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吴宇对于自己舍友的训练狂魔称号的领悟愈发深刻。
先前他还觉得他稍微有点寻常少年摸样了,有网瘾了,可不过短短一周,他又变回了那个内心只有花滑的训练狂魔。不仅仅午休时在公寓宿舍里见不到人,而且连半夜也见不着了。
吴宇不得不在微信群里感慨。
……
金牌属于我们(8)
吴宇:唉,寂寞空虚冷。
吴宇:席嘉树今晚又不在。
吴宇:半夜两点了!
吴宇:你们知道吗?昨天席嘉树凌晨两点半才回来的!偷偷摸摸地进门,偷偷摸摸地洗澡,又偷偷摸摸地上床!
吴宇:太拼了!他这么努力是要上天吧?
吴宇:哦,你们不知道,他这几天半夜才回来睡觉就算了,有时候还会一个人傻傻地笑。没笑出声的那种,我躲在被窝里偷窥到的。
吴宇:唉,年轻真好呀,小我一岁,每天睡几个小时起来又精神奕奕,哪像我天天操心着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黑眼圈都出来了!
吴宇:唉。
吴宇:唉。
吴宇:嗷,席嘉树回来了!
吴宇:哦,两点半了,又是这个时间点,又在傻笑了!
男单运动员三号:吴宇,求求你睡觉了!
吴宇:睡了睡了。
……
席嘉树这几日真的很忙。
他要忙着训练,还要忙着帮赵凌月练习。尽管训练时间挤满了他的日程表,可是他仍有时间和赵凌月说话。
排除掉席嘉树个人的训练时间,他就只有午休的两个小时,以及晚上十点过后的时间,而这些时间,通通都是属于赵凌月。即便两个人每天开头都说交换下训练感想就好,十五分钟就好。
可往往都会变成……
席嘉树:“赵金鱼再聊一会。”
赵凌月:“也行。”
……
说着说着,很奇妙也很容易地就戳到了兴奋的点,两人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
十五分钟,变成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变成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又变成两个小时。
……
席嘉树:“再说一会……”
赵凌月:“说到手机没电吧。”
然而说着说着,手机没电又变成了我去拿充电线,直到困意真正袭来,赵凌月也不知最后究竟是什么时候结束了语音通话。因为两人有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基本上白天赵凌月起来时,席嘉树那边差不多就结束训练了。
席嘉树又继续给赵凌月开小灶。
接连五六日下来,两人平均每天的视频加语音通话时间将近六个小时。偶尔思绪空下来时,赵凌月也觉得感觉分外神奇,两个人居然有这么多的话可以聊,更难以置信的是,有时候聊的话其实很没营养,甚至可以就“小朋友”三个字,两人洋洋洒洒地来回上一堆废话。
譬如。
“席嘉树,你可真是个小朋友。”
“不,我不是。”
“不,你就是。”
“我不是。”
“你是。”
……
而说的时候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是废话,只觉得身心从内到外都愉悦到了极致。
……
九天的时间转眼即逝。
岳斌和景语再度来到滑冰俱乐部。
景语站在岳斌的身后,不言一发。
赵凌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两人,总觉得今日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尤其是景语的表情,已经把喜怒彻彻底底地展现在脸上,显然是极其不高兴的,但又强忍着。
此时,岳斌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淡淡地对赵凌月说:“我只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景语也淡淡地说:“你换衣服可不止十分钟。”
岳斌看她一眼,眉眼里闪过一丝无可奈何,最后说道:“二十分钟,赵凌月,你有两次机会。”
景语又淡淡地说:“滑一次不用休息吗?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够吗?都不够你换衣服。”
“换衣服”这个梗再度被提起。
岳斌微微拧眉,可瞧着景语的脸色,最终还是无奈地说道:“四十分钟,赵凌月,你有三次机会,去热身准备吧。”
景语这才轻飘飘地从鼻子里哼了声出来。
赵凌月换上冰鞋,上了冰场,眼角的余光一瞥,却见岳斌与景语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从景语的表情看来,应该是岳斌三言两语便将她的情绪安抚好了。
……
《红磨坊》的音乐响起。
赵凌月的脑子里登时回想起了席嘉树的《红磨坊》。
他的滑行,他的跳跃,他的旋转……还有他对《红磨坊》的诠释。
不得不说,席嘉树给她展现的《红磨坊》实在令她震撼。
