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赫双手拥住楚荣肩膀，半个身子的体重都压在她身上。他脸颊两侧绯红，本该是深邃有神的黑眸，这会儿迷离的，都有些浑浊不清了。
酒醉三分醒，他也没喝到那种烂醉如泥的程度。
陈桂云一见他这副样子，冷着张脸，直接退到房间去。几个孩子从出生开始，都是由她管教，那个时候唐志成常年在部队，一年也难见上几面，如今他都当爷爷了，更是没理由再说些什么。
眼下，最德高望重的，只有唐宏了。
门外的施工队隔着别墅挺远，唐家前院很大，车子正常行驶进来都要花上几分钟，可那种轰隆隆的声音，依然能够传进来，只是不太会影响睡眠。
桌上的文件静静躺在那里，唐宏瞅了眼正独自蹲在地上玩小汽车的骁骁，拢紧的眉头舒展开后，严肃的神色逐渐变成慈祥。
叹了口气，老爷子没再多言，拄着拐杖站起来，候在一旁的佣人上前，把他扶回房间。
这么大件事，却在全家人沉默中，定下了。
18年来，这是楚荣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有钱，任性！
她把唐赫搀入卧室，男人左手牢牢抓住她胳膊，楚荣立好枕头，让他躺上去。
“要水吗？”
“要你。”
唐赫五指仍不松开，灯光下，他俊脸上健康的麦色肌肤细腻光滑，两颗黑曜一般的眼睛璀璨生辉，面前的女人，便被这样紧紧困入潭底。
他朱唇斜勾，轻轻喊了声，“荣荣。”
那眼神，含情脉脉。
楚荣的目光，垂下后淡淡看着他，“早点睡吧。”
“我高兴。”把她的玉手拉向自己心脏处，他说，“我要当老爸了。”
楚荣趁他不注意，强行扯回手掌，“唐赫，你的孩子只有这一个吗？”
“当然不是。”
“所以呢？”
“我都让她们打了，必须得打。”
楚荣凤眼忽地亮起来，“那我呢？”
“你和她们是不同的。”
他把身子撑起来，皮鞋踩在地毯上，手一拉，楚荣便落进男人双腿间，像个小小的糖人被他夹着，“你给了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她微怔，“什，什么？”
“荣荣。”唐赫长臂自她腰间穿过，精致的侧脸靠在她胸前，眼锋阖上时，一对睫毛长的过分，“我好像，爱上你了。”
好像……
真的爱上了。
澄亮的水晶灯撕开了原本漆黑的夜，整座皇城上空，像是披上层闪闪发光的钻石，五彩缤纷的世界突然安静得有些不真实。
楚荣僵在原地，娇小的身影似被什么东西定住，又仿佛做了场惊悚的噩梦般，她额头上满满溢着冷汗。
唐赫居然说……
爱她？
怎么可能！
别说楚荣不信，全世界的人听了，都不可能相信。
她视线闪烁着，不知究竟该落向何处，这种震惊于楚荣来说，比当初她亲眼目睹楚有财的死，更要来得可怕和胆战心惊，以至于她的手脚能在一瞬间冰凉起来。
楚荣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微弱的划出来，“唐赫，你别开这种玩笑。”
回应他的，却是男人清浅的呼吸声。
“唐赫？”楚荣试探性喊道，“睡了吗？”
她目光稍稍下埋，唐赫睡态安详，睫影在眼圈下折出个扇形，酒后的睡容透了些孩子气，少了往日的傲慢与骄纵。
这样的一面，极少在他身上看见。
楚荣想动下身，可他全身的重量压下来，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用这种姿势站在灯光下。
“唐赫？”
她抬起身，推下他肩膀。
男人搂着她，双手不松。
楚荣颇为懊恼，“醒醒啊。”
她两腿直立在地毯上，虽然脚上穿着轻便的运动鞋，可久而久之，还是非常吃力。
门外，忽地传来阵敲门声。
“阿赫，开开门。”
陈桂云的嗓音带着隐忍的怒意，“楚荣是不是在你房里？”
显然是发现客房没人，跑过来查房的。
“你们不能同房，快把门打开。”陈桂云脸色铁青，游乐场的事弄得她焦头烂额，这会又来气她，“楚荣，你出来！”
楚荣见识过陈桂云的厉害，自然怕她的要命。她摁低嗓门，拍了拍唐赫肩膀，“唐赫，快醒醒，你妈来了，唐赫，唐赫？”
“嗯……”
男人动了下身，换了另外半张脸贴着她，之后又没了动静。
楚荣懊恼，陈桂云的拍门声更大的响起来，“楚荣，赶紧出来！”
她倒是想出去，可现在这姿势，动都动不了。
陈桂云无可奈何下，让管家找来房间的备用钥匙，一进门，眼前一幕，让她眉头蹙成个川字，“你这是做什么？”
“唐夫人。”楚荣唯唯诺诺道，“二少他睡着了。”
陈桂云脚步迈向她，碍于楚荣肚子里的孩子，陈桂云把怒火压着，没有释放出来，“你先出去吧，让我来。”
“好。”
楚荣握住唐赫两边胳膊想将人松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力气特别大，连陈桂云试过后，都未能扳开。
“阿赫，别这么不像话！”
陈桂云嗓子尖，动作幅度又大，许是惊扰到他，男人不悦的双目渐渐睁开。
楚荣一见，松了口气。
眼瞅唐赫挺回上半身，陈桂云拉着楚荣，朝着门外走去，可楚荣步伐才迈出两步，另一手就被身后的人扣住。
“去哪儿？”
“我回房间休息了。”
唐赫尚显氤氲的黑眸，一道光斑淬开，“往后，我这里就是你的房间，所以你现在哪都不能去。”
闻言，陈桂云甩开楚荣的手，“阿赫，你是要为了这个女人，同我较真？”
“妈。”他揉了下眉心，“我的事儿你甭管。”
“你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我不管谁管？”
