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下车, 只摇下一点车窗, 司机过来接她，给她开的车门。

　　江可菲刚换完衣服出来, 就看见辛小真弯腰坐上车。她盯着那辆低调的奥迪车，却嚣张的车牌号，蹙紧了眉, 打开手机把车牌号照了下来。

　　“都去帮我查一下这个车牌号！我非要弄清楚她到底是谁不可。”

　　这车低调, 后座的中央扶手是收起来的，两人之间只隔了不到十公分的距离，旁边还放着电脑和包, 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 就只能挤在一起了。

　　“今天交到了几个朋友？”霍逍的语气就好像在问第一天上学的小女儿。

　　辛小真说六七个, 加了好友的有十来个，但瞧着顺眼的, 只有一半。

　　“还有蒋驰？”霍逍担心她受人欺负, 下午开会的时候，也一直戴着蓝牙耳机, 所幸辛小真性格好，很少有人会不喜欢这种随和又亲和的女孩子, 所以她很快交到了几个不错的朋友。

　　辛小真见他提到，也没意外，毕竟虽然发夹是监听设备, 但她也不是随时戴着, 单独外出的时候才会佩戴。她点了下头：“我没给他, 他问别人要了我的二维码加的，他说他家里有农场，过两天给我送水果来。”

　　“你答应了？”

　　“没，他也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蒋驰一直在推销自家农场的水果有多甜：“最近冬草莓出来的，别提多甜了，我给你送上门去。”

　　辛小真就回了一句：“要不我出钱给你建个水果店？”

　　蒋驰说自己家里还有牧场，农场的蔬菜和牧场的牛羊肉烹饪起来是难得的美味。辛小真压根不理他，他还追着。

　　霍逍听她描述，就打了个电话，辛小真听见霍逍叫对方“蒋伯父”。

　　还说自己新投资了一条商业街，给令子留了两个最好的口岸：“我听说蒋少最近想开水果店和生鲜超市。”

　　电话那头一头雾水：“水果店？生鲜超市？”

　　霍逍侧头看了辛小真一眼：“我未婚妻说，蒋少专门要开个水果店，每天给她送新鲜水果上门。”

　　蒋驰果然再也没有来骚扰过辛小真了，人间蒸发了似的。

　　直到孙艺巧发了张图片来问她：“这说的是你吗？”

　　是蒋驰朋友圈的截图：“不小心惹到了大佬的女人，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孙艺巧和他朋友圈重合率高，下面很多人在问怎么了，谁的女人，但蒋驰没有回复。

　　“那天他发了这个，就再也没有更新朋友圈了。”

　　辛小真模棱两可地说：“不知道，应该不是我。”

　　“春节你要怎么过？”

　　赵纯告诉她，说自己的这个妹妹辛小真，家在国外，一个人来这边求学，所以过的很孤独，让自己没事带她玩。

　　辛小真说回去陪家人。

　　她说的家人，自然不是赵家人，因为她没办法回家去。她听霍逍在打电话，似乎马上要回苏州了。

　　除夕那天，她便买了点年货，去看望罗秀莲和弟弟小寒，曾子祎拄着拐杖来开门，一看是她，立刻就气冲冲地把门关上了。

　　里面传来炒菜的香气，罗秀莲的声音道：“是谁敲门啊？”

　　“没谁！敲错门了！”

　　前些天罗秀莲还在给她打电话，她现在自己开餐厅，生活水平一下提高了，每月入账好几万利润。

　　辛小真特别无奈，把年货放在门口，一边朝外走，一边给罗秀莲发消息说自己把年货放在门外了。

　　房子还是她当初给罗秀莲租的，房租也是她一直在负担，用的是她基金会的名义。

　　刚下楼，准备出单元门，后面就追上来一个小孩，把辛小真的腿抱住了。

　　低头一看，是罗小寒，他大大的黑眼睛望着辛小真，不说话。

　　在这个家里吃了顿饭，罗秀莲要留她住宿，辛小真还没说什么呢，曾子祎就大喊：“我不干！不行！不许她住！”

