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 小安娜已经完善了她的疯狂计划，并做好了一切准备，又悄悄偷拿了克里斯蒂亚诺的手机发短信，约定了和古德温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只待行动。

　　当日清晨, 她穿上了剑道服, 面无表情地用木刀在后院练习劈砍、穿刺, 目光阴沉而凌厉。她很瘦，很弱, 很小, 但她必须把自己锤炼成钢铁，利剑，否则她活着就是个耻辱, 更无以保护克里斯蒂亚诺。

　　听到脚步声的靠近，她下意识地用步法转身, 将沉重的木刀指向来者。

　　克里斯蒂亚诺后退一步, 失笑着高举双手。

　　“我投降，别杀我。”他吐了吐舌, 伸手替她擦了擦额上的汗，“你该休息一会儿了，过分的锻炼会适得其反。”

　　小安娜喘了口气, 放下了木刀, 淡笑道：“谢谢, 克里斯。我现在就去洗澡。”

　　克里斯蒂亚诺吻了吻她的额头, 又问：“你待会儿真要出去和那个女孩玩？”

　　她顿住，耸了耸肩。“我不太喜欢利莱，可是，她最近对我确实很好，我不好意思拒绝她。”

　　“你不怕她欺负你？”他不放心地追问道，“不要我跟着？”

　　她连忙摆手。“绝对不要，我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她就是对你图谋不轨，才对我那么热情，我才不要顺她的意呢。今天，我就要警告她，快点对你死心。”

　　克里斯蒂亚诺失声笑了起来，戏谑地说：“你的所有物，傻瓜才敢觊觎。”

　　小安娜做了鬼脸：“今天我会让她知道这点的。”

　　“好吧，别太暴力。”他浅笑着拉住她的手，露出一丝狡黠的目光，“正好，等你回家以后……我保证你会有终身难忘的惊喜。”

　　“谢谢。”

　　中午的时候，她已然背着沉重的挎包，在距离约定地点两公里的位置提前下了出租车，快速步行。

　　今天的太阳很刺眼，挂在无边无际的天穹上，好像是在冷冷地怒视她一般，令她莫名地忐忑不安。

　　这里彻底远离了人类活动的中心，四周只有鸟鸣风吹和波涛拍击海岸的声音，好像再走一步就会踏出世界的边缘一样。这恰好是她所需要的安静。很快，她闻到了海水的气息，找到了那片无人问津的荒僻海滩。

　　她还没上小学的时候，每个月偶尔还能见到父亲几面，而他曾经带她来过这里。这里地处偏远，礁石环境并不适合游泳冲浪，毫无开发价值，海水的色泽在阳光下所呈现的也并非澄澈的湛蓝，而显得浑浊暗沉。谁若想跳下去洗刷罪恶，大概反而会越来越脏。

　　除了海鸥，没有活人会出现，更没有活人会看见这里发生的事。

　　古德温已经来了。他正用胳膊夹着手提包，打火点烟，百无聊赖地吞云吐雾着，一点防备意识也没有。

　　小安娜再次开始颤抖，先前做好的心里预设不堪一击，直接崩溃。

　　她僵僵地站在那里，脸上皮肤收缩，满心恐惧，感到她将要做的事是那么的可怕。她很想立刻跑开，逃回家，逃回克里斯蒂亚诺的怀里，逃避这糟糕的一切。

　　可是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何况她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什么回头的余地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克里斯蒂亚诺。她提醒自己。为了他，她什么都做的出来。

　　如果她现在因为懦弱而反悔的话，他就彻底完了。那个一穷二白的前科娈童犯，勒索犯是绝不会放过克里斯蒂亚诺的。

　　“为了克里斯蒂亚诺。”她低声重复，“没人可以伤害他。”

