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儿子的声音,苏辛格终于渐渐收了眼泪,慢慢抬起脸来。这张脸与那张脸有七分相似,刚刚还在为大的那张伤心,这小的乍一出现在眼前,虽才分别两日,苏辛格却觉得像一年半年那么长。
把宁宁抱在腿上,摇头晃脑就想去亲他;谁知从前一见着她就扑过来往她怀里钻的小包子不仅不配合,还立刻避之不及似地一把捂住自己的小嘴,然后很委屈地把刚才从护士姐姐那里借来的镜子横在苏辛格面前:“妈咪。”
苏辛格很不乐意它的不配合,可那面镜子横在两人中间,让她的视线不得不落在上面。
这……这女的是谁呀?
头发蓬乱还顶着山洞里的干草碎屑,双眼红肿如核桃,眼睑乌青阴影如墨,一张原本白皙妩媚小脸裹着炭灰尘土几乎要辩不出颜色,更可气的是几块大的于青像腮红一样布在双颊之上;唯一干净的,大概就是被亦某人柔躏过的嘴巴,因为某人曾经的用力,正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色。
苏辛格望着镜中邋遢如鬼的样子,一日一夜的极度疲乏加上这强烈的精神刺激,嘎一声便直接抽了过去。
最后一个念头:亦南辰是怎么对着这张脸有欲念的?
亦南辰手术结束了,可医生说还没渡过感染的危险期,原来除了上身苏辛格看见的两个枪口,他左脚的大腿下侧还有一个。
因为太长时间没处理加上爆炸时被炸到的伤口,几乎是肉烂了一大片。
可是这个意志坚强的男人,硬是一直挺到最后带着她脱离危险。苏辛格从醒来就一直守在他的床边,想着想着眼圈儿不禁又红了起来,她悄悄把手伸进被窝里握住男人的手:“南辰你就醒醒吧,睁开眼睛看我几眼也好啊。”
可是不管她怎么叫,那个男人就是没给她一点儿反应。亦南辰在沉睡中又做了第二次手术,总算这次医生宣布渡过危险期只要静养恢复就好。
全部人都松了口气,苏辛格一如既往地守着他,可眼看着这都又过去了一个礼拜,这人就是天天睡着不醒来。
医生开始是说没关系,只是太累了好好休息够了就会醒,苏辛格整天心慌意乱忐忑不安地继续守着,日日陪他说话按摩,天天给他洗脸刮胡子擦身体;她不愿意让那些个看着亦南辰就双眼冒桃心的小护士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这是她的男人,从头发到脚指甲都是。
苏辛格想着,是不是等他醒了要向所有人宣布一下所有权。
可这一连看着又过去了两天,亦南辰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
苏辛格终于不淡定了。
这一天,苏辛格刚从家里拿东西回来,就某男病床前又围了两个正盯着某男流着口水犯着花痴的小护士,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人脑子里肯定正幻想着她所有权下的男人。
苏辛格怒了,待意图侵犯她的领土的小护士被某女凶狠粗暴眼神吓得惊走之后,苏姓女子一个狼扑上去,狠狠咬着某男的下巴恶声恶气吼道:“你这该死的男人连躺着都不安份敢给老娘红杏出墙,我咬死你咬死你……”
她刚刚收到权威医生的最新结论,他可能伤了脑子,醒来的时间,不定。
随着时间的流逝,苏辛格越来越觉得心慌,她无法忍受那无坚不摧的男人这样脆弱地躺在这里,无法忍受自己满心的爱意到现在为止仍不能让他听见……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在每次在最危险的关头都把她全部护在怀里;又是用什么样的力量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坚持到她最后的安全?
苏辛格又急又气,又慌又怒,呲着牙,狠狠一口咬在亦南辰只穿了薄衣的肩上。
可是男人既不喊疼也不说痛,就这样默默地受着。
终是,苏辛格慢慢收了嘴,整个人趴在亦南辰的身上抱着他的腰,疯狂地呜咽着流着眼泪,想起他拼死的守候,曾经的呵护,苏辛格心如刀绞,她曾经果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不管她怎么哭眼泪怎么流,回答她的仍是满室的寂静,那个男人终是没有起来如往常一样为她轻柔拭泪。
程飞黎和几个好友一起进来,看见的就是这让人挠心的一幕。
程飞黎轻咳一声,陈东升咽了咽嗓子整了整表情呵呵道:“嫂子,不用这么急吧,南哥不正养精畜锐了嘛。”
苏辛格扭头看他们一眼,好半晌慢慢腾腾从他身上床起来抹了抹眼泪,指着亦南辰绝然道:“你们给我告诉他,三天之内他要是不来接我,我带着他女儿留在白云山当尼姑去。”
一屋子人目瞪口呆,苏辛格红着眼扬长而去。
苏辛格确实上白云山了,可她自然不会是去当尼姑,她静跪在佛前,双手合十表情虔诚,容颜上挂着诚心与谦卑,声声向佛祖祈祷着亦南辰的平安。
莫说她迷信莫说她坠落,你要是经历过两世轮回徘徊过生死边缘,也一定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在白云山住了两天,真如她最后所说,亦南辰不来接她她就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白云山是南都有名的香火盛地,山上有一座寺庙专门求姻缘的地方,这里每天都很热闹,到处都能见着手牵手上来放许愿灯的情侣,前世宁错错对这些是不怎么相信的。
可是现在她信。
到白云山两天,她每天都会到这个地方来买上几只灯,写上肺腑之言然后放飞出去。
今天是周末,又值新年间,来山上的小情侣特别多,空中各色的灯笼恍如情人手腕上的丝带在飘摇。
苏辛格执着笔俯身趴在大石的平台上,准备写第二只灯笼的许愿语,笔尖触纸,想起躺在床上仍没有消息的亦南辰,心中哽咽起来,不知如何下笔?
