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小真有点意外, 摸了摸自己的脸。

　　霍逍没有多余的动作, 仅这样而已，后来给她的手机充了电, 就离开了，任何逾矩的事都没做，除了……摸脸那个动作。

　　但说到底, 还是她更唐突一些, 说好的请别人吃饭，弄到最后居然还这么麻烦别人。

　　她觉得过意不去，正想给他发个消息道谢, 就收到了消息。

　　霍逍：“起了吗？”

　　辛小真：“起啦。”

　　“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昨天的事……太不好意思了, 我不是故意的！前两天没休息好太困了, 昨天喝了一点果酒就没想到会这样……”

　　辛小真一边敲消息，一边迅速的洗漱, 简单涂了水乳, 抹了防晒，正好赵纯来了电话, 要过来接她，辛小真说不用：“你看好你小叔, 我这里近，坐个车十分钟就到了。”

　　挂了电话，又看见霍逍回复的消息：“不用客气。”

　　嗯？

　　看他冷静又冷淡的语气,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若不是辛小真通过小烦看见了监控, 还以为他只不过是出于友谊把自己送回家了而已。

　　尽管摸脸……也称不上是什么过分的举措，不及她对霍逍做的严重，但还是……

　　难怪老男人这么多年还是单身，就这样能追到女孩子才怪。

　　“傣家菜很好吃，下回换我请你吧！”辛小真回。

　　霍逍隔了好几分钟，大概在斟酌，过了好久回复：“可以。”

　　紧接着又问她：“八点上第一节课？吃早饭了没有，出门了吗？”

　　辛小真挨个回答他：“八点零五第一节课，还没吃，我下楼去买个面包随便填下肚子，正准备出门。”

　　昨晚没写作业，辛小真打算今天早点去把作业写了。

　　她以前从没想过国内的高中生过的这么辛苦，她在美国读高中过的很轻松快乐，刚过中午就放学回家了，每天的课也很有趣，不会这么学术，布置的作业也不总是书面的，会有相当多的、需要到公共场合做调查的作业。

　　她的消息刚过去，就收到了那头霍逍的回复：“我去公司上班，顺路过来送你去上学。”

　　辛小真刚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了，就又看见霍逍的下一条消息：“我正在过来，还有十分钟到，等下我给你打电话，你下楼等我一下。”

　　虽然她对帝都的路况不算熟悉，可是早高峰的盛况她是见识过的，如果霍逍说他还有十分钟到，那说明他只有一个街区的距离了，所以她只能应了声好，正好请霍逍吃一顿早饭。

　　十分钟的时间，辛小真把英语练习卷很快写完了，接着下楼，坐上霍逍的车，几分钟后，两人在一家学校附近的老面馆下了车，面馆不大但生意很好，两人找了个位置落座，辛小真点了一两清汤竹笋面：“老板，不要放葱，谢谢。”

　　她一边冲书包里掏出数学练习册，一边对霍逍说：“我侄子带我来过这一家，我吃过几次，觉得味道很好，还有泡菜，这家泡菜最好吃！”

　　霍逍点点头，要了三两的面，嘴里问她：“家庭作业？”

　　辛小真“嗯”了一声，表情有些尴尬：“昨天没时间写，我四哥的事弄得我上课也听不进去，睡觉也睡不着。”她现在并不是担心赵睿的名誉，只是担心他的眼睛，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做的手术，到底安不安全，万一到时候拆了纱布看不见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这些，对她而言不是很难的数学题摆在面前也仿佛天书一般，几个数字和图挤在一起，像哈哈镜里的数学题。

　　霍逍注视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说：“开发布会的事打算你四哥定在什么时候？今天要不然让他去医院做个彻底的检查？”

　　辛小真从数学题上抬头，轻声说了句谢谢：“麻烦你了，我现在问问他。”

　　“不用这么客气。”

　　辛小真发短信问赵纯的工夫，面端上来了，她放下手机，正打算动筷，却发现竹笋面上飘着一层翠绿的葱花。

　　店里的几个服务员都忙不过来了，辛小真左顾右盼，正打算再重新点一份，坐在她对面的霍逍抽了一双干净的筷子，道：“你写作业吧，面还很烫，我帮你挑干净葱花再吃就不烫了。”说这话，他已经伸手用筷子挑出了两朵葱白来。

