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商彦开口,吴泓博已经表情扭曲地进入自我催眠状态:
“一定是我看错了……”
“对,一定是我看错了,我这个人思想怎么能这么不纯洁,我需要反省……”
“彦哥怎么可能是那种人,是吧。”
“对,他们还是师徒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
眼见着自己再不开口,组里的吴泓博选手可能会就此崩溃,继而影响比赛,并且在人格分裂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商彦决定大发慈悲。
他淡定地随手掀了一只座椅里的轻枕,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另一边的蛋形椅里,栾文泽始终挂着耳机,窝在椅子里听编程教程,此时见商彦出现在余光里,才不由好奇地摘了耳机。
看着走近的商彦,吴泓博表情拧巴了下,干笑,“我……我看错了……”
商彦一挑眉,似笑非笑的。
“看错什么了?”
吴泓博迟疑地看向栾文泽。
栾文泽全然茫然:“……?”
吴泓博求救无门,扭回头:“我看见彦哥你低下头去像是要、要……要亲我们小苏……”
旁观的栾文泽:“……”
停顿两秒,栾文泽默默地把手里耳机重新塞了回去,自己也转回去,目光聚精会神地盯在屏幕上。
就好像他刚刚只是梦游一场一样。
吴泓博:“……”
吴泓博:“同生共死的兄弟情分呢!”
栾文泽充耳未闻。
吴泓博表情扭曲地转回头,看着越来越近、快走到自己面前的商彦,只得吞了口唾沫,继续干笑:“彦、彦爹,我知道是我看错了,小苏是你徒弟嘛……我这玩笑开得太过分了,我下次绝对绝对绝对不会了,真的,我发誓!”
吴泓博高高竖起来三根手指。
商彦停到他身前。
男生低下头,眉眼间笑色极薄,眉尾压下去,他轻嗤了声。
“你没看错。”
吴泓博:“……”
商彦:“我刚刚是想要亲她。”
吴泓博:“?”
商彦:“而且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你看见的只是无数次里的一次罢了。”
吴泓博:“?”
吴泓博的脸色越涨越红,终于到了一种快要青紫的地步之前,他张口。
“彦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小——唔唔唔……”
剩下的话音,被商彦早有准备的轻枕捂了回去,直接压进了吴泓博的单人蛋形椅里。
商彦:“别吵。”
商彦:“她还在睡。”
吴泓博:“唔唔唔……”
商彦松开手,轻枕滚到一旁去。
吴泓博长吸了一口气,脸都快憋紫了,说:“彦爹你这是……要杀人灭口……”
商彦轻嗤,撇开眼懒得搭理他。
吴泓博揉着嗓子,“而且我们小苏可是你徒弟,你怎么能对自己徒弟下手呢!”
“……”
在吴泓博控诉的目光里,商彦撑着蛋形椅外壳,躬下身,轻眯起眼。
“我养的小徒弟,怎么就成了你们的小苏?”
吴泓博:“……”
吴泓博憋屈地说:“那、就算是……是彦爹你的小徒弟,你们可是师徒,做师父的,怎么能惦记徒弟呢!”
商彦嘴角一勾。
他笑得懒散,漫不经心。
“你不觉得,师徒禁忌恋……听起来更刺激么。”
吴泓博:“?”
不再理会吴泓博那被雷劈了似的模样,商彦优哉游哉地站直身。
吴泓博哀嚎:“彦哥你不是人啊——”
“你发现得太晚了。”
商彦头也不回,走了。
四人到达A城时,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
从A城最大的火车站出站口走出来,夜幕漆黑广阔,飞机拉着红色的闪灯尾翼从天边划过。弧线之下,黑暗里钢铁高楼林立,灯火成城,圆月与碎星都被掩映黯淡。整座城市犹如一只蛰伏的巨兽嶙峋的背脊,起伏寥廓。
踏出出站口的时候,四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步伐。
吴泓博感慨发声:“这可是我最想来的城市了,真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快实现。哎,老栾,我记得你最想考的学校也在这儿吧!”
“嗯。”栾文泽重重地应了一声,显然也有些激动。
吴泓博扭头看向商彦和苏邈邈。
“彦爹,之后怎么安排?”
“……大赛主办方已经提前给我们预定了酒店,叫个车过去吧。”
商彦淡淡地道。
看出商彦兴致不高,吴泓博之前想出口的提议还是咽了回去。
四人坐上一辆计程车,开往酒店。
吴泓博这吨位最重的被扔在了副驾驶座。商彦和栾文泽在后排每人贴着一道车门,苏邈邈则坐在最宽敞的中间。
看着左手边男生那双委委屈屈的大长腿,苏邈邈犹豫了下,开口。
“师父,你往这里坐一点,没关系的。”
“……有关系!”
