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安泽宇搞出这阵势,是要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诚心话,结果铺好欠揍后,这货话锋一转,开始信口胡咧咧:“我跟你讲,好多诡计多端的老狐狸,为了谋夺别人的心头宝,都会挖空心思给对方下套子,譬如约你去没人的地方谈事情,其实呢,多半是在荒郊野外安排杀手,凑齐天时地利人和,要么挖坑活埋你,要么推你跳断崖,只要收拾掉你,你的心头宝自然被她收入囊中。”
起初还装腔作势地压压声音,可越说越嗨,最后更是敞开嗓门,说得谢奶奶一张老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
谢南城实在忍不住,森森然开口,尾音拖出去老长:“泽宇——”
安泽宇“诶”了一声,习惯性地抬手掸掸刘海,转身面对谢南城,嬉皮笑脸地说:“南城你别误会,我可没特指你奶奶,真的没有哦——像你奶奶这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当然不会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坑害依依呀!”
这话怎么听,怎么扎耳朵,谢南城斜眼瞟着安泽宇,没接茬。
安泽宇怪腔怪调干笑几声后,话接前头:“我是说依依啦!你对她不够了解,依依这丫头,心眼忒实,所以从前默默咽下许多恶气,哎呦那个苦呦,我只是听过几句,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想不到她当年是怎么受的!”
扯出这几句,再看谢南城那脸色,没比他奶奶好看不到哪里去。
但安泽宇还要继续往上头添颜料:“可她心太软,别说一哭二闹三上吊那种硬戏,哪怕低声下气求求她,她都挨不住,立马把这些年遭得罪抛到脑袋后头去了,所以我要敲打敲打她,不能让她好了伤疤忘了疼,被灌点迷魂汤,就自己往火坑里跳。”
谢南城的脸,黑了,安泽宇倒是笑得牲畜无害,好像那根明目张胆挑拨离间的毒舌头不是他的一样。
再依依适时伸手,轻推安泽宇的手,回报他一抹感激地微笑,轻声说:“放心吧,我跟埃吉尔保证过要善待自己。”
安泽宇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慢慢放手,想要像埃吉尔那样,顺势替她将散下的碎发别至耳后,不想他一松手,她就转过身去,让他的手扑个空,姿态有点滑稽。
谢南城若有所悟地看着安泽宇的手,目光沉沉。
这座奢华老宅,除去轮廓之外,细节似乎改变许多,而且貌似正在重新装修中。
谢奶奶走在前头,带再依依走进当年那间书房——老太太就在这里,直言不讳地对她说:“再是体面的孙媳妇也不如一个乖巧玲珑的曾孙子来得重要……”
再依依停在门口,谢奶奶回头看她,见她神色有异,伸手来牵她,表现的和当年一样的和蔼可亲。
这种感觉不大好,所以再依依由内到外的抗拒,暗暗施力想要挣脱,可谢奶奶却比她更用力的攥紧她,如此一来,再依依也不好表现得太过,顺着谢奶奶牵引来到沙发上坐了。
视线一偏,瞥见摆在沙发柜上的Q版的大红礼服拜堂娃娃,再依依眨眨眼,突然反应过来,当时被谢奶奶打碎的娃娃居然再一次成双成对了。
谢奶奶看到再依依的表情,露出满意的笑容:“依依,你从前最喜欢这间书房,所以这里一桌一椅,一景一物都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有苏迪恩在,怎么可能保持原来的模样,就在两个月之前,这里还是一派俗艳装饰,后来谢家祖孙敲定要接回再依依母子,谢奶奶特地翻出在这里拍摄的照片和视频,按照里面的摆设复原。
谢奶奶说些什么,再依依并没有听进去,她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对拜堂娃娃,回想当初买下时,店主介绍说,这一双娃娃,是他们从一个传统手艺活老匠师那里定制的作品,秉持“独一无二”的理念,所以每一幅设计图只出一对娃娃,设计图在娃娃成型后就毁掉了,所以说,彻底摔碎,又怎么可能复原呢?
就像那套荼蘼花纹饰,花倬云也说,出售给他那套银饰的店主介绍,那是一套有些年头的老东西,百分之百纯手工打造,上面的纹饰出自一位业内有些名气的前辈大家之手。
店主的老爹年轻时淘到它,莫名喜爱,一直珍藏,待老店主没了,接他摊子的店主却不怎么喜欢,拿到店里摆了许多年,始终无人问津,最后翻修店面之前,以远低于其实际价值的清仓价甩卖给花倬云。
假如这世上的东西,并不是绝对的独一无二,还怎么肯定花倬云那枚银戒指和她的是一对呢?
谢奶奶看着再依依面对拜堂娃娃发愣,纠结成一堆的皱巴脸终于舒展下来,声调也更温和:“依依原本说,这对娃娃不搭,可摆在这里,谁见了都说他们是一对,即便碎了也还能再配回来,和好如初。”
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一对,但当时谢奶奶并不看好,所以再依依才顺着她的话茬说是硬搭在一起的,可真正的新娘娃娃,早就被谢奶奶摔碎了啊!
当年谢奶奶就拿这对娃娃做文章,如今又把它们搬出来,却是截然相反两种意思了。
谢奶奶总结:“所以说,凡事没有什么绝对,只要心意够到,把破碎的镜子给它圆回来,也还是大有可能的。”
再依依还是没有接茬,不过已将视线从拜堂娃娃身上移开,回到谢奶奶脸上。
谢奶奶轻拍再依依手背,柔声细语地说:“那个新娘娃娃,是南城找回来的。”
破镜重圆,谈何容易?
至少再依依不认为那是一件容易的事——大家都明白的浅显道理,世界上找不出完全相同的两件东西,什么物事,一旦损毁,即便修复,有些地方也不可能再和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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