“以后。”他说着，食指伸向楚荣，“由她来管。”
男人修长的指头，离她的脸仅有半指，楚荣若在多向前挪动一下，他就能戳穿她的眼球。
室内两个女人，用着同样难以置信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陈桂云容颜由青变紫，“你是被下了多重的迷魂药！清醒不过来了是不？”
“妈，我是要和荣荣结婚的。”
“要结婚，除非我死了！”
陈桂云撂下重话，她折身回屋后，坐在床沿上，双手捧住脸，气得恸哭出来。
若是什么样的女人都能进唐家大门，这里不就成了个垃圾遍地的臭水沟？
陈桂云怎么可能容忍？
楚荣躺在床上，面朝天花板，身侧的男人单臂横于她小腹，没多说几句话，又沉沉的睡去。
留在这里，她是被迫的，而腹中的孩子，更让她到现在都措手不及。她才18岁啊，在法律意义上才刚步入成年，怎么能把孩子生下来？
可她，有选择的权利吗？
深夜，酒吧。
灯红酒绿的大厅，人潮涌动，纸醉金迷。
程昱宁邀着几个朋友坐在卡座内，痛痛快快的喝着几扎黑啤，舞池中央，DJ劲爆，各式各样的舞姿嗨翻全场。
“宁哥。”一人站起身，向他敬酒，“来，和兄弟干一杯。”
程昱宁摆摆手，先前在唐赫酒桌上，他已经喝了不少，“行了，再喝就高了。”
那人未再执着，屁股回到座位，“赫少现在这妞，真的怀孕了？”
“那还有假，没听宁哥方才说的吗？都在唐家住下了。”另一人插嘴道。
“是个厉害角色啊。”
“那可不。”
程昱宁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右腿在桌下扫了圈，“都把嘴给我闭上。”
隔壁桌的叶小夕听闻，她和张雯雯同时回过头，程昱宁背对着她们，没把人认出来。
“宁哥，我们不会到处乱说的。”
“是啊，赫少的事，借胆也不敢啊。”
程昱宁看他们眼，玉手伸入果盘，拿了颗西红柿扔进嘴里咀嚼，还未完全将水果咽下，一个酒杯从天而降，笔直的放到他跟前。
程昱宁俊脸向后折去，叶小夕做了个收回手的动作，“真巧。”
“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
叶小夕挤开某个男人，坐到他身旁，“给我倒杯酒。”
程昱宁搭着二郎腿，别在耳朵上的烟拿至唇边含着，其余兄弟手脚麻利，忙递来束火。
他把烟点燃，“小丫头片子，喝什么酒？”
“我乐意。”
“要喝自己倒。”
“程昱宁。”叶小夕喊着，幽暗的四周被桌上一柱烛光点得亮澄澄的，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阿赫让谁怀孕了？”
男人吐了口烟卷在头顶缭绕，“一个姓楚的。”
“姓楚？”叶小夕惊的，上半身猛地朝他挺过去，“她还住进了唐家？”
程昱宁肩背枕于椅后，烟灰自他指间轻弹而出，那双深邃的眸子，被雾气熏的微微眯了起来。
“如果不是阿赫亲口说的，我也不信。”
“不可能！”叶小夕冷笑道，“唐夫人是不会同意的！”
“阿赫想做的事，哪一件不成？”
“你少来骗我，我是绝对不信的！”
叶小夕一巴掌拍在桌上，她谋划了那么久的事，非但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还让楚荣顺理成章的进入唐家，这怎么可能？
男人意味深长的看她眼，“你若不信，可以去唐家瞧瞧。”
“不会的！”叶小夕大腿推开椅子，整个人踩着高跟鞋起身，冲着程昱宁头顶，几乎是用吼的，“阿赫爱的人是我！”
“你醒醒吧。”
“要不是当初你把我骗上床，他对我的态度怎么会大变样？”叶小夕凤眼潮湿，两只手恶狠狠去揪着他的衣领，“程昱宁，是你破坏我们的，阿赫同楚荣在一起，完全是为了跟我赌气，他就是为了气我！”
程昱宁唇边的弧度冷冷划开，他左手伸出，用力扣住她两只手腕，尔后，奋力甩开，直到她扑回座位，男人才开口道，“胸大无脑。”
“你说什么？”
“脑子简单的话，就别学人家玩心计。”
叶小夕红着双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
程昱宁一口烟狠吸至根部，灰色烟云把桌上的烛光蒙上层阴暗，他的脸在忽明忽暗里，看上去特别不真实。
“听好了。”他讽刺道，“那晚你醉酒后，是被阿赫亲手推入我房间的。”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闯入叶小夕耳膜内时，却化为个晴天霹雳，“你，你说什么？”
旁桌的张雯雯，也是一口冷气吸入肺里。
“这是他甩女人常用的手段。”他勾了下唇瓣，细长的眼锋斜视过去，“你跟着他之前，都不去打听的么？”
“我不信！”叶小夕哭喊道，“阿赫对我与众不同，我知道他爱我。”
“他对谁都与众不同。”
程昱宁为她斟了杯酒，“不想死的话，我劝你别再耍花样了，特别是对那姓楚的，阿赫今儿才说了，那是他的宝贝，得捧着，知道吗？”
她十根手指，狠狠掐着椅子扶手，甚至不惜让描绘漂亮的指甲折断，叶小夕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视野内的一切瞬间碎成万花筒。
唐赫，你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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