不会直接出手帮他,至少不会在台面上帮他,但是你总不会看着他真的沉下去。我也是在赌……如果输了,其实我没什么损失;如果赢了,那至少以后我再想起来今天,不会后悔。”
“他的公司没事。”叶崇磬低声说。
“我不关心这些。”屹湘说。叶崇磬的身形斜靠在办公桌边,看上去明明是很闲适的一个姿态,却显得有些紧绷。也许正在进行的对话内容,让他们两人都无法放松。
叶崇磬却继续说:“他做事一向干净。及时的卸了任,再出什么事,也能保证公司的稳定运转。他是想保住很多人的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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