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语澈怔愣着, 四目相对,仿佛离别的时光比梦要更短暂。
曹烽凝视住他, 这会儿他仍然戴着眼镜, 透过薄薄的、透明的镜片,他的眼神仿佛被雾化了, 像此刻凝固的时空。
段语澈假设过许多种重新再见的场景,他听闻曹烽现在过得不太好,心里头就存了私心, 想偷偷接济他一下,可他似乎找不到立场去这样做,他又想要不要假装成偶遇, 平静地吃顿饭, 不聊过去,可是想了那么多种, 他始终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不是他预料到的模样,他的惊慌失措无所遁形。
曹烽怎么会来这里……
他睁大眼睛, 心脏跟着怦怦狂跳:“曹烽……”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颤抖着, 生病的脸色更苍白了:“你……住楼上?”
“不住。”曹烽想说自己是来找他的, 他是预判到弟弟会出现,但不知道自己等了一会儿, 他就真的出现了。
从前八年, 从来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那你……”
曹烽几乎把他困在了自己怀里, 门锁开了,又弹回去,他低头看着段语澈,用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叔叔留了东西给我。”
这就说的通了。
段语澈垂下眼,想起下午在洗车店看见的事,冷静了许多,脑子里却还是一团浆糊,不知道说什么。
鼻子因为感冒而堵住了,可曹烽身上干净的气味,却还是在这一瞬间被他捕捉到了,似乎这么多年连洗衣皂都没换过牌子,是一样的味道。
曹烽抱着他有一会儿,段语澈不知道是没意识到,还是在发呆,居然没有推开他。
直到后面来了人,段语澈听见了,才一下将他推开:“我也是来……整理我爸遗物的。”
怀中的温暖一下消失,曹烽语气都低了许多:“怎么生病了?”
“小感冒。”
“吃药了吗?”
“吃了的。”他走上楼,找到门牌号,用有些生锈的钥匙打开了门,低头的时候,他瞥了眼曹烽的手指——没戴戒指。
进门,他用手机照明,开了下灯,不知道是没交电费还是怎么,居然没亮。
“好像没电。”
这种黑暗,看似让他安心了些,因为曹烽的脸和眼睛通通变得模糊,可他的气息,却更具有侵略性,无处不在地包围着自己。
他躲着曹烽,可曹烽并不避讳视线,相反有些肆无忌惮的贪婪,他目测着弟弟的身高,似乎没怎么长的样子,低头就可以亲到,却是瘦了,连帽衫里能瞥见一截清晰的锁骨,眼睛也肿。
段语澈沉默地拨通了电话,打给常小斌,想问问电费怎么充值,但不知为何,是占线状态,听着应该是他正在给某个人疯狂拨号。
曹烽觉得应该是电闸的问题,故意没有说:“明天白天再来吧,今晚估计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这是叔叔住过的房子,曹烽再想做什么,也没那个胆量。
“哦……”段语澈这会儿还有些呆,思路不太清晰,过了会儿才说,“对不起……我很多年没有讲中文了,老是忘记要说什么。”
曹烽笑得苦涩:“你在国外……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段语澈不知道一个人算不算好。
“那就好。”
关上门,感应灯又亮了起来,段语澈就怕自己控制不好表情,先他一步下楼去。
曹烽看着他的背影几秒,跟了上去。
“你住哪儿?”走到外面,段语澈才要好些。
曹烽报出现在住的小区名,问他:“你住哪个酒店?”
“就这儿不远。”他是特意订的爸爸房子附近的酒店,想着过来方便,“一条街。”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一个人来的?”段语澈眼睛找寻了一下那辆粉色Mini,问,“你的车呢?”
“我没买车。”
“哦……”
出小区,曹烽问他走哪边,段语澈左右看了看,有些迷茫地说忘了。
曹烽扭头看着他,觉得他还像以前那样,没长大,模样也是,性格也是,他打开手机地图:“酒店叫什么?”
段语澈没背包,就揣了房卡和手机出来,他从手机壳里抠出房卡:“是康莱德。”
曹烽看了一眼他的房卡,还包着卡套,房号是1907,他搜到酒店,只有九百米。
“走这边。”他记下了地图,就退出了软件。
曹烽走在他的旁边,有很多的话想说,可是这些话又不知道怎么说,他想告诉弟弟,自己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一直在等,可这样的言语,未免太过沉重。他还想抱他亲他,和他肌肤相亲,可全都不能做,他拼命地控制住,告诫自己,叔叔刚走,他现在一定很伤心。
老城区的街道在夜晚格外热闹,两旁都是店,曹烽问他饿不饿,吃晚饭没,段语澈说吃了,问他呢,曹烽说没吃。
“你怎么没吃?她……”
“我下午就在楼下等着了。”
“你知道我要来?”
曹烽点头。
段语澈又想,难怪曹烽要去找常小斌,原来是去拿钥匙的。
“你想吃什么?”段语澈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转开视线,“我请你。”
“糖炒栗子。”
段语澈张了张嘴,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中,如此清晰,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心头的酸涩袭上,控制不住地想流眼泪。
勉强忍住了,他说:“附近有吗?”
