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属于他的心绪不宁
“这不你过生日吗?你母亲给你买了礼物,但从公司走得匆忙,把礼物落在了办公室里,所以急着赶回去,担心你来了见不到人,就让我先过来。”徐书赫说着,指了指一旁餐车上的蛋糕,“这是你母亲亲自为你挑选的蛋糕,她念你在这里等她,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过来。”
那是一只很大的蛋糕,大得有些惊人,三层高,蛋糕周边花朵点缀,颇有些花团锦簇,看起来很喜庆。这样的蛋糕适合生日派对,用在这里萧潇只觉得夸张。
徐书赫笑着解释:“这也是你母亲的一片心意,虽然蛋糕确实是大了一些。”
萧潇不语,这么巨大的蛋糕,是她那个母亲的一贯做法,像是急欲把之前缺席她的生日全都给补偿回来一样。
等着吧!
萧潇和徐书赫很少私下相处过,像这样的私下相处还是第一次。饭桌上,徐书赫一直在吸烟,右手夹着烟,左手拿着手机把玩着。萧潇低头翻看了一下手机,山上信号不好,收起手机坐着,眼神望着室内某一角,没有和徐书赫交谈的打算。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沉默。
室温很高,萧潇后背出了不少汗。
时间过去了十分钟,还是沉默。
萧潇口干舌燥,她端起面前的白开水喝了大半杯,起身拿水壶时,徐书赫已伸出手来,她视而不见,往自己的杯子里蓄满了白开水,起身调室温去了。
身后传来徐书赫的叹息声:“从小到大,你似乎一直都很厌恶我。”
萧潇平静的调好室温,觉得温度不那么高了,这才慢慢的走回去坐下,并不接徐书赫的话,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并非她对继父天生就有一种敌意,而是徐书赫为人太虚伪,那双眼睛里不时流露而出的精光和贪念,一直让她心生不耻。
萧潇的沉默,并未让徐书赫有打消谈话的冲动,他开口说话,称不上兴致多高,反倒有些唏嘘感怀,正确的说,那是一段有关于“回忆”的谈话。
我很穷,我是大山里第一个走出来的大学生,离开大山那天,我背着几罐咸菜和一些馒头,口袋里除了车费,只有几块钱。
阿誉送我,他跟在我身后走了很久的土路,我让他回去,可走了一段路,回头还能看到他远远地跟在我的身后。我当时心里的滋味真的是不好受,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不会让阿誉重走我的路,像我一样每天为了几分几毛钱痛苦的计算着。
在此之前,我去过最繁华的地方是县城,八十年代初,我以优异的成绩考进C大。我考的是C大,那是怎样的殊荣,但收留我和阿誉长大的远房亲戚却是唉声叹气,劝我放弃学业,我不甘心,我只好求助我的班主任,我三天两头的往他家里跑。帮他下地,帮他收割小麦,只为了能够让他帮我想想办法离开大山。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如果不想一辈子都窝窝囊囊的活着,走出大山读大学将是我唯一的出路。
学费实在是太贵了,班主任多次厚着脸皮致电给C大校方,描述我有多么的贫穷和困难。那时候我不觉得我无地自容,就像是溺水的人,哪怕浮现在我面前的只是一根稻草,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抓在手中。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下了一场暴雨,我的班主任冒着狂风暴雨,路上摔了好几跤,瘸着腿的前来找我。
他说我走运了,C市有名的慈善富商唐奎仁,为了感念C大多年来为唐氏集团输入人才,所以特意在C大设立了贫困大学生慈善基金。C大听说了我的情况,经过商讨议论,也打了地方电话核实,决定把我列入受馈一员。
我当时就哭了,我抱着阿誉嚎啕大哭,我跪在地上给班主任磕头,阿誉也跟着我一起磕,我说班主任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我实在是太兴奋,太激动了,我在父母坟前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晚上的话,村里的人都以为我疯了。当时的我,确实跟疯了差不多,我要去C大读书了,我终于要离开封闭迂腐的大山了,我怎能不兴奋?
离开大山那天,我要去镇里坐车。我以前一直觉得从镇里到家里的路很长很长,长得没有边际,长得无望,但那天我却觉得很短。我不用再担心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再也不用讨好各位任课老师,再也不用去食堂帮忙打杂了,我浑身上下有着说不出来的轻松,仿佛我已经变成了一个生活富足的人,我走路哼着《义勇军进行曲》,我唱的热血沸腾,一路上都在傻傻的笑,仿佛新生活已经开始在向我招手。
是我太天真了。
来到C市,我这才知道之前的我完全就是井底之蛙,C市太繁华了,它晃花了我的眼,当我走出车站,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天旋地转。
过马路,我不敢过,我走了几步,见有车过来,连忙又慌里慌张的退回来,瞄到有人要穿过马路,这才亦步亦循的跟在那人身后,我背着行李,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直冒冷汗。我现在想起那时候的徐书赫,就忍不住想哭。
我来早了一天,C大尚未开放,吃饭好解决,因为我背着馒头和榨菜,只要不饿死就行,有关于吃食,我从来都不敢挑剔。
可我晚上住哪儿呢?