　　于是，小安娜平复呼吸，拎着挎包，冷静地向前走去。

　　但她没有走到古德温面前，也没有让他看见她，而是悄悄爬上了另一处高点，躲在了高大的礁石缝隙之前。这个位置就像个城垛一样完美。

　　紧接着，她放下挎包，打开拉链，取出了她的装备。

　　一把三十五磅拉力的金属反曲弓。六枝碳纤羽箭。

　　这只是竞技休闲的东西。

　　但同样可以致命。

　　她考虑了很久，这是她最好的选择。枪她没本事弄到手，至于刀剑，和一个成年男性近距离搏斗，成功率有限，氰化`钾溶液她倒是在化学实验室里弄了一瓶，可是也没把握骗他喝下……但对弓箭，她有足够的信心。

　　出狱后，古德温显然早就无亲无故，独居生活，人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厌恶不已，更没有谁会关心他的死活，即便他无缘无故从世上消失了，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所以现在，她要杀人了。

　　她并不想手染鲜血，可既然这是唯一的办法，她就非做不可。

　　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不会威胁到克里斯蒂亚诺。这是必要的。

　　为了爱，为了她的太阳和星星，她不介意弄脏自己的手。

　　好像只是准备一次平常的练习一般，她熟练地装好减震片、平衡杆，调整瞄准器，套上护指，然后搭弓上箭，闭上左眼，瞄准目标。

　　二十米的距离之内，她完全可以百分百正中靶心——差不多正好能够准确无误地射穿一个人的眼睛。但这只是理论。

　　她的手又在发抖了，几乎拉不住弓弦。

　　这次的对象不是靶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古德温不是好人，只是个渣滓，就算要杀了他，她也不必有什么良心的负担。何况她要杀人，也是出于爱的目的……然而即使如此，罪恶就不是罪恶，黑暗就不是黑暗了吗？

　　……犯罪又怎么样？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高尚的人。她只是个自私的疯子，偏执狂，除了她生命的信仰，除了她所爱的人，她什么都不在乎。

　　而试图伤害、侮辱克里斯蒂亚诺的人本就不配活在世上。

　　于是，她目光一凛，透出了狠厉的杀意，冷静地抬起弓箭，瞄准了古德温的后颈。

　　他丢了一根烟蒂，又看了看表，于是她的目标有些偏移。但在他低头点烟的时候，这个靶子又静止了下来，他的颈部也清晰地暴露在她的视线中央。

　　小安娜再不迟疑，咬紧牙，松开了右手的三根指头。

　　利箭离弦飞出，轻易穿透了血肉之躯。

　　选择射穿喉咙的好处是，她不必听到他的叫喊声。坏处是，他没有立刻断气，她还要看到他垂死挣扎的恐怖模样。

　　他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一直跑到海边，然后跪倒在礁石上，用茫然而惊骇的眼神，捂着渗血的脖子，试图拔出那根箭，却抓不住那根细细的箭。他想要呼救，但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没有用，他早晚还是得死，她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

　　但她受不了了。

　　因此，她又快速抽出了一支箭，干脆地射中他的心脏。

　　古德温终于倒下。

　　随之落地的还有她的弓。

　　他死了。她成功了。

　　好像被射中的人是她自己一样，她突然觉得筋疲力竭，跌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呆呆地望着那具身上插着两支箭的尸体。

　　一个人死了，就这么简单。没什么意外的，一切都很顺利。

　　可是她浑身打起了哆嗦，灵魂都掉进了一个黑暗的冰窟里，头冒冷汗，喉咙哽塞，难以克制呜咽——她都干了些什么？

　　然后，她眉头一皱，攥紧拳，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

　　现在不是害怕后悔的时候。她得把事情做完。

　　于是，她吞了吞口水，把所有作案工具收回包里，压下心头的恐惧，提着袋子朝那具尸体走去。

　　死者死不瞑目，两只眼珠可怕地瞪了出来，死死地盯着她。对亡灵的模糊的恐惧，坟墓的威慑，清晰有力地击中了她。

　　她一时有落荒而逃的冲动，却很快镇定了下来，冷冷地说：“你可以来找我报仇，我就再杀你一次——而就算我死了，我变成鬼，我也会保护克里斯蒂亚诺。”