　　因为辛小真给他们买了新衣服，都是名牌，但是没有给曾子祎买，他本来就讨厌这个姐姐，这下更是记恨上了。

　　辛小真并不在意他，毕竟自己不是真正的辛小真，所以不会产生被排斥的情绪。

　　罗秀莲说今天过年，怎么还住朋友家呢。

　　辛小真说朋友住新家，把以前的房子让给她一个人住了，她坚持要走，也留不住她。

　　只是出门的时候，曾子祎跑出来对她放了两句狠话：“我爸马上就要出狱了，你给我等着。”

　　辛小真没理他，下楼时，当着他的面，数了十张粉红色的钞票在地上。

　　曾子祎眼睛一下就直了，拄着拐杖就一瘸一拐地下楼去捡，汗都出来了，结果他刚要下去，辛小真就出现，把钱捡起来揣在了包里，笑眯眯地道：“运动一下，可以减肥。”

　　她轻快地跑下楼，曾子祎瞪着眼睛，在后面破口大骂。

　　回到家，是霍逍空荡荡的别墅，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因为过年的缘故，宅子里的帮佣、园丁都放假了，今天还有司机在接送辛小真，辛小真给他包了一个大红包。

　　而且霍逍上午也回苏州去了，问辛小真要不要一起，辛小真摇头，自己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去打扰别人一大家子过年呢？

　　她睡了会儿，下午时分，她打开冰箱，正打算自己做点什么吃，就听见了汽车的声音。

　　辛小真关上冰箱，去开门。

　　霍逍正好从车上下来，朝她招手：“小真。”

　　辛小真意外极了，穿着拖鞋就跑了过去：“你怎么回来了呀，你不是去苏州了吗？”

　　“早上回去陪了家人，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就回来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吃了吗？去换双鞋，我们出去吃，穿多一点，晚上冷。”

　　“要去外面吗？”

　　霍逍应了一声。

　　“那你等等我。”辛小真就去换了衣服，戴了围巾帽子。

　　坐在车上，问霍逍：“我们去哪里？”

　　霍逍答非所问：“你想回家吗？”

　　辛小真“啊”了一声：“你是说……”

　　“回美国。”霍逍看着她。

　　辛小真吃惊地道：“我们现在是去机场吗？回美国？”她当然想回家了，可她没有合适的理由，她现在只和赵纯有交集，又不能以赵纯同学的名义去美国。

　　“今天不去，初三再去，我给你大哥打了电话，用的是去美国谈生意的理由，我们借宿赵家，你家人全都在。”

　　辛小真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没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就像做梦一样。

　　她可以见到二哥和三哥了。

　　霍逍又说：“你三嫂最近是预产期，就这两天的事了，我们过去，没准正好能赶上你的小侄子出生。”

　　“他们肯定想要个女孩儿。”

　　“你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辛小真看向他，霍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目光专注，她莫名地觉得很窘迫，分明也不是没有和男人打过交道，怎么就这么不好意思呢？

　　“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其实都可以……”以前辛小真的想法是不结婚，也生孩子，就玩一辈子，反正她还有那么多的侄子给她养老，以后不愁没人送终。

　　大家族就是这点好，不缺子嗣。

　　她快速转移了话题：“我们现在不去机场，那是去哪里？”

　　“去吃农家饭，我在小汤山那边有个小农场，那边的温泉很好，晚上可以泡一泡。”

　　霍逍说的小农场，果然不是特别大，里面分为菜园和果园，有一片稻田，棚屋里圈养着几只奶牛，还养了鸡和鹅，鱼塘不大，但很多品种都有。农场里住着一对老夫妇，他们帮霍逍管理农场，平时不是过年，这里还住在一些农民，都是附近的居民，退休了没工作，霍逍就雇佣他们做一点清闲的农活，发很高的工资，还特意雇了一个懂花的专家，来教他们养花，阳光房里种植着很多名贵的花卉，都养得好好的。

　　所以，每天有车送新鲜蔬果到霍宅，剩下的，这些农民完全自产自销。

　　两个老人家做饭，辛小真也没有闲着，去帮了忙，她不会刀工，就帮忙洗菜、淘米。霍逍在外面的鱼塘钓鱼，因为鱼塘不大，所以一钓一个准。

　　问过后，辛小真得知老人家的儿子在附近一个监狱里服刑，出狱后很快就又进去了，他们自己又没有文化，是霍逍的农场给了他们安稳的生活。

　　吃完饭，辛小真坐在外面看夕阳，给赵晋城打了电话。

　　美国那边是早上，一大家人准备好过年了，他们家的传统是，大年夜一起包饺子，自己下厨做饭，做一顿年夜饭。

　　“三哥在炸丸子吗？我好像听见了声音。”她在剑桥读书的时候，因为英国人做饭太难吃了，三哥不得已学会了做饭，手艺还很不错。

　　赵晋城“嗯”了一声：“他在炸鱼肉丸子。”

