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天眼监控肯定不能帮你查。”

　　睡眼惺忪的老郭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大口，而后才慢吞吞的说道，“第一，你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找这女的；第二，你连这女的姓是名谁，是做什么的都一概不知。翻来覆去就只一句话，要查昨晚从你家跑出来的一个女的。你叫我怎么帮你？就凭你一大早就跑来扰民？”

　　说完这几句之后，任凭程天生使尽浑身解数，磨破了嘴皮，老郭都咬定青山不放松，坚决不同意。

　　程天生也自觉无理，最后实在耍赖不成功，也只得退而求其次，“那好，昨天我送你那儿去那个小偷，你总能让我见一面，问几句话吧？”

　　“你家跑出来的小女生怎么又和昨天的小偷扯上关系了？”

　　“那女的就是昨天被偷的苦主。”程天生不情不愿的回答道。

　　昨天下午把小偷丢给警察的时候他想着叶灵的嘱咐，专门避开了她，只轻描淡写的提到一个女的被偷。现在实在没办法了又只有再把她说出来，程天生只希望这样做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该死的顾及那个恩将仇报、用剃须刀抵着他动脉血管、威胁要杀死他、把他打晕、捆绑起来的女人。

　　老实说他现在也无暇思考这些，反正他行事从不纠缠于细节，想不通的就暂时不想。总之，先找到她再说。

　　见小偷的要求总算比查看天眼监控要好许多，最后在程天生的软磨硬泡下，老郭总算答应了他，并且让他单独见小偷。这也是程天生特地争取的，因为他怕问话时暴露出太多叶灵的行迹，不知觉间给她惹祸。

　　不过即使目的达成，但走出老郭家门的时候，程天生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我他妈真是贱！”

　　**

　　海威国华人众多，一应习俗也同中国相似。这快过年了，人心浮动，工作效率也全都慢了下来，小偷还被暂时关在警局里，没有被移交走，程天生跟着老郭到了警局里，很快便见到了小偷。

　　他们来得太早，就连小偷都还没睡醒，只有程天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还没坐稳就连珠炮似的开问。

　　“你昨天在哪里偷的那女的钱？怎么偷的？当时是什么情况？”

　　小偷萎靡的抬了抬眼皮，“阿SIR，都要过年了，就不能让犯人多睡一会儿吗？要不要工作这么认真？”

　　“别给我废话，快说！”

　　小偷懒懒散散、啰啰嗦嗦的有一句没一句的交代了半天，最后才总算交代清楚了。

　　原来他是惯偷，一直在牛市街那一带混的。

　　程天生遇见叶灵和小偷的甲子巷虽然僻静，但往前走三条街，却是牛市街，那边是有名的外来人员的聚集地，流动人口多，方便作案。

　　这几天要过年了，很多商家都准备收摊回家了，结账发工资的非常多，所以小偷就专在那一带晃悠，看见哪家发了工钱，就盯上去偷。

　　好巧不巧，昨天下午他偷到了叶灵身上。

　　要说这贼也是时运太不济，以为叶灵是一个瘦弱的小女生好下手，谁知道马上就被发现了不说，还不依不饶被叶灵追了三条街。最后还被打晕了送进局子里来。

　　就连小偷自己都一边讲述，一边连呼倒霉，念叨着这次出去一定要好好烧几炷高香转转运。

　　可小偷唉声叹气，程天生却越听越兴奋。

　　没想到本来是怀着万一希望的，却真打听出了干货！

　　既然小偷是在叶灵领钱的时候盯上她的，那么也意味他知道叶灵的工作地点。

　　程天生当下立马撇下小偷，给老郭打一声招呼，就又一路飙车往牛市街赶去。

　　**

　　到了牛市街，小偷指认的地方，是一家卖东北菜的小饭馆。只见十几平米的低矮平房里挤了七八张油腻的桌子，像是擦八百年都擦不干净，名副其实的又脏又小。

　　程天生站在门口想，她那种人，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小饭馆打工呢？

　　万幸虽然还有两天就过年了，但还好小饭馆还开着门。

　　程天生走进门去，一个胖胖的烫着一头卷发的中年妇女迎了上来，看模样气势应当是老板娘。

　　程天生没什么耐心同人慢慢聊，直接甩了几百块钱给她，打听店里是不是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说中文，带点南方口音，特别白，特别瘦。