曹烽却不得要领地回答他:“谭记关门了。”
“……什么时候的事?”
“挺久的了。”今年年初曹烽回来,去买板栗,已经变成了一家买女士内衣的店,没好意思进去问这家店是什么时候换的。
这句“挺久的”,钻心地让他内疚,段语澈沉默了下来,良久说:“对不起。”
“弟弟,哥从来没有怪过你。”曹烽想,自己做的错事,应该承担责任和惩罚,他以为弟弟出国,或许就是散散心,没准一两周、一个月……就会回来。
可是没想到一年了,好几年了,接近三千个日夜,他没有回来,也没有回信。
后来他从段述民透露出的意思里,理解到了是为什么。
段语澈是做了那个选择,他用放弃来成就自己,放弃这段感情,不过是想让叔叔继续资助自己读书。
曹烽低沉地问他:“这么久了,你想清楚了吗?”
段语澈想起逝去的父亲,黯然地说:“都过去了。”
曹烽浑身骤然冰冷,一腔的热都蒸发了。
这时,正好路过了一家炒栗子的店,段语澈停下脚步,跟店员说:“我要一斤的炒栗子。”
栗子没有以前的甜了,相反吃到嘴里是有些苦的。
段语澈剥了一个,不忍再吃,全都给曹烽了。
曹烽娴熟地剥壳,剥开给他,段语澈却摇头:“谢谢,我不要,你自己吃吧。”
曹烽就不说话了,到这个时候,他能提的只有段述民了,可他不想提,他生怕弟弟哭了。
随即,曹烽不再绕远路,把他送到酒店,想送他进去,结果段语澈在电梯口说:“不用送我了,我自己上去就行了,我也不像以前了,不会害怕的。”
“那你……注意安全。”曹烽僵在电梯外面,他庆幸自己戴了眼镜,不然眼底的痛,是藏都藏不住的。
电梯门缓缓关上,曹烽大脑当机,动作快一秒,把手伸进去,拦住电梯门关闭,同时抓住了他的手。
手上的感觉陌生又很熟悉,几乎同时窜上了电流,段语澈有些愕然地看着他,眼睛都红了,曹烽同他对视了几秒,松了手,平静地开口:“你知道我电话号码吗?我没有钥匙。”
他摇了下头,同时拿出手机:“我记一个。”
曹烽报出号码:“你拨号给我,我存一个。”
“嗯。”
这一次,他是眼睁睁地看着电梯关闭,开始上行,咬着的牙关绷不住了,浑身都在发抖,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情绪失控过了。
他又问自己,如果这样,还在原地,是不是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而电梯里的段语澈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甚至顾不上电梯是有监控的,眼泪砸在手背上,流得汹涌,他还感冒了,一哭鼻子就难受,脑子顿顿的,有种迟来的痛。
他想问曹烽现在的生活,可是不具备勇气,怕听见他过的很幸福的话,更怕他说生活的难处,什么都怕。
电梯上到十九楼,段语澈进门,门一关,就控制不住声音了。
他趴在床上,闷闷地哭出声音来。他见过不少的心理学教授,为了调节自己的问题,专门去大学听他们的讲座,他明白所有的情绪,都不应该抑制,哈佛的教授说人如果想要开心,就得去建立良好的社交关系,和人做朋友,他尝试了,也交了朋友,可始终难以真正的感到开心,或许在旅途中,见到难忘的风景,见到可爱的动物,会有那么一瞬间短暂的高兴,可很快,这种情绪就式微了。
泪水把枕头都打湿了,听见门铃声的时候,他方才打了个嗝,慢慢停下来。
外面有人拍门,有人在按门铃。
段语澈赶紧抽了几张纸,用力擦眼睛:“谁啊?”
打开门,看见是曹烽,来不及震惊,对方已然大力把门推开,很不客气地进来,快速地踢上门。
段语澈又惊得打了声嗝,眼圈红得厉害,嘴唇动了动。
曹烽上前一步把他抱住,连手也被他勒住,段语澈闭紧嘴巴,不敢再打嗝了。
他订了一个套房,曹烽一眼没看见床,也没有去找,把着他的腰,桎梏住弟弟瘦得好像能摸到肋骨的身材,心里越发地疼了。
曹烽低头,把他摁在旁边的墙上,有些粗鲁地压上去,嘴唇抵住他的唇面,眼里是冒着火的,段语澈被他吓住,想他怎么敢这样,他以前不会这么重,亲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久违的感觉让段语澈被他压制住,有半分钟都没说话,只是任由他的舌尖探进来,几乎是有些用力地吮吸着。
段语澈鼻子堵着,感觉到他身体在跳动,滚烫的热,每一下的跳动都清晰地通过皮肤的接触传过来,段语澈缺氧,呼吸不上来,差点没忍住吹出一个鼻涕泡来,他忍不住了,一下把曹烽推开:“你别亲了……”
曹烽眼睛变得更深,仿佛正酝酿着风暴,停顿下来,拇指带着温柔的力道、摩挲他的脸颊。
“我感冒了,会传染的……”声音甚至还带着哭腔。
曹烽低头看着他,再次垂下头,温柔而绵密的吻,落在他的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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