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飞黎跟上林部急速前进的步伐,不停地介绍着手里的新型材料。
只是快步向前的林总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有跑得更快的趋势。
程飞黎一把拉住他,林总胖胖的身子停下,他苦着脸为难地转身看向拉着他好像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程飞黎说:“我说小祖宗,我不是不想帮你,但是我也为难呀,我和你爸十多年交情,可你不知道最近我的公司也被人压得厉害,都在自顾不瑕了,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好好想一想,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不是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实在不行的话,要不你避避吧,我听说你外地的分公司发展得不错,为什么不去那里东山再起……哎,飞黎,林叔叔实在帮不上忙,这是二万块钱,算是尽点儿绵薄之力,对不住了。”
程飞黎看了看林总手上在狂风中翻飞的红色钞票,钱是他以往最不缺的东西,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人看作乞丐一样拿着它递到面前,涩涩的眼睛有些痛,仿佛就连那粉红的颜色,都在嘲笑他的失败。
自己的女人留不住,事业又尽毁,连父母都对他失去希望,在这阳光明媚的南都,他却看不清自己未来的路。
他慢慢松开手,不理身后林总的声声叹息与叫唤,垂下手臂疲惫地转身离开。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逼到这个地步。
得罪人?
除了他从小叫到大的南哥还会有谁那么大的本事,又这样费尽心力阻拦他?
想起他们一起穿着开裆裤下过池,一起客串流氓掀过女生甚至是年轻老师的裙子,一起开着红牌车到处打架闹事调戏女孩子……
那样肝胆相照像穿连裆裤似的哥们儿,如今却要这样置他于死地,怎能让他不心生悲凉。
他是男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可是错错,他的宝贝,那个好姑娘,她该怎么办?亦南辰对他尚且如此,她能幸福么?
雨水在倾刻间呈倾盆之势地从天空泼了下来,几乎在瞬间,程飞黎全身就已湿透。
可是他不想躲,不想藏,或许如今他能尽情享受的,也只有这滴落的雨滴。
老天爷,有本事,你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爸妈都劝他放弃那个自己爱到心眼儿里的女子,他怎么可能放得下?
他一直觉得没了她他活得不再像个人,没了她他就像一直活在孤寂的地狱里一样的恐慌,这样的一个女人,他怎么能割舍得下?
妈妈见招数使尽都不管用,一气之下和退职的爸爸去了外地分公司,他不想走,在这里,起码与他的宝贝在同一座城市,他要努力工作,争取早些东山再起再重新把她给夺回来。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人一点儿机会都没给他留,执意要把他给赶出这个地方,三番四次地碰壁,几乎斩断他所有的出路。
匆匆路过的人无不侧头,以同情的眼神看这个帅气的小伙子像是游魂一样,脸色木然地往前挪着脚步。
宁错错咬着自己的手背,一直咬到口腔里满是血腥味也不觉得疼痛,阻拦不及的热泪滚滚而落,所有泪流的痕迹还未落下就被啪啪打在脸上的大雨冲毁。
有人说,想哭的话,到雨中吧,因为那样没人看得见你在哭。
可那张娇俏苍白的小脸上,却能让人清楚地分辨出雨水和泪水。
她跟在程飞黎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本来只看到一个身影她才迫不及待地追上去,却见到他拉着那老板模样的人低声下气地恳求,见到他颓败得弯了背几,见到他满脸无法掩饰的悲伤,见到他把手已经湿透的纸页揉成团愤力地扔在路边……
她亲爱的爱人啊。
曾经意气风发地带着她站上校园最高的地方指天高唱要你嫁给我,曾经无赖似地跟在她身后:“美女我请你吃饭,美女我请你看电影,美女我喜欢你,宝贝儿我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压抑得如困兽般的呜咽还未散开,却又淹没在雨声里。
路边还有拿着伞匆匆错身而过的行人,他们有的驻足,有的缓行,有的无关已事,但他们能赐予的,也只是一个同情的眼神。
宁错错不知道自己跟着他到底走了多久,冰凉的身子已经没了感觉,麻木得不像自己的手脚一样,腿软得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身体。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未进粒米,风雨中的单薄身子摇摇欲坠,意识已经开始有些迷糊。
双腿一软,眼看就要落地之际,她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同样不带丝毫温度的湿冷怀抱。
她睁着虚弱的眼皮,颤动着眼睫看了头顶上的人,是那张每天被她千百次思念,千百次复习过的脸庞,所有的记忆如被雨水浇灌的春草,迅速地生根发芽,愈长愈大。
这冷得她快要打颤的怀抱,却像是已经等候了千年般的温存。
程飞黎紧紧的拥着她,仿佛要把她揉入自己的骨血般用力。
狂风暴雨汹涌地埋葬着路面上的一切痕迹,这对可怜的情人竭力相拥,珍惜着这一秒钟令人窒息的幸福。
女子终于忍不住声嘶力竭地绝望悲泣,那哭声,充满了很多的寂寞和痛彻心扉的难过。
程飞黎只觉自己的喉,自己的心脏,都像是被人紧紧用绳勒住般,哽得难受。
眼睛像是有人拿着针在一针一针地戳,刺痛地厉害;这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同样止不住的咸涩液体落得无声无息……
两人像是在绝望地狱里挣扎的死囚,明知前路尽是黑暗,却也止不住渴望着上天能够怜惜地赐予一线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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