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唐骁哭闹不止,白天还好,可是一到晚上他就认人,除了父母谁都带不了。
“妈妈,爸爸——”
楚荣把他搂在怀里,无论怎么哄都无济于事,孩子对父母的爱和依赖性,与生俱来,任谁都无法代替。
骁骁奶也不喝,拉着楚荣的手,指着外面,“妈妈,妈妈——”
他哭得泪眼汪汪,眼神既无辜又受伤,楚荣看着都心疼,她忙拿出纸巾给他擦脸,“不哭啊,妈妈在医院里给骁骁生妹妹呢。”
唐骁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拽着楚荣的食指往外拉,“妈妈——”
唐赫听见动静,爬上二楼,他手里拎着个遥控车,放到骁骁跟前,“看二叔给你买的什么。”
他搂着唐骁的腋下,把他抱上小汽车,骁骁不领情,哭得更凶。
楚荣把两边腮帮子吸住,眼球对成对,给骁骁做了个鬼脸。
小家伙斜瞄她眼,吓得躲进唐赫长腿间。
那哭声,可带劲儿了。
唐赫满脸鄙视,“扮的比鬼还难看。”
楚荣表情恢复过来,揉了揉发酸的脸颊,“说得好像你有什么好方法似的。”
男人嘴角上扬,“那当然。”
楚荣不信,“说说看。”
“男人最了解男人。”
“所以呢?”
楚荣脸蛋仰着,视线紧盯着他的眼睛,清澈的瞳仁中,突然一张俊脸凑近,她还未反应过来,唇瓣上就被他啄了下。
唐骁见后,咯咯咯,果然破涕为笑。
“瞧。”男人挑下眉头,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咬的暧昧不明,“他喜欢看的是,我跟你亲热。”
楚荣颊侧微红,抬手在他胸前轻捶,“不许胡说。”
她余音刚落,唐赫的吻再次落下来。
骁骁抓住二叔的裤腿,目光仰起,一对骨碌碌的眼珠子使劲瞅。
楚荣两手推抵在他胸前,唐赫扣住她后脑勺,没给女人抗拒的机会,他舌尖撬开她的唇,轻划而入,吸允着她嘴里的甘甜。
唐骁卡在男人双腿间,举高视野,神情专注中,竟有抹探究。
楚荣挣脱不掉。
唐赫弃械投降,松开她。
楚荣瞪他眼,“真有你这种二叔。”
男人扬下眉尖,“早教,懂不?”
她眯起双目,冲他露出个假笑,脸上的红晕久久未化开。
唐赫薄薄的嘴唇浅勾而起,他弓身攫住唐骁腋窝,稳稳抱在怀中一刹,骁骁像模像样的捧住二叔的脸,对着男人嘴唇一口亲下去。
啵——
现学现卖!
香喷喷的,多新鲜。
“真乖。”唐赫乐呵呵,精致的侧脸凑过去,“来,再亲二叔一个。”
唐骁啪地,甩出个响亮的巴掌。
楚荣见状,差点笑出声。
活该!
陈桂云知道骁骁晚上认人,她一通电话打到唐赫手机里,让他把孩子送去医院。
施以默的病房,宽敞舒服,空间足够,同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无异,骁骁住过去的话,非常合适,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唐赫自车库内开了辆水蓝色跑车,楚荣抱着骁骁坐入副驾驶,一听说要去找妈妈,小家伙安静的躺在她怀里,再没吵闹过。
车轮在柏油路面慢慢行驶,城市的流光溢彩一束束覆盖下来,照耀在楚荣脸上,令她整个人看上去特别不真实。
收音机里,音乐电台滚动放着情歌,悲伤惆怅,很容易调动起人的情绪。
楚荣两手圈在唐骁胸前,整张后背陷入椅座内,一首王心凌的《爱太空》缓缓传入耳膜,她视线盯着窗外某处,发着呆。
原来,爱与不爱,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昨天,明天,都抵不过一个现在;
我们都该学着对自己坦白;
爱太空,无法重来。
楚荣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从心底深处传来,一波一波的,刺激着大脑。
夜空下,骁骁眼皮耷拉着,渐渐睡去。
手机上的时间跑至凌晨,唐赫脱下外套递向副座,嗓线压低,“披上。”
楚荣没有拒绝,接过外套后,搭在孩子身上。
唐赫自内视镜里看她眼,撑在方向盘上的两根大拇指,细细摩擦在上头,一对眸瞳深邃到,不知究竟装着些什么。
他嘴角浅浅翘起,没有说话。
楚荣微阖凤目,浑身放松,想趁机在途中睡会。岂料,一声猛烈的巨响,把她和骁骁都惊醒过来。
跑车尾部,突来一道撞击,楚荣身子前倾,眼见着唐骁的额头快要撞上仪表台,安全带又将两人成功拉回。
车子一时难以控制,直接冲进绿化带。
后方几辆小轿车连连相撞,原本平静的路况变得非常混乱。
唐骁睁大一对受惊的眸子,却意外的没哭。
楚荣脸蛋惨白,吓的不轻。
好好的,怎么就出车祸了?
她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唐赫回过神,第一反应是扣住她手腕,眉间紧张,“你怎么样?”
“我和骁骁都没事。”
“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荣摇摇头,“没有。”
唐赫圈住她腕部的五指收紧,那种力道,就仿佛抓着什么即将要消失的东西。一张俊脸的颜色,快速黑下去。
不一会儿,路中央已经围满了人。
引发这场车祸的,是一辆紫色MG,此刻它正翻倒在不远处,车顶向下,副座有个女人甩出半个身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唐赫解开安全绳,推门走出去。
“在车内坐好,别乱动。”
楚荣把骁骁拥紧,“好。”
她目光尾随着唐赫欣长的背影,最终落向肇事车,MG离她有十米间距,副驾驶对准过来,情况危急,围观的群众没敢靠的太近。
楚荣正好能从这个角度,瞅见女人伸直的两只手,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她蹙了下眉,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唐骁眼睛。
“弄成这样,还能活不?”有人议论纷纷,“车子在漏油!”