　　辛小真忙说不用，可霍逍的行动力很快，嘴里还在催促小姑娘快些写作业。

　　辛小真盯着他挑葱花的动作，心情有些奇妙的暖。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手背上几乎没有什么伤痕，虎口很厚的一层茧。但辛小真依稀记得他手心的触感，那种好像吃过很多苦，粗糙的茧密布，还有很多旧伤的一双手。

　　但一联想到霍家是做什么的，这就一点也不意外了。

　　吃完早饭再去上课，她是踩点到的，而赵纯那边也给了回复，给辛小真发了一段语音说：“小叔说不去医院做检查，他说自己没什么问题，他真的特别奇怪……”

　　辛小真：“哪里奇怪？”

　　“他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我看他有时候说些话，还有他的语气，表情，就像是……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是报应一样。”赵纯绞尽脑汁想出来这个比喻，又说：“可能这么说有点不对，但我真的是这么感觉的，他太奇怪了，还不让我给家里说！”

　　不让他们告诉家里这一点，的确很奇怪，而赵纯的话也引起了辛小真的注意，四哥真的有些不对劲。

　　说不上来。

　　辛小真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件事不能这么瞒下去，就对赵纯道：“纯纯，他不让你告诉你爸爸，一定是有原因的，你听他的，但是他这样太不对劲了，你问问你三叔。”

　　中午一放学，辛小真立马打车回翡翠金玉府，她输入密码进门，就听见四哥有些急的声音：“小纯，不是告诉你，不要给你爸爸说吗？”

　　“……我没给爸爸说，我跟三叔说的，我也没给他提你眼睛的事。”赵纯贼委屈，

　　都是姑姑吩咐他打电话的，但他怎么能告诉赵睿呢？

　　他抬头看见刚刚进门的辛小真一眼，立刻喊她来吃饭。

　　赵睿听见辛小真回来了，没有继续对他说话，喊了一声小真妹妹。

　　辛小真问他好些没有，坐在了餐桌前。

　　赵纯动作很麻利地去给她加了一碗饭，赵睿不喜欢在外人面前提这些事，但赵纯没这个顾忌，辛小真回家了，他反而更有底气，他非常想不通，对小叔道：“小叔，我是帮你，你还不高兴。我们是一家人，这么大的事，瞒着有什么意思。”说完，他还往赵睿碗里夹菜。

　　赵睿没有解释，拿着勺子舀饭吃，随后道：“小纯，不能给你爸爸说，钱的事小叔会自己想办法，小叔都这么大岁数了，有点事就跟家里要钱、求助，太丢脸了。你能不能让我留点面子？”

　　赵纯小声嘀咕了句“面子能当饭吃？”后，点了头：“知道了，我没给他说，你不让我说，我肯定不说。”

　　话音刚落，赵纯手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赵晋城的电话。

　　他接起，赵晋城说：“把电话给你小叔。”

　　赵纯心里一跳：“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唉，信号不好。”

　　赵晋城：“听得见吗？把电话给你小叔。”

　　“喂……喂？听不见，挂了挂了。”赵纯把手机关了。

　　没出两秒，赵睿手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戴着蓝牙耳机，按了下耳机的接听键，电话就通了。

　　赵晋城的声音道：“老四，把手机给赵纯。”

　　赵睿也懵了一秒，手一抖，勺子里的饭菜全都抖了下去。

　　随后反应过来，赵晋城是知道自己跟赵纯在一起，也就是说，自己的事赵晋城已经知道了。

　　赵晋城又说：“我给你找了个医生，明天你先去检查一下，不然我不放心。把电话给赵纯，我有事给他说。”

　　赵睿把耳机摘下来，面无表情地往赵纯方向一伸手：“你爸的电话。”

　　赵纯：“……”

　　赵晋城魔鬼般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没信号？”

　　“小叔手机信号比我的好……”