这时候我倒怀念起大山和贫困县的好处来,如果是在大山里,我随便找个麦秸垛窝起来就能睡,再不然还有乡里乡亲,我要是提出在他们家里住一夜,他们多是不会拒绝的。
我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专挑最破最小的旅馆进,因为通常这种旅馆会比较便宜,但C市毕竟是C市,它太漫天要价了。
在我们县城里,一碗豆腐脑五分钱,一盒烟才两毛钱。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在漫天胡吹,那时候的我,包括所有的中国人又怎会想到,十年后,二十年后,伴随着生活水平提高,物价更是翻了好几倍,现如今的五分钱可以干什么,它丢在地上,都没人愿意去捡。
旅馆老板给我找的是最便宜的床位,接近一元钱,我当时就惊呆了,我把手伸进口袋里,紧紧的攥着身上仅有的几块钱,心里直发苦,咬咬牙,我厚着脸皮对旅馆老板说:“我自己带的有被褥,我只睡床板,不要其它床上用品,能不能再便宜一些?”
旅馆老板当时看我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是鄙夷,那个吃得满身都是肥肉的女老板,把我徐书赫当成了一个乞丐……
【兴是室温先前比较热,后来又被萧潇调低了,所以一热一冷间,萧潇头很沉,再加上徐书赫说起过往事,萧潇越听越觉得心绪不宁。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又去看手机,依然没有信号,萧潇开始焦躁了。】
徐书赫继续先前的话题,他说:“我本来可以去车站窝一夜的,但车站离C大太远了,我只能提着行李去了C大门口。你能想象我当时的窘迫吗?身体里的苦胆似是破了,不断的往外冒着苦水,我蹲在校门口角落里,看着大街上一张张冷漠的脸,我真想大哭一场啊!”
徐书赫这么一说,似是涌起无限感伤,又似是想起过往一幕,左手夹着燃烧大半的烟,右手狠狠的搓了一下脸。
萧潇想打断他的话,却发现唇舌麻木,萧潇眼前人影重重,她费力看着徐书赫,却看到他嘴角难得的展开了笑容。
震惊。
萧潇的脸色忽然间白了。
她甩甩头,试图驱除眩晕,但眼皮却是沉重无比,她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腿,试图清醒,但手指是无力的,她竟没有丝毫痛觉。
“你竟敢算计我——”
本该是一道充满戾气的咆哮,但被此时的萧潇道出,却徒增虚弱,因为唇齿太用力,试图咬住字音,以至于口腔里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
萧潇的愤骂,那么尖锐急促,却像是一阵云烟,刮过无痕。
是算计,徐书赫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一步步,一步步……
母亲手机短信不引她怀疑,母亲又怎么会害她呢?
诱饵股份详谈,所以即便有徐书赫在,也不至于引起她的怀疑。
掌控母亲心绪,模仿母亲做法,蛋糕在,母亲势必会来,借此留住她。
她被下药了,那杯水,那杯水……
她的思绪混乱了,她想说些什么,但未张口,她却发现她忘记她该说的语言和字句。
是本能。
她蓦然离座,伴随着椅子“呲啦”一声响,萧潇身体向地面跌去时,眼前的光快速的在她眼帘处聚拢消失,到最后只剩下黑暗。
徐书赫坐在原位不动,兴是想起了过去的美好时光,他轻轻的笑——
后来,我遇见了你母亲,她是那么耀眼,那么美丽,和我这个穷小子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对她是一见钟情,可我不敢说出来,怕别人奚落我,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以我只能偷偷的看着她。
阿妫啊!如果我说我最初爱上你母亲,并非是因为唐氏,你信吗?可后来,我有了嫉妒,她爱上了你父亲萧靖轩,我实在是太痛苦了,我不甘心什么事都输给你父亲,一切都是他逼我的。
你也在逼我。
别怪我,怪只怪你挡了我的路。你如今手里握有唐氏10%的股份,在公司里压在我的头上,虽然你母亲什么也不说,但我知道,她有意把公司交给你,我不甘心,我为唐氏做牛做马那么多年,我不甘心到头来只是为她人做嫁衣,尤其那个人还是萧靖轩的女儿。
你说,我能不出手吗?一旦你上位,唐氏还会有我的立身之处吗?
我不能让你毁了我。
不能——
2008年3月5日,徐书赫摁灭手中烟,那层价值昂贵,象征“唐瑛”弥补和亏欠的蛋糕,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地面上,萧潇昏迷不醒。
她人生中最惨痛的被算计,是发生在徐书赫身上。
她在昏倒的那一刻,眼里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怒和恨。
她……认栽了。
中国年历,2008年3月5日,标注:惊蛰。
3月5日深夜,繁星点缀C市夜空。唐家祠堂,古典宫灯垂立祠堂两侧,院落里有几棵百年老树,唐瑛坐在藤椅里,抬眸望着夜空里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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