　　老板娘撇了撇嘴，操着一口浓重的本地口音，卷着大舌头说道，“你说那个瘦得跟个猴子似的女的？要说漂亮嘛，脸倒还是有几分姿色，不过跟个鬼似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我看也漂亮不到哪里去。”

　　程天生一听有戏，忙激动的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昨天半夜才衣衫不整的回来，今天一早就说要走。之前她答应说过年帮着看铺子我才没压她工钱的，按理说起码得压半个月的，可哪知道她现在说走就走。你说大过年的我上哪儿去重新找小工？我猜多半找上什么姘头了吧。现在的小姑娘呦，可不像我们年轻那会儿能安安心心做事，老干些不三不四的勾当，以为搭上什么男的就可以麻雀变凤凰？……”

　　“我再给你加一百，不要说废话！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程天生厌恶的打断了老板娘。

　　老板娘心头不爽，但看在钞票的份上，总算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她走的时候怎么说的？说过要去哪里吗？”

　　“没说。她那人一贯独来独往的，怎么会说？”

　　“那她是怎么到你这儿打工的？来了多久了？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张婷。一个多月前吧，什么都没有，连身份证都没有，要不是看她一个小姑娘可怜，我才……”

　　“她住哪儿？”程天生毫不留情的再次打断了老板娘。

　　老板娘没好气的往后厨方向努了努嘴嘴，“店里，厨房后面那屋，还有几个女的和她一起住。”

　　“带我去看看。”

　　于是老板娘带着他穿过小饭馆，来到后屋。

　　在程天生看来，后间的环境同前面饭馆一样恶劣，根本不适宜人类居住。六七个平米的房间里放了两张高低床，住了起码四个人。

　　但几乎是不用问的，程天生就一眼看出了叶灵睡的是哪一张床。因为进门左手边的下铺收拾得最干净。直觉告诉他，叶灵那种人即使住在这种脏乱差的地方也一定尽力保持自己的整洁。

　　正如老板娘所说，现在店里的小工都回家过年了，只有一个女的还在收拾箱子，看样子也准备今天离开了。

　　程天生打发走了老板娘，又给了这女生一点钱，再单独向她问了一些关于叶灵的事。

　　同老板娘的说辞一样，这女生也说叶灵喜欢独来独往，不爱搭理人，除了叫她干活，根本不与店里任何人接触。大家只知道她叫张婷，剩下的连她从哪里来，是哪里人都一概不知。而且她干活也不行，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刚来的时候一天就打烂了好几个碗盘。要不是看在她要的工钱比其他人低快一半，老板娘是绝不会用一个来历不明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

　　并且，这女生还特意提到张婷这人很“装”，用她的话说，“连用个卫生纸都要买个牌子货，这么冷的天还要天天洗澡，你说不是装是什么？还有，街口要饭的王瞎子，那么明显是骗钱的，她还要给钱，你说不是装是什么？”

　　但除此之外，程天生再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答案。

　　他只得留了个联系方式给老板娘和室友，叮嘱她们一有“张婷”的消息就悄悄通知他，他必有重赏。而后，挫败的走出了这家东北小饭馆，有些颓然的坐回车里。

　　还是来晚了一步，他想，找到她打工的地方又怎样？旧的谜团解不开，还增加了新的。而伊人踪迹，依旧下落不明。

　　张婷这个名字，一听就多半是假的。

　　她出身应当不差，言谈举止不说，至少过往的生活水准不低，不然不会在拿那么一点薪水的情况下，还连买卫生纸都要买个牌子货。

　　而且昨天他翻查过她的衣物，内衣是一个非常昂贵的外国牌子，他上网看过，以她在这小饭馆里打工的收入，起码不吃不喝两个月才勉强买得起一件。但所有衣物里又只有内衣值钱，剩下的羽绒服什么的都是廉价货，全身上下加起来都不如一件内衣值钱。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在她身上会有这么多矛盾？为什么她要到一个与她明显格格不入的东北饭馆来打工？

　　而最重要的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他又要到哪里去才能把她找出来呢？

　　……

　　程天生把头埋在方向盘上冥思苦想。

　　正在这时，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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