　　赵晋城没跟孩子计较，说：“你小姑的事，不能给你小叔说。”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不会的。”

　　“虽然你小叔现在身体不方便，但你也不能不上课，我会让人来照顾他的起居，你别操心了。”

　　赵晋城说什么，赵纯便应什么。

　　电话挂了，赵纯把耳机给赵睿挂回去。

　　赵睿冷着脸：“你什么时候给你爸说的？”

　　“不是我说的……”

　　“那你告诉我是谁？难不成是小真？不是你是谁？”

　　辛小真忽然被点名，抬起了头来，张了张嘴。

　　赵纯怕她说话，连忙把锅推给三叔：“我知道了，肯定是三叔！我就是问他认不认识好的眼科医生，你也知道他那个人……我不是故意的……是我的错，我错了，小叔你别怪我，我都是担心你……”

　　“没关系，小叔没有怪你的意思。”赵睿表情仍有些难看，可他总不能去怪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侄子也是担心他，他知道，可是……大哥知道了，事情又麻烦了。

　　辛小真和赵纯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困惑。

　　赵睿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在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情后不肯回家，反而跑回国内投奔还未成年的侄子呢？

　　辛小真毫无头绪，出声道：“四……睿哥，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瞒着这件事，但如果我们要召开发布会，你眼疾的事势必会上新闻，所以大……所以你的家人最后还是会知道的。”

　　赵睿点点头，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

　　辛小真看见他这样，难受得要命，找到一个私人的空间就给赵晋城打了电话。

　　既然现在赵晋城已经知道了，那干脆让他来帮忙，四哥不愿意去医院做检查，那是因为在他眼里自己是小辈，可他不可能不听赵晋城的话，在他们家里，赵晋城积威已深。

　　赵晋城很快做出决定：“马上就是圣诞了，我让小纯带着老四回家，顺便让他做个检查。”

　　“这样也好。”辛小真说。

　　赵晋城沉吟片刻，又问：“小妹，你……想不想回家？”

　　回家？

　　辛小真怔愣了一秒，这两个字听起来是那么地遥远，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家了。

　　以前她在英国上大学，在世界各地四处游玩，也是常常不归家，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她想家了，想回家了。

　　她张了张嘴，多么想告诉大哥，说自己想，可她知道自己不能。

　　家里还有那么多人，没人能轻易接受这样离谱的事，她还有未完成的学业，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回赵家……

　　“大哥，我……我就不回家了，小纯和四哥回去就好了，让医生给四哥好好检查一下身体情况。”

　　赵晋城当然能听出她拒绝的话里隐含的情绪，可也没有别的办法，略作思索后对她承诺道：“你放心，不需要多久，大哥一定会接你回家的。”

　　辛小真嘴角不由自主扬起：“谢谢大哥……对了，”她忽然想了起来，“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四哥有个经纪人，你知道吗？”

　　赵晋城沉默了一秒，不动声色地道：“知道，怎么了？”

　　“她很奇怪。”辛小真皱着眉说，“那个经纪人……好像欺骗他签了一些商业合同，能不能查一查她？不过……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别太操心这件事。”赵晋城说，“该调查的我会调查的，你别管这些琐事，大哥对你没有别的要求，不喜欢读书可以不读，但是一定要开开心心的，不要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了心情，知不知道？”

　　“哦……”辛小真敏-感地察觉到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因为赵晋城总是很神通广大，或许是他不愿意多提，是不愿意让自己担心，所以才让自己不要管这些。

　　可辛小真还是很在意，那是赵睿，是她的哥哥，她怎么能不在意？

　　可赵晋城却总是那样，以保护的名义，瞒着她太多的事。

　　赵晋城勒令让赵睿回美国去，他是家里的大家长，他的命令从来不会有人违背，赵睿没有办法，只好听他的话回美国去。

　　赵纯担心他一个人，正好借此机会让他爸从他妈那里把他的护照要来，便主动提出陪小叔坐飞机，送他回美国。赵纯打算把他送到后，休息几天就再回来。

　　毕竟辛小真还在国内，若非如此，他肯定是要待到春节过后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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