　　接着，她从他的身上搜出了钱包，取出他的身份证和家钥匙。然后，她将沉重的弓包牢牢绑在他的身上，使出全身的力气，拖着那双脚，将那几十公斤的尸体狠狠推进了海里。

　　鱼类会啃干净残余的血肉，从此以后，这个人就彻底从世上消失了。

　　小安娜忽然又失去了力量，一动不动地呆立在海边，像座苍白冰冷的石像。

　　她犯了谋杀罪了。

　　克里斯蒂亚诺说她是他的小公主，说她是最善良的，可她却犯了谋杀罪。哪个好人见了她——一个瘦弱稚嫩的小女孩，都会对她报以善意，摸摸她的脑袋，向她露出微笑，怎么都不会相信她是个杀人犯，不会认为她的本质是毒蛇，恶狼……但她实际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真的是个怪物么？

　　她尝试说服自己，不必觉得做了坏事，更想像原来打算的那样，在结束之后，彻底忘了这个噩梦，然而这一刻，她却忽然感觉到，她没有权利宽恕自己，没有权利找借口，否则，她不过是放任自己在恶毒的感情中继续堕落。

　　她知道如果换了克里斯蒂亚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用剥夺他人性命的方式解决问题的。上帝也不会宽宥她的血债。出于任何目的，任何理由的罪恶，都一样是罪恶。她所干的事是肮脏的，可怕的。若她冷酷到理直气壮，就只能更代表她邪恶卑鄙，一丝仁慈的心肠也没有。

　　然后，种种恐怖的画面如万花筒般闪现在她的脑海里。像是焚烧的地狱在烧她，腐烂的鬼魂来复仇，箭矢把她射成了刺猬等等……本来，只要克里斯蒂亚诺平安无事，她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一个罪人，还能拥有太阳和星星吗？

　　克里斯蒂亚诺是完美无瑕的天使，他那样温柔可爱，连永恒的天主都要惊异，烦恼纷乱的尘世配不上他……而他的恋人，自然也该是同样尊贵，同样纯洁的仙子。

　　但她呢？

　　他的爱意让她对自己抱有错误的幻想，可现在她明白了，她确实一出生就是个扭曲变形，无药可救的东西。

　　现在，她一点也不奇怪那个燃烧的十字架了。

　　如果为了爱，她可以在最无辜的年龄便无所不用其极，犯下滔天大罪，那么未来，她因自己受挫的欲望而伤害、侮辱克里斯蒂亚诺，岂不是合情合理？

　　想到这，她彻底怔住了，惊恐地战抖不休。

　　原来是这样吗……？

　　小安娜咬紧嘴唇，心痛欲裂，在悲苦中发出深沉的叹息。

　　恍惚间，她又想到了伊娃·利莱。

　　现在来看，那个姑娘没有错，哪怕她的虚荣乖张，也是一种年轻的可爱，就连她都更美好天真，比乌鸦更配克里斯蒂亚诺。

　　而安娜丽塔·曼加诺对于克里斯蒂亚诺简直是亵渎和侮辱。她用两支箭亲自证明了这一点。

　　……

　　到古德温家里翻出了照片和底片，并连同他的身份证一起销毁以后，她马上叫了出租车回家。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克里斯蒂亚诺。

　　结果，她在家门口呆站了几分钟，不敢走进去。

　　一只野猫跑到了她的脚边，她顺势陪它玩了一会儿，直到它窜进草丛，才长叹一声，鼓起勇气，打开了那扇门。

　　结果，她被扑面而来的香槟、小礼炮、蜡烛、掌声、欢呼淹没了，此外还有克里斯蒂亚诺带头唱的生日歌。

　　“Happy birthday to you！”

　　她呆若木鸡，愣愣地看着克里斯蒂亚诺一边拍手，一边眉飞色舞地唱着走音的歌曲。

　　同时，她的余光注意到，弗格森爵士不知何故竟也在场，微笑着站在她母亲身边，一起给她送上生日祝福。

　　“惊喜！”克里斯蒂亚诺灿烂地笑道，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生日快乐，安娜。”