　　辛小真仿佛能闻见香味，因为三哥当时不会做饭，每天打电话问家里的厨师，学会了秘方。

　　三哥听见了：“大哥在跟谁讲电话？”

　　赵晋城说小纯。

　　“我也要跟小纯讲电话。”

　　赵晋城说等下：“我先讲完了再说。”他拿着电话上楼去，进了房间。

　　“大哥，”辛小真坐在矮凳上，抱着膝盖，“我过两天，要跟霍逍一起回家。”

　　“我知道，房间给你们准备好了。”

　　“三嫂是要生了吗？”说完这句，霍逍走过来，双手捧着许多洗净的小番茄，说：“我刚去摘的，用山泉水洗的。”

　　辛小真拿了一个，用口型说谢谢。

　　赵晋城在电话里说：“是个男宝宝，只有我知道，他们都不知道。”

　　美国能查到孩子性别。

　　“所以三哥现在还沉浸在自己即将有女儿的喜悦里吗？”辛小真想象出那幅画面，就忍不住一笑，这时，嘴边忽然递过来一颗小番茄，辛小真下意识张嘴吃了，却不小心咬到了霍逍的指尖。

　　他的指尖在辛小真嘴唇间停留了几秒，才拿开。

　　两人对视一秒，辛小真差点陷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心头一跳，扭过头去继续讲电话，嘴里的小番茄酸酸甜甜的。

　　“名字也取好了，叫赵念，他以为肯定是女儿。”老三想要女儿的心情太迫切了。

　　终于结束通话，太阳落山了。

　　霍逍过来告诉她：“汽车没油了，今天可能要在这里住一晚。”

　　“附近有酒店吗？”

　　“有。”小汤山的温泉很有名，不远就有温泉酒店。

　　接着霍逍问她去不去泡温泉。

　　辛小真点头：“好。”

　　后面有个小院，不大的空间，院子里有竹林围起来的池子，辛小真原以为是去附近的温泉酒店，没想到就在农场旁，这是霍逍闲暇时，时间不充裕的时候来度假的地方。

　　池子里已经放满了水，天然温泉温度太高，所以中和了山泉水，此时还有泉水通过山涧在汩汩地流到温泉池里。

　　霍逍中午决定回来，就打电话让人准备了，一个池子中间用竹子和布帘隔开，水温刚好合适，不到四十度，正是最舒适的温度。

　　辛小真没想到是这样的布置，好在完全隔开了，基本上是看不见的，只是能听见声音，倒不至于让她特别难为情。

　　霍逍给她拿了干净的浴巾，辛小真把羽绒服脱了放在房间里，把贴身衣物挂在温泉池旁边的衣架上，下水的时候，同时也听见只隔了几公分的旁边传来的动静，是水的声音。

　　竹叶落在了水面上，能嗅到竹子的香气。

　　“小真？”霍逍的声音很近地传到耳朵里。

　　辛小真应了一声，霍逍问：“水烫吗？”

　　“有一点点，还能接受。”她想到一个问题，“我没有带睡衣怎么办？”

　　“晚上你可以穿我的。”他回苏州带了几件衣服，都在行李箱里，箱子在后备箱，“都是干净的，我还没穿。”

　　“可是……”辛小真又想到一个问题，咬了咬嘴唇，“你的房子里，只有一张床。”

　　霍逍偶尔来度假才住这里，自然也只有他一个人的空间。

　　“我可以睡车上。”他说道。

　　都霸占人家的床了，怎么好意思让霍逍去睡车上？高温熏的辛小真忍不住站起来一些，她脑袋眩晕得厉害，坐在旁边透气：“你房间里还有沙发，但那个沙发短，只有我能睡，霍哥，我睡沙发，你睡床。”

　　“不行。”霍逍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那沙发小而窄，睡觉根本不合适，他态度强势，看着辛小真熏得红扑扑的脸，“你睡床，我打地铺。”

　　两人争了半天，最后还是以霍逍去打地铺的结局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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