他将主人公对爱情的纯粹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是如此的鲜活,如此的令人难忘,尤其是最后一个勾手三周跳加燕氏旋转时,他不由自主地望向镜头,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满当当的喜欢时,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无比清楚地知道。
眼前的少年,以及他眼里的欢喜,是为了她。
他那种纯粹的喜欢,对象是她。
……
她喜欢席嘉树的《红磨坊》。
录下来的视频,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每回看都有新的喜悦。他的《红磨坊》此时此刻就烙印在她的骨子里,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甚至是每一道心境,都如此熟悉。
仿佛在这个时候,他就是她。
席嘉树就是赵凌月。
赵凌月就是席嘉树。
……
曲子结束,赵凌月微微喘着气。
她望向了冰场外的岳斌。
岳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表情里显然是有几分意外的。
景语在一旁不停地鼓掌。
“真棒!凌月你滑得真好!太让人震撼了!太让人惊讶了!太让人……”话还未说完,便被岳斌瞥了眼,登时话音戛然而止。她轻咳一声,说:“凌月,你休息十分钟再滑第二次吧。”
赵凌月也是这样的打算。
而此时,岳斌说:“不用了。”
赵凌月说:“岳老师,我知道我自己的不足,也知道我努力九天的成果达不到能令你满意的程度,但我自认自己有进步,未来的时间还很长,我总有一天能让岳老师您满意。”
岳斌却笑了下,说:“赵凌月,你过来。”
她滑到冰场边沿,脱了冰鞋,走到岳斌的跟前。岳斌将刚刚赵凌月的自由滑用投影的方式放了出来,他拿着蓝牙遥控器:“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声音微微冷。
“席嘉树式的痕迹太重。”
赵凌月微微一怔。
岳斌慢声说道:“我给嘉树编过两个自由滑,一个短节目,我对他的个人风格以及动作习惯可以说是了解透彻。你们俩还嫩着,瞒不过我的双眼。赵凌月,我让你去领悟,你非但没有听我的话,而是走了歪门邪道,跟嘉树合伙尝试瞒天过海……”
他的表情越发严厉。
然而,话锋一转,声音却是缓和下来。
“……只是误打正着,我能从你刚刚的《红磨坊》自由滑里感受到不一样的东西,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就是木头开窍。你……”他微微一顿,似是想说什么,目光在她脸上有了几分审视。
赵凌月也不紧张,落落大方地任由他打量。
她说:“我会继续加油,努力进步,恳请岳老师给我一次机会。我的《红磨坊》编舞老师非您莫属。”
她微微一笑,年轻的面孔上是对自己的自信。
岳斌却是看得有些出神,依稀有几分恍惚。
过了许久,他才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给你编舞吗?”不等赵凌月回答,他又自问自答地道:“嘉树给我看过你的练习视频,你确实有资质,也有天赋,但更打动我的不是这些。”
赵凌月问:“是因为……”
她望向了景语,没有说出来。
她隐约能察觉到岳斌与景语之间的属于男女关系的暧昧,席嘉树前往纽约帮她找编舞,又捎上了景语,这一系列联系起来,不难察觉谁的面子份量最重。
岳斌自然也没错过赵凌月的神色,他也没有否认,说:“我学生的面子自然是要看。”
景语说:“谢谢岳老师哦。”
岳斌看她一眼。
景语又呵呵两声,说:“别把我的面子说得这么重,老师您想什么,我虽然猜不中全部,但是我也不傻。岳老师是个情圣的事情,又不止我一个人知道。”
岳斌无奈地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而且……”
他望了眼赵凌月。
赵凌月也觉此时自己不太适合留在这里,正想着如何提出暂时回避的话时,景语说道:“没什么好回避,她喊我表姐,和我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你不敢当她的面说?还是说,岳老师心虚了?”
景语瞬间生气,语气也拔高:“你就是心虚了吧,什么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分明是看在凌月和你女神长得像的份上,别把我说得这么重要,你们男人不管年纪多大多小,都一样。”
赵凌月闻言,登时一怔。
……长得像?
这个世间,和她长得像的人,她只见过一次,就是她年轻时的妈妈。
她眯眯眼。
……岳斌出国定居前,是住在上海的。
极有天赋的花滑女神,又未曾参加过任何比赛……
……
孩提时的回忆如泉水般涌来。
温柔又漂亮的身影穿着华丽的滑冰服在冰上宛如一朵盛开的玫瑰。
“凌月,周羿,结束后要给妈妈鼓掌,知道吗?”
“好的,爸爸!”
“知道了。”
……
赵凌月轻声问:“……周凌?”
话音未落,岳斌与景语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赵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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