　　小安娜仍是呆呆地僵在原地，惶然不知所措，有种现实和梦境错位的古怪感觉。

　　克里斯蒂亚诺歪了歪头，轻笑着问：“怎么了？开心得傻掉了？”

　　她迟钝地眨了眨眼，环顾四周，发觉就在她一来一回的时间里，屋里已经挂满了气球和彩带，布置成了喜庆的派对现场，而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

　　小安娜扯了扯嘴角，尽量挤出笑意。

　　“我的生日是今天……我都忘了。”她轻声说，“谢谢你，克里斯。”

　　克里斯蒂亚诺温柔地一笑，轻吻她的额头。

　　“按这里的时间算，这是我第一次为你过生日。”他说，“我希望你开心。”

　　她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的棕眸，感到自己的污点在他的纯净面前无所遁形，心如刀绞，忍不住羞愧地低下了头。

　　“为什么弗格森爵士也来了？”她问。

　　弗格森爵士指着克里斯蒂亚诺，轻松地接口说：“来抓他回曼彻斯特——当然，也来祝你生日快乐。”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啊……是这样？谢谢。”

　　克里斯蒂亚诺好笑地转了转眼睛。“当然不止是这样。”

　　她愣了愣，迷茫地看向他。“那么为什么？”

　　他微微一笑，神秘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宣布答案：“他在这是因为，从暑假开始，你要住在他的家里了。”

　　小安娜瞬间目瞪口呆，而曼加诺太太在一边耸了耸肩，没有予以否认。

　　“为什么？”她困惑地问。

　　克里斯蒂亚诺看向曼加诺太太，嬉笑道：“因为光子同意你转学到曼彻斯特了。虽然她不同意我跟你一起住，不过，爵士和她现在是好朋友了，所以她答应让他和他的太太监护你——顺便监视我的行为不要太出格。”

　　小安娜浑身一震，迟钝地张大了嘴巴，怎么都反应不过来。

　　而她的母亲无奈地一叹，点了点头。“她的心一直向着你，向着曼彻斯特，我还能怎么做呢？”

　　克里斯蒂亚诺发出了一阵欢快的笑声，突然牵起了小安娜的手，拉着她在屋里转圈跳舞。

　　“以后，我不用飞跃大洋才能见你啦。”他快乐地说，“我可以每天去接你放学，到弗格森爵士家看你，周末和你一起玩儿了……而且，也不用担心别人说闲话。”

　　小安娜满脸茫然，像木偶一样跟随着他摇摆，一时竟表现不出相应的喜悦。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吧？

　　以后，他们能长长久久地相伴在一起了，她再也不用那样痛苦地思念克里斯蒂亚诺，不用哀号悲泣，每天一放学，她就能见到他，和他一起在家看电视，吃水果，玩游戏；他的每场比赛，她都能去现场支持他，陪他经历一切成败荣辱……有弗格森在，也没人会再把他当作变态。而再过不久，她就会长大成年，成为克里斯蒂亚诺光明正大的恋人，和他结婚生孩子，而人人都会觉得，这真是纯洁美好的童话爱情……

　　但她笑不出来。

　　反而，她眉头一皱，毫无征兆地凄然泪下。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而克里斯蒂亚诺立刻停止跳舞，急急地捧着她的脸，替她擦眼泪。

　　“怎么了？怎么了？”他慌张地问，“你干嘛要哭啊？”

　　她流着眼泪，用歪扭的表情强颜欢笑。

　　“我太开心了。”她哽咽着说，一头埋进他的胸口，“是的……我，我太开心了。你真好，克里斯。你怎么那么好呢？我怎么那么幸运呢？”

　　克里斯蒂亚诺轻声笑了笑，轻柔地伸手拥住了她。

　　“你有多幸运，我就有多幸运。”他在她耳边说，“你是我最爱的安娜，我是你最爱的克里斯，我们是最好的一对，当然会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她哭得更厉害了，泪水堵着喉咙，堵着胸口，令她说不出话，喘不上气，只得死死箍住他的腰，把湿漉漉的脸深埋在他怀里。

