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湘湘,外公生日?对。可你们家的规矩从来都是做九不做十,外公七十九你都没空回去,八十你回去?
她说那你以为呢?我难道是特意掐准了时辰打算把我外公气死?
他怔了半天,突然袭击似的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却连个愣儿都没打,笑着问天哪你该不会是要问这个才这么远追来的吧?谁跟你说的?粟菁菁?她还当真了呢!你当我可能是你孩儿他妈?怕我瞒着你怎么着了?你放心,我是多么会算计的人你清楚,有这样的王牌我不用你提醒,自然会跟董伯母说——我就算再不稀罕嫁进你们家去,能让他们难堪一下的机会我是不会放过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
不像是撒谎。自己也觉得是没有可能的,可心里也不知怎么就又特别的失落和疼痛。
她说,这下没问题了吧?难为你追这么远来,其实大可不必。在医院那天,咱俩的话就都说完了。无论如何,是我对不住你在先……可既然家里都反对,就算了吧;你也知道,感情,对我来说,从来不是第一位的……孩子,别说是没有,就算有了,你以为我会要嘛?要了,跟你结婚啊?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是为了这么早就生孩子、带孩子才拼到今天的啊。
她说的轻松无比的。
是,她不是为了这些才拼的那么凶的。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所以一直纵容她。
他听着,却问:你是不是有别人了?你告诉我,在这边是不是有别人了?有人了才打算回去跟我分手?
她扭开脸。
她说,你别问了。
他说你回答我。
她说,没有。
他说,你看着我,说没有。
月前在北京一场混乱落下的痕迹还都在,提醒着他,他们经历了一段怎么样困难的时间……但那样,他也不管不顾了,只要她从此以后,完全的属于他。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想的是,如果她回答是,那么他也原谅她。就原谅。原谅。
她就转过头来看着他,说,没有。我只是不爱你了,烦你了,不想再被你绊住了,跟有没有其他人没关系。你那家庭、你家那些人……没出事前,不喜欢我;出事之后,轮番的羞辱我,也让我恶心。就冲他们,我也不能跟你在一起。我说的够清楚的了吧?董亚宁,你得是多大的宝贝,他们才能把我当成脚底泥?我若还爱你,那也无所谓;可我不爱了!
他站在那里,问,你再说一遍?
她说,你要再纠缠我,我会瞧不起你的,董亚宁。你不是最有范儿、最带劲儿、最利落的爷们儿嘛?你是,就从此离了我——何况我现在,不就是真的成了脚底泥?
他只觉得身上血都在慢慢的凉下去。
她走开,他都没反应……
他还是在她住的公寓外面等了半宿。眼看着她的屋子一直亮着灯。奇形怪状的艺术家在那公寓楼里进进出出,在夜里,这楼中反而更像是白天一般的热闹。
他抽了多少烟,自己都不记得了。
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煎熬,那种疼到麻木的感觉,其实到现在,他都不记得了,因为再也没有机会体会,也不愿意再去回想。那样狼狈,那样用力,那样低到了把什么都忘记包括自己的位置……还是要不死心的再上去见她一面,哪怕,她眼睛里还能有一丝的留恋、不舍和温柔……
她的房门没关好。
现在想想,该是怎样的放浪形骸,门都不关好……她的屋子里,不是,是她的床边,有个赤条条的男人。
看到他,她翻身从床上坐起,下来走到他面前。睡衣飘飘的,带子都没系好。那脸色是苍白的,怒气冲冲的问他,进人家房间不知道该敲门?理直气壮一般。对着他,真格儿的翻脸不认了人。
他还没开口,就一个耳光。
那男人叫着过来,被她一把推开。
她的右脸上红印子立即跳了出来。半晌,她好像都喘不过气来了。
当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俩。她扬手一个耳光抽回来,笑着说:董亚宁你怎么能打我……我不是早和你说清楚了吗?你都不是我男人了,我跟谁上床,你管得着吗?你凭什么打我?
他浑身发冷,说,你怎么能骗我!你怎么能……这么贱呢?
她擦了下嘴角的血,说,我骗你,就是不想到最后,你和我,要这样结束,董亚宁,你怎么就不明白?
他觉得分明是什么都不用说了,可还是说出来了,他说邱湘湘,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她说,说他们再相见,就是陌生人!
他转身走了。
耳边是那个鬼佬在喊什么,他听不清了……
回国的飞机上,他喝了一路的酒。不停的笑,不住的按键,调戏空姐?不是,他只是想,他也可以,马上重新开始;可还是觉得不甘心,她怎么就能骗他……在他不知道的那些时间里,到底有过多少人,到底有过多少呢?这种猜测简直咬心啮肺……她该知道他有多么恨介入者;她该知道他有多么的珍惜她……惟其如此,就更加的可恨……有什么,不就是女人么,他要什么样的得不到?
结果还没下飞机就被扣住了。下了飞机,就进了机场公安局了。
父亲没出面,连他的秘书都没来,只打了个电话,让他的人接了他回去。
可到了家,他开口第一句话却是:“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娶她,我就是不能没有她”。
结果父亲抄起一把死沉的椅子对准他的膝盖骨就砸过去了,他疼的死去活来,父亲就一句话问他:“醒了没有?”
那么疼,也疼不过心里去。
父亲说:“我安排好了,你去古巴。想通了,再回来;想不通,就死在外面好了。”
母亲抱着他痛哭,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啊……哭的气断声噎的。多少年没见过母亲那么哭了。上回见她哭,还是姥姥去世呢。
他昏过去前最后的念头,就是要怎么着,才能不死心眼儿呢?还是究竟要怎么着,才能把那么长的一段时间留在生命里的印子,乃至身体的记忆,全都销毁了呢?哪怕,他残了也行,只要不再疼了……
他伤还没好就被送去古巴了。
一去,就是那么久。
有些印子,渐渐的也就淡了……
明明该是淡了的,明明该的。
他以为他能做到,再见她是形同陌路。
几乎是做到了的……
董亚宁站起来。
天快亮了,他居然又这样坐到了天亮。
【第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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