前面副驾驶座,吴泓博一嗓子把计程车司机都吓得一哆嗦。
回过神,司机没好气地说:“我说你这个小伙子啊,怎么这么咋呼呢?知道叔叔手底下着方向盘里攥着多少条命吗?你万一给我吓出事了怎么办你说?”
吴泓博被训得头都抬不起来,还得承受来自后座某个方向的、掺着阴沉沉的笑意的目光。
等好不容易挨完训,吴泓博才转回去,小声又苦口婆心地劝:
“小苏,出门在外,不能警惕心这么差,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低声嘀咕,“你怎么知道坐在你旁边的,到底是个人还是个禽……”
最后一句话到底没能说完,在旁边那让人扛不住的目光威压下,中途夭折。
吴泓博脖子发凉,僵着身转回去。
苏邈邈全程懵然,等了一会儿才不解地转向商彦:“……师父?”
商彦低垂下眼,“不用理他。”
“……哦。”
吴泓博在前座痛心疾首。
A城的夜景很漂亮,也繁华,像一座用灯火织起来的城,靓丽绚烂,也光怪陆离。看着车窗外那些水火交融似的光亮掠过,苏邈邈的瞳孔里也点映上斑驳的光色。
只是同样的夜景,如果停滞在一段,半晌都不得寸进——那再美也无用了。
苏邈邈看着对面那个在几分钟内,也只从自己的视线左边、移到了视线正中的大广告牌,有些憋闷地低声:
“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商彦单手倚着车窗,半垂着头休息。
闻言他眼皮一掀,瞥过车外光景。
“五六分钟的路程,但现在要堵二十分钟以上。”
男生声线懒散而寡淡,但在此时密闭的车厢里多旋上了一分磁性,听来别有回味。
苏邈邈正怔着的时候,前座司机却惊奇地搭腔:“这个小伙子可以啊,很熟路嘛,我还以为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呢。”
旁边吴泓博终于捞了个话头,偷偷瞟一眼后座的商彦。
见男生眼半阖着,便冲司机笑:“我们几个都是外地的,但您后座这位,确实是A城人。”
闻言,苏邈邈惊讶地看向商彦。
“你也是A城的吗?”
“……”
商彦一撩眼皮,拿漆黑的眸子望她,却不说话。
吴泓博已经在前面眉飞色舞地解释开了。
“小苏,你竟然不知道啊?你师父可是地地道道的A城出身的公子哥,还经历过几年西方资本主义的精神污染,回国后也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就跑咱们那小二线去念高……”
吴泓博的话声戛然一停。
须臾后,他慢半拍地趴在座椅上回过头,满脑门子问号。
“不是,你刚刚说……‘也是A城’,这个‘也’字,‘也’的是谁啊?”
苏邈邈:“……”
她刚刚只是过于惊讶,一不小心就把从出站以来一直小心藏着的复杂心思给漏出来了。
正在苏邈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身边那把懒洋洋的嗓音替她解了围。
“别吵吵了,头疼。”
“……”
吴泓博委屈巴巴地转了回去。
计程车果真是在将近二十分钟后才到酒店楼下的。
酒店是家规模中等的私人酒店,主办方的金主爸爸十分豪气,在这A城市中心的地段,直接包了一周的场。
一进楼内,苏邈邈四人就先看到了拉起来的条幅和LanF大赛宣传牌。
而酒店的前台人员显然也都练就了察言观色的能力。
一注意到苏邈邈四人的模样,其中一个便露出明亮的笑容。
“几位是LanF大赛的参赛学生吧?”
“嗯。”
商彦从苏邈邈那里拿回女孩儿执意要自己背的背包,闻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抬起头。
两个前台小姐被狠狠地惊艳了一下,男生从几米外走到前台桌前的那几秒,大堂的空气都是安静的。
也可能是安静且冒着粉红泡泡的。
在看到两个前台小姐回神后,陡然明艳了许多的笑脸时,吴泓博不由地与栾文泽对视了一眼。
两人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相同的、不意外的无奈。
“请在这边登记一下几位的学校、姓名与联系方式。”
前台小姐突然就有点细声细气的。
苏邈邈皱着眉想。
可能是嗓子不太好吧。
核对确定过信息,前台小姐恋恋不舍地将两张房卡递给了商彦。
“每个参赛队伍只有两间?”