　　“傻姑娘。”他拍了拍她的后背，“你都十三岁了，不能老是哭了，知道吗？”

　　她一眼不发地继续抽泣，默默在纷乱的思绪中挣扎着，最后终于恢复了冷静。

　　发生的事不可挽回。她要忏悔也好，痛苦也好，遭报应也好，下地狱也好，都是她自己的事。可她一天还在呼吸，就会继续爱克里斯蒂亚诺，继续保护他，好好对他，这一点不会改变。

　　于是，她松开他的身子，擦干自己的脸，微笑道：“我以后会懂事的。”

　　他给了她一个怀疑的眼神。“真的？”

　　“当然。”

　　克里斯蒂亚诺露齿一笑：“很好，那么奖励你吃蛋糕——来吧，许个生日愿望。”

　　她没能对着生日蜡烛许愿。

　　因为她一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死人的脸。

　　结果，她不得不慌忙吹灭了蜡烛，让灯光重新照亮室内，然而若无其事地继续她的生日晚餐。

　　克里斯蒂亚诺什么也不知道，他还是那样甜美快乐，纯洁无暇，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至少这一点，她做到了。于是，她在哀愁中欣慰地笑了笑。

　　晚饭结束以后，曼加诺太太去了厨房洗碗，弗格森爵士进了洗手间，他们又有了独处的机会。

　　克里斯蒂亚诺在沙发上和她依偎在一起，不时浅吻她的脸颊，笑容一如既往地甜蜜又天真，仿佛春风吹过大地。

　　突然，他那两道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忧心忡忡。

　　“今天发生了什么吗？”他问，“你看起来怪怪的。”

　　她吓得差点惊跳起来，脸色煞白，好不容易才没有叫喊出声。

　　“没有，什么也没有。”她不自在地说，“非要说的话……利莱让我有点生气。”

　　克里斯蒂亚诺不悦地问：“她做了什么？又欺负你了？”

　　“不，有你在，谁敢欺负我？只不过……她真的对你不死心，我不高兴。”

　　他忍俊不禁。“如果只是因为有人喜欢我，或者对我图谋不轨，你就要生气的话……恐怕你以后会很忙的。”

　　“是的，我知道。”她叹息了一声，“将来，为你着迷，想得到你的人，会越来越多。”

　　他马上搂紧她的腰。“我只喜欢你不就够了？”

　　小安娜忽然低下了头，五内翻滚，被无边无涯的痛苦啃噬骨骼。

　　“无论怎样，你都喜欢我么？”她呆望前方，喃喃地问了一句。

　　克里斯蒂亚诺立即点头：“当然。”

　　“就算……我会杀人？”她迟疑地低声补充。

　　他微微一怔，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就算你是地狱，就算你杀了我，我也爱你，陪你同生共死。”

　　她闭紧眼睛，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谢谢。”

　　他牵着她的手，微笑道：“别担心这些了——时间会证明一切。”

　　她轻叹说：“我知道……我不怀疑你对我的好。”

　　只是她不配。

　　克里斯蒂亚诺偷瞥了一眼厨房，往她唇上轻轻一吻。

　　“以后，我们会有很长很长时间在一起呢。”他愉快地说，“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她同时感到甜蜜和酸楚，又靠进了他的怀里。

　　“是的，我知道。”她悲哀地说，同宣誓一般拉紧他的手，“而且，是的……我已经长大了。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不会再让你烦恼了。”

　　他愣了愣，微笑着将她抱紧。“你不长大，一直做小安娜，我也很乐意永远照顾你，宠着你。”他说，又吻了她一下，“我只想看你多笑笑。”

　　于是，她抬起头，向他露出美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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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真的有毒……

　　没个转折我下不了手用时间大法……

　　但这真的是甜番orz...就毒这么一下下……

　　我不是后妈，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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