“会不会爆炸啊?”
“不知道啊,反正别靠太近。”
爆炸?
楚荣听着揪心,她视线在人群中找了圈,唐赫熟悉的身影站在某个角落,正拿着手机和谁通电话。
若是车子真的爆炸,也炸不到他那儿去。
楚荣吐出一口气,心底微松。
MG的车主,被卡在安全绳和椅座之间,事发现场玻璃四溅,汽油和鲜血混合着,一同由车内流出来。
楚荣让骁骁的身子侧向另一边,唐赫打完电话,长腿退到人群外,他面色阴沉,狭长的眼锋凛冽非常。
忽然,昏厥在驾驶室外的女人动了下手指。
围观人群骚动起来,“她醒了!”
“交警快来了。”
“打120没?”
“打了,早就打了。”
楚荣的目光被一阵哗然吸引,副座的女人把双臂缓缓抽回,她用尽全力挺起头,唇边的声音微弱,却有种穿耳的力量。
“救,救,我的孩子……”
血液在她鬓角流淌,中分的刘海黏上去,即使狼狈不堪,一张漂亮的脸蛋还是无法遮掩。
楚荣瞧见,杏眸圆睁,脸上的光彩几乎在瞬息暗淡下去。
她居然是——
“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陈莉向前爬行的身躯,拖出条长长的血迹。
楚陶倒在车后座,除了个模糊的身影外,难见到里面的情况,于楚荣来说,这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她的弟弟,一直以来都是她生活的动力。
骁骁侧躺在楚荣怀里,不懂人世,凌晨的困倦袭来,小家伙没有哭闹,没有挣扎,长长的睫毛盖下来,睡得分外香甜。
楚荣将他轻放入婴儿座,扣好安全带,她把跑车车顶升起来,抬头看眼整段路的监控,确认唐骁绝对安全后,她疯了似的往肇事车方向冲。
“楚陶?楚陶——”
所有人站离翻车几米外,不敢靠近。
楚荣不管不顾,径直朝前奔。她玉手拨开人群,右腿抬起,运动鞋的鞋尖还没来得及落地,身后一只胳膊突然横过来,揽在她胸前把人拉回。
楚荣挣扎,“放开我!”
“你是不是疯了!”
唐赫握住她双肩,眉眼的戾气冷冷翻腾。
“楚陶在里面!”楚荣牙齿深陷唇肉,眸中的温热分解开,铺满了整个眼眶,“唐赫,那是我弟弟!”
“那又如何?”他口气薄凉,“别人的死活同我什么关系?我在乎的,只是你!”
“可是我不在乎你!”
她手里做出拂开他的动作,嘴里吼道,“唐赫,你当自己是谁?在我眼里你除了人渣什么都不是!你放开我!”
男人大手狠狠攫于她腕部,楚荣的话一字一句自他耳膜内探入,直剜进心底,一股刺痛没来由的爬上来,唐赫削薄的唇冷酷抿起,眼里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你不为我考虑,也要为我们的孩子想!”
“这孩子本来就是个孽种!”
她急昏了头,太阳穴周一圈圈疼的厉害,“你的孩子,就算生下来也得不到母爱。唐赫,如果可以的话,我巴不得他能早点死!”
他脸色灰败,潭底的斑瞿成块状碎落,浅粉色衬衫包裹出的健硕胸膛,猛然一阵窒息,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以至于全身的皮肤,有种皮开肉炸的痛感!
楚荣的话,如同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狠狠刺入他骨头里。原来,她对他的杀伤力,已经简单到,只是一句话而已。
二十多年来,开了先例!
交警赶来,警车停在路中,陆陆续续从车内下来几个穿制服的人,他们拨开人群,还未走近,肇事车底盘逐渐冒出股浓烟。
复后,有火光渗起。
众人大惊失色,谁都知道如果烧到油箱,是会引发爆炸的。
楚荣面色惨白,嘴里的嘶吼像从脚底猛串上来的,歇斯底里。
“楚陶!楚陶——”
唐赫站在她身后,双手禁锢在她胸口,她背部抵在男人怀里,无论怎样朝前挣扯都没用。
楚荣用指甲掐打他,“放开我,我要救我弟弟!”
“你是去送死还是去救人?”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这么看着?”她一根根将他长指往外扳离,身体重心向前压去,奋力扯着自己,“唐赫,放开我,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男人眸底,闪过袭稍纵即逝的薄怒,他埋下腰腹,将她打横抱起。
“老实点儿!”
楚荣玉手揪住他领口一颗铂金扣,“唐赫,别让我恨你!”
他充耳不闻,把她塞入跑车后座,拔掉车钥匙,唐赫退出来后,车门上锁。
楚荣同他隔着面玻璃,她握紧拳头,不停捶打着车窗,“放我出去,放开我!”
头顶一束路灯淋下来,唐赫踩着脚边欣长的暗影,狭长的眸子藏在忽明忽暗里,眉间神色并不清晰。
楚荣含泪望视他,男人忽然转身,宽厚的肩膀背上抹橙色灯光,他信步朝肇事车走去时,一对玉腿修长笔挺,撑起的整副骨架,摄人心魄,难以让人挪开眼睛。
楚荣趴在车窗内,亲眼见到唐赫的脚步迈向翻车后座。
他是想冒着生命危险,帮她救弟弟?
那个……
喜欢落井下石,冷眼旁观的唐赫?
楚荣瞳孔睁得分明,不仅仅是震惊,更多的则是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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