突然背上一个温热的身体紧贴上来,伴着熟悉的气息,一只大手搭在小手的手背上,捏紧笔杆,沉稳落下:“宝贝,我们结婚吧。”
顿时之间,仍旧俯着苏辛格身子颤抖泪如泉涌,眼睛一眨,泪水如雨滴掉落,湿了一片红纸。
亦南辰扶着伊人颤抖的肩膀拉她起来,棕色的眼睛里闪着璀璨的光,荡漾着圈圈柔情晃动的波纹,他吻了吻苏辛格抖动如翼还挂着珍珠的眼睫,轻笑:“宝贝,这里只收和尚不收尼姑,不过你要是喜欢,为夫可以为你把咱家改造成寺院,如何?”
苏辛格如孩子般哇一声哭着扑进亦南辰怀里,粉色小拳头毫无章法地凌乱落下,换来某人一声咬牙痛哼。
亦南辰生生忍着,这种甜蜜的痛楚,痛死都甘愿。
等怀里伊人冷静下来之后,亦南辰决定趁热打铁:“咱两天后就办婚礼好不好?”
那张结婚证除了有法律效力实在不算什么,他决定要圈牢这位小女子的心,让他再也生不出逃离的念头。
苏辛格至他怀中抬起头来抹了抹面潮如海的小脸,愤声道:“谁说要嫁给你了?”
亦南辰哈哈一笑,嘴唇点点某女翘鼻,大手滑向她的小腹,心中丝绸一样柔软:“还拿乔呢?再拖拉几天女儿该出来替她爹抗议了。”
是,苏辛格又怀孕了,那天晕倒后吓坏了家里人,慌里慌张召集专家医生给她做全身检查,生怕也是伤到哪里。
可医生最后做完了全套就给了他们一个最终结论:孕妇是过度疲劳引起的晕厥。
“那又怎么样?就算女儿生了我也不嫁,我不嫁就是不嫁。”苏辛格嘟着嘴雾眼朦朦,凭什么每次都是他说了算。
见她不似玩笑,亦南辰这下急了:“别呀,咱儿子女儿都俩了你不嫁我还想嫁给谁呀?有什么要求你就提得了,我保证都依着你还不行么?”
亦南辰信誓旦旦,他日后要是知道为他今天这句话奠定了他一生为妻奴的基础,不知道他今天还能不能说得出来。
苏辛格终于收了眼泪鼻子还一抽一抽地看向他:“你说真的?都依我?”
亦南辰一看有戏,立马举起三指对着天上久违的太阳,“我发誓,要是做不到就让我头发掉光不举。”
这誓,忒毒。亦南辰其实说完就后悔了,怎么着也不能把自己兄弟拿来发这么毒的誓不是么?可这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好收回,但愿到时候宝贝不记得了吧。
亦南辰心里打着小九九,这句话倒还真打动了苏辛格,她仰起小脸双手揽上亦南辰的脖颈,笑容生媚:“那你那天说的一切都给我也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亦南辰表情十分认真。
“你的私章呢?”小女子笑容更加迷人。
“给。”某君被迷得七荤八素。
“保险柜的钥匙?”
“也给。”某人心脏一紧,唾沫而咽,有些找不着北。
一来二去几个回合下来,几乎只剩下一条底裤的亦南辰全部家当都在苏某人的笑容中悄然转移。
直到苏辛格转身要离开,亦南辰才恍然醒悟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蠢事,不禁在心里大呼一声女色害人,然后急忙又追过去陪笑道:“宝贝,你现在还有什么意见没?”
苏辛格扭身,勾指故作轻挑地抬起他的下巴:“当然有意见,我的婚礼,要在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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