商彦手里将房卡一拈,挑眉问。
负责接待的这个前台小姐脸都红了,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这个是主办方的安排,按照人数分配房间床位……不过看到您几位中有女性,所以我已经将其中一间给您换做套房了呢。”
前台小姐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商彦一眼。
“那还有额外空房没有定出吗?”
“抱歉,已经分配满额了呢。”
“……”
商彦微皱起眉,随即转身道:“先把行李放上去吧。”
四人这才离开。
前台小姐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请慢走。”
“……”
一进到电梯间里,吴泓博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旁边栾文泽也有点忍俊不禁。
苏邈邈倒是在一旁全然不解,好奇地看向商彦,“他们为什么笑?”
“……”
商彦冷淡地刮了两人一眼。
然而吴泓博此时笑意上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危险磨着锋利的刀刃近停在他脖子旁边。
他一边捧腹一边笑说:“小苏,你师父这可不容易啊,别人刷卡,他刷脸——你听出那小姐姐的意思来没有,正常只会给我们两张双人标间的房卡,其实是看在你师父这张脸的面子上,才把其中一个换成了套房的!”
说着,吴泓博不知死活且嬉皮笑脸地凑上去。
“哎,彦哥,快让我们看看,这次这位看起来比较含蓄一点的前台小姐姐,有没有给你在房卡中间留下一张她几点下班的号码小纸条啊?”
“号码……小纸条?”
苏邈邈听得更懵了。
从她身边路过的吴泓博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
“对,我们上次比赛,哎老栾,是在省内那次吧?反正也是彦哥去拿的房卡,前台小姐姐给他塞了写着号码和时间的小纸条。”
苏邈邈:“什么号码?”
“那估计,房间号码、手机号码,都有可能吧。最搞笑是什么,彦哥转手就把那张纸条扔了,结果那天晚上,那位前台小姐姐硬是摸到了彦哥房间去了啊哈哈哈哈……”
吴泓博乐不可支,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所以啊,小苏,世界很大,尤其像彦哥这样已经成年的人,他们的社会是非常黑暗以及肮脏的,不是你这样纯洁的女孩儿应该沾染的。听吴哥一句劝,远离彦哥,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
“叮”,电梯门打开。
吴泓博也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商彦一脚踹进了电梯。
“闭嘴。”
“……”
收到“死亡”威胁的吴泓博一哆嗦,突然发现自己今晚兴奋得有点过头,连小命岌岌可危都没注意到。
在之后安静的梯厢里,吴泓博哆哆嗦嗦地看了一眼商彦的侧颜。
仍是冷白凌厉的线条,跟被冰覆了一层似的。
显然是被勾起那一晚不太美妙的鸡飞狗跳的记忆了。
吴泓博求生欲很强,在电梯重新打开之前,他就很郑重地对苏邈邈解释完:
“不过小苏,彦爹的意志是非常值得敬佩的,真的,他无辜得冰清玉洁,那天晚上除了被闹出心理阴影一夜没休息好,顶着两个黑眼圈上了赛场以外什么都没干,真的,我替他作证!”
苏邈邈从好几句话前就有些听不懂了,此时更是被绕得云里雾里,两只眼睛都快成了蚊香。
不等她给吴泓博一个回应,就被商彦拉着让出梯门。
双人间的那张房卡,被商彦递给了栾文泽。
“你们在7楼。行李箱待会儿送到,我让人直接送去你们房间。”
栾文泽接过房卡的时候,迟疑地看了一眼苏邈邈,但没说什么,低回头去了。
吴泓博更纠结。
等电梯停在七层,临出电梯前,吴泓博凑到苏邈邈身旁,快速地低声说了一句:“小苏,晚上记得锁好你那间的房门啊,千万记得……”
苏邈邈:“……?”
商彦耳尖,一早便听见了,单侧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瞥过去。
“套房还不放心?”
“……”
想起今天在高铁上回头时撞见的那一幕,吴泓博表情扭曲、痛苦地踏出了梯厢。
目送梯门关合,吴泓博依依不舍地看着懵懂的女孩儿。
临关门前。
商彦轻舔了下牙齿,嗓里压出声哑笑。
“不然,换一下,我们去双人间?”
吴泓博:“……”
吴泓博:“彦爹你今晚一定要把持住唔唔唔——”
余音被关上的梯门夹断。
苏邈邈茫然回头。
“他说什么?”
商彦垂眸,笑。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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