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城冬十二月

　　雪连着好几天没下下来，温龄每天立在这条街角等着雪花飘落，这是第七天了，天幕阴沉的要命，水汽蒙上来，有雪的味道，可就是不见下。

　　温龄有些恼了，不耐烦的朝街边胡同里望去。

　　崇文中学正是放学的时候，学生们裹着厚厚的外套走出来，能看见棉鞋上头露着的一截蓝色的校服裤子。

　　校服为什么都是蓝色的！

　　温龄一边提步朝胡同里走去，一边疑惑的想。

　　“真的没有了！全都给你了！”

　　小男生带着哭腔的话音传来，温龄走过泛着恶臭的垃圾桶，扒拉开几个男生，立在小男生面前。

　　小男生看见了她，眼睛里有丝错愕，温龄喜欢这个眼神，他觉得她是个好人呢！

　　旁边男生气急败坏的说：“温姐，他身上好像真的没有多余的钱了！”

　　墙角边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温龄皱了皱眉，斜睨了男生一眼，复又看着小男生，左右端详了端详，抬手翻着他的衣领子。

　　小男生猜到了温龄的意图，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立刻扭着身子躲着。

　　“臭小子，别乱动！”旁边几个男生上前按住他，小男生急的快哭出来了，眼泪巴巴的咬着唇，温龄从他后脖子的衣领折底下翻出张黄色的二十元。

　　兴许是害怕出了一身汗，钱折在衣服领子里面都被浸的软塌塌的，温龄展开抖了抖塞进自己口袋，顿了顿说：

　　“几天没吃饭了，你就当社会救济吧。”

　　小男生红红的眼睛里吧嗒一声落下一颗眼泪。

　　温龄叹了口气，转头要走。一旁的男生叫住他，表情殷勤的说：“温姐，你看我们也有功劳不是？”

　　温龄眉头又皱了皱，身侧有人上来揽住的肩膀，怀抱温温暖暖的，懒散的声音便响起来。

　　“你们哪个兜里的不比这些多？大冷天赶紧回家找爹妈邀功去！”

　　懒散里是薄薄的怒气，泛了旧的皮夹克动了动，那些男生便害怕的点头倒退，转头跑远了。

　　温龄出了胡同，天幕里终于飘下雪花，她惊喜的伸手去接，兴奋的看着天。

　　可雪花没接住，手却被攥住。

　　季斯贤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资金有限，只能去吃碗麻辣烫！”

　　他高大的身子在前面走，温龄看不见他的脸，可能看见他浓烈的喘气，雾气冲散出来，他冻的打抖：“这破天，真是冷！”

　　麻辣烫店在两条街之后，季斯贤和温龄快冻僵之前总算是到了，一推门，扑面而来的热气和香气。

　　季斯贤细瘦的身体率先进去，照旧选了个最里面的位置，转头朝着老伴娘喊：“老板，两份麻辣烫！”

　　温龄忙拦住老板娘，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碗就好，大份！”

　　她笑盈盈的走去座位里，季斯贤伸手摆弄了一下她的头发，怒道：“一份不够！”

　　温龄拿出筷子，分开来塞到季斯贤手里：“我不饿，你自己多吃点。”

　　男生不愿意，放下筷子站起来。温龄忙叫住他：“阿季，我真不饿！”

　　男生黝黑的面容里怒气散去，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柔和下来，他重新坐下，拨弄着筷子说：“你是为了留钱给小暄过生日吧。”

　　温龄垂着眼睛笑起来，伸手拉住他的手，白嫩的手指在他黝黑修长的指间划着。

　　“小暄眼睛不好，出不来，怪可怜的，我想给他买个礼物。”

　　“切！”季斯贤嗤一声，下意识的拉住温龄的手指。

　　大份麻辣烫端上来，季斯贤起身去碗橱里拿来一只碗，用筷子夹出一些菜和粉条，又舀出些汤摆在自己眼前，剩下的大碗推到温龄面前。

　　他低头，自顾吃起来。

　　温龄愣了愣要说话，季斯贤眼睛盯着桌面，低声说：

　　“不准推给我，不然我真生气了！”

　　温龄笑着用勺子把碗里的两只鹌鹑蛋和一块肉片舀出来，起身放到季斯贤的碗里。

　　“不准退回来，不然我也生气了！”

　　雪花越下越大，一碗麻辣烫吃完，季斯贤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温龄付了钱，转头出了店。

　　再回来接近黄昏了，风雪淋了满身，季斯贤站在外面脸色冻的铁青，高大的身体挡住了一半麻辣烫店门口，远远瞅见温龄，他气的咬牙，冲上去就要教训。

　　“你跑去哪里……”

　　嘴里被塞了根棒棒糖，咚的一下撞到了牙齿，然后就是甜甜的感觉。

　　温龄摇摇手里的小盒子，笑着说：“给小暄买蛋糕，店长送的，可惜只有一只，给你吃啦！”

　　季斯贤的怒气被融化在甜蜜蜜的糖果里，两人站在人行横道边，温龄冻的打哆嗦，季斯贤拽了拽她，张开手抱住了她。温龄呵出口热气，转过身子去，手在季斯贤腰间动了动，搂住了他，又使劲拱了拱，说：“好了，这下暖和了！”

　　耳边传来季斯贤低声的笑，皮夹克裹的更紧了，周围有棒棒糖甜甜的气味。

　　温龄抬眼，夜灯把她的眼睛映照的比星星还要亮。

　　“阿季，棒棒糖甜吗？”

　　“你想吃吗？”

　　“想。”

　　寒城十二月的冬天，风雪交加，路灯下的斑马线旁，他低头吻住了她，都是甜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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